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播音主持艺术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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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理论编(12)

第三,自从人民广播事业创建以来,特别是60年代初期以后,广播电视播音几乎无一例外地,都必须严格按照稿件播音,不允许在话筒前进行“无稿播音”,连台号、节目名称等固定用语也要写下来。如果有谁手中无稿就去播音,那简直是奇闻。于是许多播音员,长期照稿件播音,竟形成了某种心理定式,一旦离了稿件,连小组会上的发言也会前言不搭后语。这根本不是播音员的责任,更不能因无稿播音的出现,某些播音员一时不适应,就认定他们“只能照稿念”、“不全面”、“没出息”。无可否认,长期依据文字稿件进行再创作,缺乏依据腹稿即兴播音的创作机会,使播音腔中“念稿”的痕迹比较明显,尤其是知识性、服务性、文化性节目的播音不可避免地略输文采甚至有些生硬。

第四,从广播电视系统的整体看,队伍的文化素质不够高。有些领导不懂播音却以“长官意志”决定播音质量的优劣,决定播音员的去留,使一台、一组的播音“模式化”。凡不符合这一模式的,便不准播;凡不像中央台、不像某人的便认为不合格。造成播音队伍不稳定的因素很多,这一条却也不可轻视。全国不少台的播音员,年复一年封闭在播音室里,无法开阔视野,不能增长见识,更没有机会到各台去交流播音经验,只有“听中央台的播音”,学习不知门径,模仿不解奥妙。其结果,只能在自己所处的文化层次、社会经验的起点上,力窥播音艺术的丰碑,照猫画虎,亦步亦趋。得其神韵者虽有,邯郸学步者甚众。以上这些原因,在“播音腔”里又杂入了某种主观随意性。

第五,形而上学在神州大地上从未灭掉它的威风,它几乎无孔不入地渗入社会的各个层面、各个领域。辩证法的普及虽使它相形见绌,可是习惯势力的确是可怕的。在播音中,或者再扩大一点,在广播电视中,形而上学也有藏身之所。一个节目轰动了,于是纷纷制作;一次播音成功了,于是“有口皆碑”;一位播音员出名了,于是竞相仿效;一种样式被承认,于是“不胫而走”……“一窝蜂”、“齐步走”像个幽灵在播音创作中徘徊,一次次兴风作浪。无疑,这在“播音腔”中肯定会打上某种印记。

第六,改革开放的形势,使我们真正地放眼世界了,原来觉得神秘的东西现在觉得新奇了。学习和借鉴外国有用的东西,本无可厚非,但如果原样照搬,甚至模仿外国和港台的普通话播音,那就滑稽了。学习和借鉴,也可以“拿来”,但总不能无视国土、国情,一味盲目追求。我们广播电视,还应以国内受众为主体,不应因某个外台的备受青睐而改弦更张。研究国内受众的心态和心理趋向,是义不容辞的。可惜的是,一些同志采用了某个外台的播法,还认为是破除“播音腔”,是改革。

第七,播音美学中的诸范畴,如风格、意境、韵律等,在广播电视传受双方之间,都存在着创作和欣赏的不小差距,提高有声语言的美学素质,实在是紧迫而长期的任务。正因为如此,“播音腔”中的美感成分并未被开掘出来,更未扩大它的普及面。用较低的欣赏层次判断“播音腔”是好是坏,恐怕会产生不小的偏颇,对“播音腔”的认识也容易流于浅薄。

总之,作为广播电视播音特色的“播音腔”,有其合理内核,也有某些杂质需经过仔细辨别,这样就不会在倒掉洗澡水的同时,把小孩也扔出去了。

“播音腔”是我国老一辈播音员多年实践、长期探索的艺术结晶;后继者又在坚持继承的基础上不断发展和丰富着它。播音改革,也只有在继承中创新,才会有坚实而广阔的前途。

剔除“播音腔”中的杂质,赋予它时代的新的活力,以充分发挥广播电视的多种功能,大概是改革者的大任了。

阐述“播音腔”的本义,并不是反对播音改革;历数其杂质,却正是想为播音改革提供一孔之见。不过,本文不可能详加解析,只是简略陈述一二,唯愿使播音改革更加深化,使我国的广播电视,真正具有社会主义中国的特色。

我认为,播音同行们应该理直气壮地坚持使用、丰富和发展“播音腔”,并且以不懈的努力,成就新的时期、新的个人的播音风格。为我们共同的美好追求勇往直前!

