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小学教室
(字幕)我们谁都有这么一个甜蜜的回想。
(溶入)小学校教室,教师以教鞭指黑板上所画蚕茧略图,对学生讲解。(镜头移动至一学生面前的书本)
(插入)小学教科书的一页。我国江浙等省,产丝最丰,为我国输出品之大宗。近年日意等国,亦……(字幕)可是,几十年来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已经使这过去的光荣变成了无常的春梦。
黄浦江及埠头
(溶入)黄浦江。(从外国军舰背后摄影)吃水很深的外国商船;(溶入)从商船船仓起货的大起重机;(溶入)码头上堆积如山的人造丝;(溶入)运货的苦力的脚,移上到满载人造丝的大塌车。
(字幕)数字告诉我们——
(大特写)人造丝历年输入中国统计表(另附)。
(字幕)另一方面——
(溶入)从小至大的新闻记事
华丝输出锐减
日丝在英美倾销
华丝将无立足余地
虹口丝厂全体停工
华丝对外全无销路
五千人将全体失业
丝厂关厂引起纠纷
昨日虹口形势严重(溶入)停了工的丝厂;没有烟的烟囱。(溶入)大群的失业工人。
(插入)华丝历年输出统计表(另附)。
(字幕)在这儿,让我们介绍一个在外资侵略和连年战乱中挣扎着的农村哀话。
(溶入,特写)《春蚕》小说单印本封面。(很短)
(插入)春蚕茅盾著当铺内外
(溶入)小镇上的当铺门口。清晨,街上还很冷清,但是门口已经挤满了乡下人,等候着开门。门上贴着一张红的纸条。本当营业自九点至十二点为止,但当满百元即随时停止。乡下人所带的东西:有身上方才剥下来的棉衣,有预备嫁女儿的土布……
在人丛中喘气的老通宝。(溶入)颜面,夹在胁下的半车丝。
有人坐在街沿石上,苦着脸,叹气。
老通宝从“烟鳖子”中取烟,(特写)只有一点点烟屑,没办法地将含在口中的烟管重新放下。
当铺开门,乡下人拼命地挤进去。
柜上,乡人甲将几丈土布交当,当中人喊价,乡人惊奇的表情:
(字幕)“什么,四丈布只当两元钱?买棉纱也要三块钱光景。”
当中人推开布,另取乡人乙棉袄,傲然地对甲:
(字幕)“再多些也只当两块;——两块钱封关!”
甲没法只好交布。老通宝挤上去。
镇上的街道
(溶入)小镇上的酱园前,老通宝买好了一包盐、一箬壳酱,舍不得地付了钱,走。(跟镜头)
米店,乡人丙在量米。(特写)老通宝惊奇地上前一步拍着肩膀问:
(字幕)“什么,阿土,你也要量米吃了?”
阿土对老通宝招呼,背着量了的米,与通宝且行且讲:
(背景,镇上的店铺,冷清清地毫无生意。)
(字幕)“被断命的肥田粉债逼不过,过年的时候早将谷子押掉了!
老通宝摇头叹息:
(字幕)“一年不如一年,钱都被洋鬼子骗完了!”
