帐篷内虽燃着炉火,但寒意,还是无所不在,四处弥漫。
花著雨从包裹里掏出来一盘棋搬到了炉火旁边,这是那日到阳关参加百姓夜宴时,在夜市上顺便买来的,无聊时,她便一个人左手和右手下棋。这虎啸营里的兵士们棋技都太差,和他们实在是没法对弈,她只好,自己和自己下棋。
炉火的微光,照亮了她半边侧脸,水墨色清眸微眯,专注地凝视着面前的棋盘,清澈而波光粼粼的眼底,如镜子般倒影着黑子和白子,似乎,这世间,除了这棋盘,再没有别的。
寂静的帐篷内,只有落子声,清脆而寂寞。
黑子、白子、白子、黑子……
不一会儿,方寸棋盘上,已经落满了黑白子。
花著雨再抬起手,素白纤指间捏着的黑子便再也落不下去了。
眼前的棋局,竟然不知不觉中下到了当初她和姬凤离的那一盘残局。
她凝了凝眸,唇角勾起一抹缥缈的笑意,慢慢地将黑子轻轻放下,伸袖一拂,将黑子白子尽数打乱,一粒一粒捏起,慢慢地收到了棋匣中。
不知为何,忽然,就再也没有了下棋的兴致!
阳关城战后的繁华俱在初冬的某一天发挥到了极致。
左相姬凤离娶妻,这对阳关城的百姓可是一件大事,确切说,对于南朝应该也是一件大事。但是,令阳关城百姓不解的是,左相的亲事办得极低调,消息几乎没有外传。
百姓们猜测着,或许是因为当初左相婉拒了炎帝的赐婚,称其三十岁之前不欲娶妻,是以,才如此低调吧。
人们对于左相要娶的女子,是说不出得艳羡,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能让风华绝代的左相打破自己的誓言啊!
原本,阳关府尹原本是要将府邸让出来的,但是姬凤离婉拒了。只在阳关城北买了一处临时居所,很是简陋。这一夜被披红挂绿一番布置,看上去也是焕然一新喜气洋洋。
姬凤离大婚,花著雨原本是不欲参加的,况且,姬凤离也根本就没有给她发请柬,倒是别的营的统领都收到了请柬。但,就算没有请柬,她却还是来了。
她来,不为别的,为的只是锦色。
锦色是她的好姐妹,锦色因为她尚且隐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如若锦色恢复到北朝公主的身份,她的亲事一定会办的很隆重,也会有很多亲人来送嫁。可如今,也就只有她来送她了。
夕阳西下,暮霭沉沉。姬凤离的临时宅院内,却已经灯明烛耀,鼓乐声声。
花著雨和其他营的几位统领一起到了宅院门口,唐玉看到他们过来,微笑着迎了上来,却在看到花著雨时,神色明显一愣。
今日,左相大婚,他们这些前来道贺的都没有穿军服,战场上,一样的军服军帽,每个人遥看都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如今都褪下军服,瞬时都显出了自己独特的风姿。
花著雨今日着一袭烟色轻袍男式长衫,这是她特地到阳关城内的成衣店买的。因并非量身定做,是以,穿在纤瘦的她身上大小虽合适,却是偏于宽大,衬得她越发如一杆修竹般挺拔飘逸。迷离的光影摇曳着洒落在她肩头,她整个人看上去高雅如出尘明月,又寒冷似孤寂流霜。
唐玉怔怔望着那个挥舞着长枪的宝统领转瞬化身为清雅绝丽的公子,一瞬间有些惊愣,直到花著雨微笑着从他身侧掠过,他才记起,相爷这次特意吩咐过,不要给宝统领请柬的。可,如今,人已经来了,他却无论如何不好再进去将人轰出来了。
花著雨尾随着几人穿过挂满灯笼的院落,缓步来到了内堂。厅内已经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军营中的将领。
“末将恭贺相爷大婚!”
“恭喜相爷,贺喜相爷……”
几位统领朗朗开口祝贺道。
花著雨眸光流转,人影济济的大厅内,左相姬凤离卓然而立的身影映入眼帘。
华光流转的,是他的玉冠,上面镶嵌着一颗南珠,珠光与灯光相互辉映,在他俊美无暇的脸上投下一片温润璀璨的辉光。然而这辉光却不及他浓密长睫掩映下,那双绝美凤眸中的那抹灼亮,那灼亮在扫向她时,惊心动魄的令人心颤。
华丽锦簇的,是他的吉服,绣着繁复的花纹,在灯下流曳着富丽明媚的幽光,耀目辉煌地好似能灼伤她的眼睛。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好似隔着千山万水一般,花著雨和姬凤离的目光触在一起,彼此便好似蜻蜓点水一般,迅速转开。
“恭喜相爷……”花著雨勾唇淡淡说道,睫毛低敛,随着几位统领一起坐到了下面的席位上。
姬凤离优雅从容地笑了笑,惊心动魄艳光流转的墨瞳转瞬便好似寒潭覆雪,一片冷凝。
吉时还未到,厅内的人都在忙碌着。鼓乐喧天,人声噪杂,花著雨忽然感觉到头晕,胸口处有些闷闷的不舒服。
“你,你这个……你怎么也来了?”身前一道结结巴巴的声音带着愤恨带着冲天的怨气毫无预兆地传了过来,伴随着这一道酒气熏熏的声音,还有一根手指朝着她指了过来。
花著雨微微一惊,侧首望去,目光顺着指着她的手臂一直向上,便看到蓝冰的脸。
喜宴还没有开,蓝冰显然已经是醉了,披在外面的蓝色衣襟半敞着,如水似墨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脑后,额前跳动着几缕凌乱的发,那发被他嘴里喷出来的酒气吹得在额前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