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无双跨步走到花著雨面前,一把将小太监推开,狠声问道:“你笑什么?莫非是嫌本殿下罚的太轻?”
受刑之人,不是都会求饶吗,她非但不求饶,竟还向他微笑。而他的笑,偏偏还好看的很。脸颊虽被打得红肿,但脸上却无一丝萎缩之态。那双明眸更是如清水一般,波澜不惊,黑深的瞳仁里,隐有光华在流转。
“殿下,与宫刑比起来,掌刑自然是轻的。奴才之所以笑,是因为只有笑,才能令奴才心中好过。”花著雨淡笑着说道。
虽自称奴才,语气也很恭谦,但是,因了她清丽的嗓音,这样的话说出来,竟隐有一丝洒脱之意。
皇甫无双微微一怔,想到他已经毁掉了这样一个绝代男子,心头浮起一丝莫名的愧意。
“本殿下让你成了废人,你此时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本殿下?”他挑眉问道。
“奴才不敢!”花著雨抬眸气定神闲地说道:“奴才本是一无父无母的江湖浪子,天下之大,却没有委身之处,若非殿下,或许还在醉仙坊卖艺谋生。今日阴差阳错随了殿下进宫,是奴才前世修来的福分,是老天要奴才相助殿下。奴才不才,却还是有几分才华的。如若能辅佐殿下,有一番作为,既是身残也是值得的。”
“哦?”皇甫无双眸光忽然变得幽深起来。
他也知晓,有一些学子,十年寒窗,只为一朝报国。若眼前之人真是如此,那么,他岂不是错待了有志之士?如今,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都是暗潮汹涌,他自然需要贤士相助。
姑且留他在身边,看他是否真是有才之人。
“既是如此,从今日起,你就随了本殿下吧。说吧,你叫什么名字?”皇甫无双懒懒问道。
“如今奴才已经是这样了,以前的名字再不敢用了,还请殿下赐名!”花著雨缓缓说道。
“那好,以后,你就叫……元宝吧。”
皇甫无双怪笑着说道,“吉祥,你带小宝儿下去吧。”
小宝儿?
花著雨的脸顿时黑了下来,这名字还真是……有些难以接受。
待花著雨退下后,皇甫无双眸光一深,道:“如意,你到醉仙坊打探打探,看元宝是什么来历?”
“是!”一个太监匆忙应了,快步退了下去。
宫里新进太监有严密的程序,一般都是七八岁年少时便进宫,而且都是身家清白的,进宫后,便随了教习太监学习礼数和规矩,四五年后才分配到各宫去当差。
像花著雨这样凭空出现的太监,一般应顶别人的名号。太子为花著雨赐名元宝,也是顶了新近亡故的一个太监之名,所幸那个太监一直在东宫当差,平日少言寡语,外面认识他的人甚少。
花著雨隶属东宫,居所也安置在东宫后院的北六所。
一连几日,皇甫无双并没有召唤她,其余太监也知她初受宫刑,可能是同病相怜,倒是无人刁难她。那个叫吉祥的小太监每日里还为她送来膳食,附带把宫里的规矩礼数给她说了一个遍。
花著雨心窍玲珑,兼之有心,没有几日,便将礼数记得清清楚楚。
虽说花著雨没料到会以太监的身份进宫,如今安顿下来,倒也觉得这个身份极是合适,比宫女的身份还要安全一点。
到后来,花著雨才从吉祥口中知晓了皇甫无双为何不要她在醉仙坊抚琴的原因。
原来,她在醉仙坊抚琴,偶尔被温婉听过一次,据说回去后很是震惊,遂每日里开始苦练琴技。皇甫无双对温婉有爱慕之心,那日偷溜出宫去寻温婉,看到她将手指都练得出了血,把小太子心疼极了。知晓是因为醉仙坊的琴师比温婉弹得好,于是就气势汹汹就到醉仙坊去找花著雨的事。
花著雨没想到这一次的祸事又是缘起温婉,当初姬凤离是,后来萧胤是,现在皇甫无双又是。
她不就是比她弹得好吗,就有人看不下去了。
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难道,她是南朝第一好女,就要样样都比别人强吗?
歇了四五日,这一日吉祥来传唤,说是皇甫无双让她过去伺候。
花著雨随着吉祥来到东宫的后花园里,离着好远的距离,便看到前方雕栏玉砌的小亭子里,随侍如云。几个宫装女子环绕着一个人影,一阵香风飘来,夹杂着女子的软语笑声。
花著雨低眉敛目,随着吉祥缓步前行。在距离亭子外十步处站定,吉祥上前回了话,就听得皇甫无双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让他进来伺候吧!”皇甫无双那特有的发育期的粗噶声音,说实话,真是不算动听,不过,倒是另有一种魅惑的磁性。
花著雨趋步走到了亭子内,但见在几个宫女环绕下,皇甫无双悠然自在地坐在榻上,面前的几案上,摆着棋盘。一个身着红衣服的宫女正站在皇甫无双对面,执白子,正和他对弈。
那小宫女下的中规中矩,倒没什么出奇之处,不一会便呈败局。
皇甫无双有些无趣地执下黑子,意兴阑珊地说道:“小胭脂,你又输了,你们怎么这么笨?”又一脸骄纵阴沉地说道,“滚,罚今日一天不能用膳,下去吧!”
那被称为胭脂的小宫女慌忙跪在地下,咚咚磕了几个头,声音颤抖地说道:“奴婢谢过殿下。”
被罚了被骂了,还得感激涕零地磕头谢恩,这就是奴婢应有的规矩。
“水粉,你过来陪本殿下下一局!”那被点到名的小宫女浑身颤了颤,慌忙走了过来。在这些小宫女中,这个叫水粉的还是棋技不错的,但是,纵是如此,和太子下棋,还是心有余悸。输了要受罚,赢了那也是免不了受罚的,尤其是今日,看上去这太子心情还不太好。她能不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