街道尽头,田畦在望。一乡人挟衣包匆匆自乡下来,与老通宝等对面相遇,略一招呼,往镇上走。(淡出)
桑田外景
(淡入)坐在塘路边的老通宝。——他是方才从镇上当了东西回来。长旱烟管斜摆在他的身边。
清明节边的太阳已经很有力量,老通宝觉得有点热,他身上还穿着棉袄。
塘路上拉纤的快班船上的船户已只穿一件蓝布单衫,敞开了大襟,弯着身子拉,额角上有黄豆大的汗粒落到地上。
老通宝揩了揩汗,解开棉袄钮扣,吐了一吐唾沫,痴痴地望着前面的官河。
官河,绿油油的水;来往的船也很少;镜子一般的水面这里那里起了几道皱纹。
倒映在水中的成排桑树,都晃乱成灰暗的一片。可是一会儿树影又在水面显现,一弯一曲地蠕动。再过一会儿,才停止了,现在是很清晰的倒影。
老通宝回头望,沿河是一望无际的桑田。
(特写)拳头模样的桑枝儿上都已经簇生了小手指一般大的嫩叶。
老通宝脸上现出希望的笑容。再望河对面的茧行。
茧行,隔壁是颓败的土地庙,被雪压断了的旗杆……
(中景)另一茧行——“裕通茧行”的招牌,门紧紧的关着,门侧贴着已经风雨吹打破了的纸贴。
(特写)××旅××团团本部。(拉出)墙上贴倒了的标语。
田边的几条短短的战壕。
老通宝敛起笑容,拿起长烟管恨恨地敲了一下脚边的泥块。太阳现在正当他头顶,他的影子落在泥地上。他觉得燥热,解开大襟,抓起衣角扇了几下。站起来回家去。独语:
(字幕)“天也变了,才到清明边,就是那么热。”
老邇宝从桑林里出来,远远的现出一簇房屋,只有两家发出炊烟。
突然,从田边跳出一个孩子,远远的喊:
(字幕)“阿爹!妈妈等你吃中饭。”
老通宝点头。小宝跑到阿爹身边。老通宝皱纹脸现出笑容。
老通宝家后廊下
(溶入)一条瘦狗,三两个蓬头赤脚的乡下孩子,(摇)破旧的农家,东颓西败。阿四在檐下太阳中修理“蚕台”;四大娘方才晒出了一件破烂的衣服,回进屋子去;老通宝与小宝回来。
瘦狗摇尾巴。
多多头拿了一把把的油菜心到溪里去浸。(淡出)
溪边
(字幕)一个春风骀荡的午后。
(淡入)满开油菜花的田;(特写)在油菜花上打转的蜂蝶。
(溶入,特写)已经有小孩手掌一般大的桑叶。
(摇)桑林;溪边;杨柳;在小溪中洗蚕具的村中妇女和小孩。他们工作着,笑着。
(渐近)女子和小孩们都很消瘦,身上穿着和乞丐差不多的衣服,但是,眉宇间不能遮掩他们单纯的希望。
(镜头至四大娘与小宝处停止)他们已经洗好了许多“团扁”和“蚕箪”。(特写)四大娘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撩起布衫角来揩脸上的汗水。
小溪对岸,一群女人中的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六宝——对四大娘喊:
(字幕)“四阿嫂,你们今年也看洋种吗?”
(特写)四大娘立刻将浓眉毛一挺,好象寻人吵架似的嚷起来:
(字幕)“莫问我,都是阿爹做的主,——他死也不肯,只看了一张洋种!老糊涂听到一个洋字,就是七世冤家!洋钱,也是洋,他倒又要了。”
小溪旁的女人们一齐哄笑。多多正从对岸的陆家稻场上走过,跑到溪边跨上了那横在溪面四根木头排成的桥。
四大娘看见多多,高声喊:
(字幕)“多多弟,来帮我搬吧!蚕扁浸湿了,就象死狗一般重。”
多多不开口,拿起五六只团扁,湿淋淋地顶在头上,空着一只手,划桨似的荡着;故意的弯着腰,学那些女人走路的样子。
妇女孩子们又笑。
妇女们之中的一个——荷花(特写)一边笑,一边回头叫:
(字幕)“喂,多多头!回来,也给我带点儿去!”
多多回转头来,对荷花装一个鬼脸,说:
(字幕)“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给你拿。”
多多已经走到自己家的廊下,拿下头上的扁。
荷花眯着眼睛笑说:
(字幕)“那么叫你一声干儿子!”
(镜头从荷花移到对岸的六宝)六宝轻蔑地:
(字幕)“不要脸的,丫头胚!”
(特写)荷花生气了,骂:
(字幕)“骂哪个?有本事,当面骂!”
(特写)六宝的面孔一沉:
(字幕)“你管得着我?棺材横头踢一脚,死人肚里自得知,——我就骂那不要脸的骚货!”
(中景)激怒的荷花,用手将溪水泼到对岸去;(短特写)爱闹的女人也夹着帮忙;小孩子拍着手笑。
四大娘提起蚕箪,喊着小宝,回家去。
多多站在廊下看着笑。
老通宝掮着一架蚕台从屋子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