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会科学耕耘南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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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南广纪事蒙太奇(2)

关于杜彩老师的创作文案

“当一个人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感觉毫无能力的时候,他可能会产生一种对逝去传奇时代的过度想象和幻觉,甚至会产生一种崇拜骑士英雄的冲动,像堂吉诃德似的远离开现实的秩序,在另外一个乌托邦的世界里梦游……”当杜彩在课堂上说出这段话时,眼神里不知道透出一种怎样的目光?他是否在隐喻他自己或是他身旁的人?其实,他并不是毫无能力的,相反,他在某些方面应该“很有能力”。深厚的文艺理论功底使他对艺术、哲学、宗教具有常人所无法比拟的感悟力,但又能怎么样?“你了解得越多,就越感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他常常感慨道。这种自我质疑久了,他拥有的知识给他带来的不是满足感,更多的只是一种失落,这种难得的自省所相伴的必然是痛苦和虚无。怎么办?崇拜大师吧。每次在南广的课堂上,观看纪录片《达·芬奇》、《莫扎特》、《毕加索》的时候,杜彩总会不断重复着自嘲口吻的言论:“看看吧,这些才是真正的大师!在这些伟大的艺术家面前我们又算什么?谁又能算得了什么?至少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社会上的小爬虫而已……”我认为杜彩这种自嘲的背后,掩藏着一种人格分裂倾向。事实上,他是不甘寂寞不甘平庸的,他骨子里是自负的,甚至有雄心壮志的。但这种自我确认的意向得不到现实社会承认的时候,他该如何处置自己跟社会的关系?

杜彩在某些时候是脆弱和幼稚的,他喜欢在公众场合变相地夸耀自己,更向往同学们赞美他、敬佩甚至崇拜他。这些在旁人看来有些疯狂、自大、傲慢的行为背后,其实掩藏着的是他的恐惧,尤其当这种自以为是与现实的距离昭然若揭时,他内心的失落来袭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放弃他坚持的姿态,这种在自我世界里的进一步深陷只能加剧他和现实秩序之间的恶性循环。杜彩通过与大师的对话来寻求心理的平衡,这种做法是掩耳盗铃的,真正的困境摆脱不了。这一点,或许,杜彩本人也已经早有认识,所以,不得不时时将自己卷入世俗横流之中。冲破世俗的藩篱,完成真正的超越,这些对他而言,已经不是一个期待,而是一个白日梦,如此一来,只能使得他身心俱疲,倍感尴尬。

北京虽然是中国的政治、文化中心,可是,当他回到南京,在南广这片新兴的、毫无体制压迫与复杂人际关系倾轧的土地上,他一时间重温到了些许自由。瞧,他课前课后旁若无人的高歌,看描写海洋的电影《深蓝》时,随着交响乐、爵士乐的手舞足蹈或是热泪盈眶,被同学们簇拥着的侃侃而谈,他都像突然走出喧嚣混乱的城市困境,来到宁静的原野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在这里,引用我南广学生的文字不是“变相地夸耀自己”,而是变相地夸耀南广的学生。再引一段,多少可以满足我的虚荣心:

南广日记(1)之纪念杜彩老师(2008-09-10 20:38:39)

柒柒的心里话

南广日记,这样的说法其实是源于南广人对于南广成长点点滴滴的记录,那些仿佛眨着眼睛,长了嘴巴,还会说话的照片再现了南广的美丽、南广的传奇。所以,作为南广人,我要用我自己特别的方式来记录文字版的南广日记。

题目中之所以用“纪念”,是因为我似乎已经好久没有在南广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这位身上总是带有各种传奇色彩的老师了。对于这位“大师”的最初记忆还是停留在那里,在《艺术概论》的课堂上他讲述的史前时期在洞穴里用有色陶土画野牛的人就可以称之为艺术家的那个画面。这是师生间的第一次正式“会面”。

杜彩,他喜欢用自己的方式思考,用自己的方式处理事情,用自己的方式教学而几乎完全不去理会别人的言论,就是那样,坚持着,一直坚持着自己的路。素质教育与应试教育的战争从未停歇过,而对于杜彩老师的方式是否适合传媒教育的争论也就从未中断过。可是,我欣赏。因为冷述美老师一次采访作业,我采访的正是杜彩老师。因为了解到了更深层的他,所以才欣赏。