1988.10

广播电视播音改革探索过程中,普遍议论和经常受到挞伐的,是“播音腔”。以此为代表,认为它是应予否定的核心,是改革的主要障碍。至于什么是“播音腔”,怎样分析它的形成,它有哪些合理内核,又有什么混合成分,尚未有中肯的分辨。本文从历史发展,从横向比较,从动态变化,初步予以辨析,明确了许多是非。

播音是一门科学,必然要有自己的有声语言特征。播音又要有时代的印记,语气上也不会毫无变化。这里,不应全部肯定其方方面面,也不应攻其一点,不及其余。本文似乎只是一个纲要,并未详细阐述,但那基本观点,还是可以起到廓清模糊认识的作用的。

夏青

深化播音内涵加强语言魅力

广播电视改革面临着进一步深化的艰巨任务,涉及广泛的领域,关系众多的功能。从“出头露面”的从业人员,特别是播音员(包括各类节目主持人)的角度看,尤为迫切,至为重要。对“出头露面”的轻视、忽视,或者表面重视、实际漠视,都极大地阻碍了整体的改革,这是被越来越明显的事实所已经证明,并在继续证明的,这不可回避,无可逃脱。

作为广播电视传播系统中的重要环节,播音迥异于书报传播的“排字”工种,也有别于人际传播中的“交谈”过程。播音是一种创作,是大众传播电子媒体中的产品形态要素,是节目制作、传送、接收的律动基因。这是广播电视的特殊性、独立性,也是视听优越性、普及美感性的根基。以此为逻辑起点,才可能抓住广播电视传播的规律,才可能推进改革的发展。

但是,长期以来,广播电视传播系统的认识上、操作上的“报刊影子”并未消失,在有的地方、有些时候,还显得浓重。重编轻播、重文轻语、重词章轻表达,就是比较突出的表现,这种认识与操作的核心是:遣词造句、布局谋篇最重要,可以下大工夫,花大气力;而语言表达,诸如语意是否清楚完整,语气是否准确贴切,思想是否揭示得深刻,感情是否表现得丰富,等等,那就“不在话下”“言如其文”了。似乎有了构思、有了叙说、有了词语系列、有了来龙去脉,就有了受众的认知,而那中介,不过被认为是“无差错”的“语音”而已。

事实上,播音创作的关键是赋予构思以完美体现,赋予叙说以顺畅流动,赋予词语系列以正确目的,赋予来龙去脉以明白蕴藉,一句话,赋予语言内容以生命的音声活力。这一过程,是对语言内容的阐释,并且是理解与深化、转型与活化的开掘。所谓理解,远不止于词语系列本身,它包容了民族语言融汇着的广阔背景与文化积淀;所谓转型,既有由内而外的转化,又有由无声到有声的转化,这转化又都是由散点透视、连绵铺排建构的三维辐射过程,由此造就了有声语言的社会功能。

播音,既不是词语系列的排字印刷,也不是词语系列的字音拼合,它以自己特有的规律完成着语言目的的特指选择、语言内容的主次确认、语言色彩的意会点染、语言分寸的比较判别等一系列创造思维活动,并以此同其他传媒、其他传播、其他语言艺术相区别。

播音中的有声语言,不管来自文字稿件,还是来自腹稿,只要成为节目的具体组成部分,就绝不是简单的“音声化”。“怎样写的就怎样念”,“怎样想的就怎样说”,并非准确的表述,因为不符合表达的实际。

常识之一:播音中的词语系列,由于要“言志”,当然应该目的明确。在这里,没有具体目的的词语系列是不存在的。某句话、某段话、某篇话、某话题,可以因表达而正确实现其目的,也可以因表达而完全背离其目的。热情赞扬的可以播成冷漠轻蔑的,坚决支持的可以播成疑惑反感的,沉痛哀婉的可以播成轻松愉快的,强烈反对的可以播成消极懈怠的……播音过程,掌握着词语系列的“生杀”大权。

常识之二:只要有两个词或词组连在一起,就产生了主次关系,而这主次关系仅从词语系列往往难以确定。主次关系是语意的关节,是目的的落实与具现,同时又是背景、语境、受众诸方面的多向联结点。驾驭好主次关系,是关系到语言流动方向、态势,关系到语言内涵思路、深度的重要方面,“达意”成败,在此一举。揭示主次关系,有多种表达方法,但不应以此为理由,使之淹没在“自然”“快速”的词语海洋中,如果是这样,只能证明语言驾驭者的无能或低能。