他永远那么充满激情地讲述他有关艺术的见解,无论怎样,就算是课堂上只剩下一个人安静地听他的滔滔不绝,他就一定会情绪亢奋地阐释艺术,一直到下课铃声响起,还是让人感到意犹未尽。他永远那么爱向人炫耀,他又添置了什么样的可以用于拍摄的私人物品,然后拍摄、剪辑,不懂就去找更为专业的老师学习,一直到向我们展示他的作品,那时他就会笑得像一个天真的孩子,从片子的内容和他的笑容里,我看见了他满怀的希望和期待,对世界,对生活。他永远会有那么跳跃的思维,南广,一个有些欧式建筑风格的校园,被他描述为方山脚下的欧洲小镇,充满了浓郁的艺术气息和人文思想。他永远那么让人捉摸不透,就算是上他选修课的人有多么不认真,他也仍然会激情迸发地解读文学名著的影像。可是,如果你的选修论文有一点点不认真,绝对会有理由让这位不在乎出勤率的老师大发雷霆,是态度,是对艺术的态度,你可以不尊重我的劳动,但是你却绝对不可以不尊重艺术。

时间似乎走得很快,来不及给人想象的空间和余地。在像今天这样的节日里,我还是习惯发短信来问候这位已回到本部的老师。杜彩老师每次的回复却都惊人的一致:“谢谢问候,哪位?”可是问过之后也有搞笑的时候,像这样“柒柒老师,节日好,学生杜彩拜贺”以及这样让人感动的时候“谢柒柒!做老师的,再差如我,也许有些学生短信我,我很难记住号码,所以下次很可能还会问,但是名字却很熟”。我至今还留着这两条短信,作为对杜彩老师另一种方式的纪念。

如果说,你看见了走路姿势个性,在路上随意跟任何人打招呼的,里面穿绿衬衫外面套着红毛衣的,看起来就没有传统印象中教授端庄的样子的人“游荡”在校园里,那一定就是他了,杜彩老师。

对我所见证的南广的历史如何叙事?这使我想起了我最近写作的一篇名为《唯物史观视野中的新历史主义文化理论》的论文。新历史主义的重要理论家海登·怀特(Hayden White)在其代表作《元历史》中提出“历史若文学”的历史写作理论。怀特认为任何历史作品都包含着认识论的、审美的与价值判断的三个显在层面。事实上,南广的发展史也一样可以写作它的“官方正史”与“民间野史”、“大历史”与“小历史”,“宏大叙事”与“边缘插曲”、“历史的必然性”与“历史的偶然性”、“历史的正面因素”与“历史的负面因素”等。这显然取决于书写者对南广发展的认识水平、审美趣味尤其是价值判断。我作为一个本部派来在方山脚下任教两年多的教师,对南广的事业是持肯定态度的,而且我认为这种肯定态度是公正的。姑且不论南广学院作为一个独立学院对本部发展的意义,南广学院最现实的意义是,它为多少青年教师提供了就业的机会,为多少濒临失学的青年学子提供了继续深造的机会。南广的开创者是要有很大的魄力的,在一片本来荒无人烟的山脚下,圈了一块地,短短几年就发展成一个万人的大学。我清楚地记得我在南广学院时,听到丁海宴副院长跟当时的招生办主任李怀亮教授在私下的感慨:想想当初,都感觉“后怕”。南广最初的创业史肯定是艰辛的,有它可歌可泣的主旋律。

2005年10月,南广学院举行新校址以及05级新生开学典礼,会场在露天的操场,我作为教师先跟学生候场,我远远地看见空旷的主席台上一个勤务人员在整理话筒、端茶倒水,是个老太太,定睛再看,“啊!刘校长!”过了一会,各界名流列席主席台,一一介绍,等主持人念到“中国传媒大学名誉校长,南广学院院长刘继南”的时候,我看见刘校长在主席台的边缘位置,缓缓站起来,全场响起了最热烈最经久不息的掌声。某学期的开学升旗,一大早,我因为当天无课,衣冠不整、睡眼惺忪地跑到教师的列队后面,冷不丁转身一看,一位长者衣襟整洁、无声无息地伫立在我身边,向国旗行注目礼,刘校长!在南广期间,刘校长给我留下的一个记忆最为深刻的“闪回”蒙太奇镜头,是在2006年9月开学前,南京异常炎热,青年教师在一个大教室里举行新学期培训,我这个老南京热得都忍受不了,正要抽身离去,却突然发现刘校长静静地坐在教室后面的一个角落里,思考着。一年后,我跟校长办公室主任赵雪波博士一起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还提起这一场景。我对雪波说:“应该在校园里为校长树立一个雕像,雕像的底座上镌刻着‘教育家刘继南’”。雪波赞同道:“好主意”。是的,只有以校为家,把教育事业当做生命意义的人,才能配称为教育家。相反,我们体制内的一些学校却越来越“官本位”化,在一个传播知识理应最具民主、科学精神的公共空间中,官僚习气对知识和信仰的渗透甚至欺凌将会对大学精神造成怎样的侵蚀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