常识之三:思想感情是有声语言的生命之源,“纯粹的意思沟通”,在有声语言中是不存在的。每一个词语系列,在播音创作过程里,总是伴随着、依赖着那语流下面感情的潜涌,不是这样的感情,便是那样的感情,“无感情”也是一种感情,只是停留在或降低到“零度”的感情而已。人类感情的丰富造就了有声语言色彩的多样,构筑了“心灵的窗口”的形态,打开了“息息相通”的大门。感情色彩的认知无须另作说明,像小说描写那样,“他兴奋地说”之类,话语中自然包容着、蕴含着。因此,“表情”不是理智的辨析,而成为“共鸣”的悟性。本无所谓“强加”,更不应“外贴”,那油然而生、脱口而出,正表现了有声语言驾驭者深邃的内心世界和深厚的语言功力。

常识之四:“过犹不及”,是一种分寸,“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也是一种分寸。有声语言的分寸,比起遣词造句、字斟句酌的写作和思考来,更难于把握,同样需要“厚积薄发”、“明察秋毫”。播音中的分寸,既包括整个节目(栏目)基调的把握,又包括有声语言句和段、层和篇的驾驭,从而造成恰切、妥贴的整体格局与具体样态,呈现出准确、鲜明、生动的感悟通达,“传神”便成为视听之间的传受感应,魅力得以升腾。

这几点常识,不知说明了多少次,但仍显得说而不明,恐怕并非深奥,可能正是不“明”其妙之故。缺乏对有声语言的了解与实践,要体味个中滋味,确实困难,不过广播电视的特点与规律,早在召唤人们去认识它了,什么时候才变成“常识”呢?反复说明,不能不是一种责任。许多电台、电视台的同仁,包括业务领导,不少真知灼见使我们大受启发,当归功于孜孜以求的敬业精神。某些理论家,总希望寻找那“超常”的智慧,本是好事,但却万万不可忘记这平凡的“常识”!

广大受众从广播电视中听到、看到的是以节目为基本单位的精神产品,这中间当然有内容和形式的问题,播音中的有声语言包括副语言,更有内容和形式的问题。受众不大有可能,也不大有必要去追根究底,节目是如何生产出来的:工作人员用了多少精力、花了多长时间、怎样分工合作、如何群策群力。谁出的力多,谁的水平最高,等等。节目的生产过程是“内部秘密”,节目的播出过程才具有“公开传播”的特征,即使是现场直播、热线电话、随机采访、纪实拍摄,那操作前的缜密构思、时间配置、题项选择、应变准备、主线把握、起承关系等,仍具有“内部保密”性质。在这个意义上说,传者的主动性、积极性、创造性,总是对受众的期待进行有力的引导,总是使受众处于“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的心态中。如果节目疲软,引导无力,或者内容较好,制作粗糙,受众当然有权转台或关机,也许勉强接受,坚持到节目终了。“秘而不宣”、“引而待发”,应该是节目播出过程中吸引受众的重要因素。对“重播”的期待,“百看(听)不厌”的心理,均与此有关。

重要的是节目的内容与形式、有声语言的内容与形式,应该如何达到完美的统一。内容决定形式,形式又反作用于内容,这是一条规律,既是创作规律,也是生产规律。符合这条规律,创作和生产就会成功,否则,就会失败。从有声语言看,什么样的语言内容就要求着什么样的语言形式,而相应的语言形式又反过来推动语言内容的可解、可感。这一点往往不被重视,很多人以为“必然如此”而浅尝辄止。

在播音创作中,必须解决语言内容和语言形式的关系问题,这是题中应有之义。虽然在内容和形式的认识上、理论上、实践上有许多不同,但从总的关系上说,明显的对立尚属少见。这里,不去说那些争论,只从播音创作方面剖析一下内容和形式的关系。

播音中的语言内容,简单说来就是:一定的词语系列负载一定的思想感情;语言形式,简单说来就是:声音的状况及变化。播音创作,不但要通过词语系列正确反映大千世界,而且要通过声音,把这词语系列及其内涵外化为具有可听、可感的某种形式,从而实现其社会功能。必须了解和理解,大千世界中的人、事、物、景、情应该形成怎样的词语系列,为什么要形成这样的词语系列才可能比较准确地反映出来?而这样的词语系列应该用怎样的声音形式,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声音形式才可能比较准确地表现出来?这个过程中,创作主体面对着多向、多层、多样的创作依据,其艰难程度并不亚于写作。如果从时效性看,它比一般的写作更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