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犟驴子的右手已经被李雨良齐肘斩断,可是在朱国治送给他三匹扬州瘦马后,犟驴子每天晚上还是坚持要搂着那三名可怜的少女同时上床的,因为第二天就要离开扬州去江宁了,路上很难找到机会享受美人服侍的机会,所以那天晚上差不多喝了一坛子女儿红的犟驴子在床上格外神勇,足足折腾到了三更才昏昏睡去,只可怜了那三名柔弱少女已变态手段被折磨遍体鳞伤,泪湿枕巾。
鸡叫三遍,天际灰蒙蒙的发白,两个善扑营武士在伍次友的指使下来到犟驴子门前,叫门道:“犟爷,犟爷,伍先生让我们通知你起床了,稍微准备一下到大牢里提了钦犯,巳时二刻前出发去江宁。”重复叫了半天,犟驴子总算是揉着眼睛醒过来,骂骂咧咧的嘀咕道:“妈的,刚睡觉两个时辰就要动身,让不让人活啊?”
骂归骂,但无论是孔四贞临别时的叮嘱还是康熙的密旨都是要犟驴子听伍次友的,所以犟驴子还是向侍寝的少女吩咐道:“侍侯老子穿衣服。”说着,犟驴子单手按床想坐起来,可手却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刚坐到一半就摔了下去,同时犟驴子发现自己口渴难耐,双肋无比剧痛,胸口涨疼难忍,犟驴子不禁叫苦道:“妈的,难道老子昨天晚上辛苦过多,脱阳了?”
“老爷,你的脸、眼睛和身上,好黄,你是不是生病了?”昨天一个全身被犟驴子啃咬得全身牙印的少女颤抖着、指着犟驴子的脸惊叫道。犟驴子一楞细看自己唯一那只手,发现手腕、手臂皮肤焦黄如染,呈现出可怕的深黄色,吓得犟驴子赶紧侍寝少女拿来铜镜照脸,只看了一眼犟驴子就惨叫起来,“来人啊,来人啊,老子的脸变黄了,老子肯定是生病了!快叫郎中、军医、御医……!”
片刻之后,江苏巡抚朱国治第一个带着驿馆里的郎中闻讯赶来,其后扬州知府韩世琦也抛下越来越严重的疫情跑来侍侯病疾,最后才是南怀仁和伍次友,南怀仁与伍次友等人进房的时候,给犟驴子看病的郎中已经得出了诊断结果。郎中向朱国治报告道:“巡抚大人,从脉象和症状来看,钦差大人发病急骤,身目深黄,热毒炽盛,应该是患上了黄疸症。这是一种很危险的急症恶症,如果调理不当,说不定还有生命危险。”
“妈的,一定是这几个臭婊子传染给我的。否则老子身体这么好,怎么会患上这样的怪病?”犟驴子有气无力的指着那三个朱国治送给他的少女说道。那三个少女吓得花容失色,一起跪下喊冤,郎中也赶紧说道:“钦差大人明鉴,这种黄疸病很难传染,就算是会传染,那传染给钦差大人的病人也会和大人一样全身焦黄,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可那好心郎中的分辨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害怕背上谋害钦差大人罪名的朱国治咆哮道:“来人啊,把这三个臭婊子拖出去活埋!”
“老爷饶命啊,冤枉埃”三个可怜的少女吓得魂飞魄散,大哭着拼命磕头求饶,但如狼似虎的朱国治亲兵那管这些,按住手脚就把她们三个拖出房间,拉到后院活埋。而朱国治又指着那吓得心惊胆战的郎中喝道:“赶快给钦差大人开药方,一定要把钦差大人治好,如果钦差大人有什么三长两短,本官把你也活埋了。”
“是,是,小人尽力抢救钦差大人。”那郎中满头大汗的答应,飞奔到桌旁书写药方。伍次友却上去抢过他的毛笔,用笔在纸上书写问道:“我问你,有没有什么毒药能让人患上黄疸病?钦差大人有没有中毒的迹象?”那郎中一楞,然后才擦着汗水答道:“毒药让人患上黄疸病是不可能的,至少我不知道有什么药能有这效果。至于钦差大人有没有中毒的迹象,这点小人可以保证——绝对没有,否则钦差大人病成这样早支持不住了。”
“难道是我太多疑了?”伍次友有些迟疑,昨天那坛被孙廷龄碰过的女儿红后来几乎被犟驴子一个人包下,所以多疑的伍次友怀疑犟驴子突然犯病是孙廷龄搞的鬼,但孙廷龄和南怀仁、朱国治、还有伍次友自己都曾喝过那坛子酒,其他人却都没有发病,这点却又令伍次友大惑不解——其实是孙廷龄那个胆小鬼没把药下完,姚启圣绑在他辫子里的三颗药丸他只放了一颗,药量不够就只有喝酒最多的犟驴子一个人倒霉,不过倒也起了迷惑作用。思来想去,伍次友最终还是放弃了对孙廷龄的怀疑,因为孙廷龄如果是想报被辱之仇的话,应该直接下毒毒死犟驴子才对,而不是这么大费周折的让犟驴子患上急玻伍次友便又以笔问那郎中道:“既然如此,那钦差大人可还赶得了路?坐船坐车到江宁城治疗调养?”
“不行,钦差大人绝对不能舟船马车的辛苦劳顿。”有朱国治活埋的威胁放在那里,郎中可不敢冒险拍胸口保证,只是小心翼翼的说道:“黄疸症最忌辛劳,必须卧床休息仔细调养,否则不但会病情加重,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不去了,江宁城我不去了,我要在扬州城养好病再走。”犟驴子杀起反清义士和普通百姓来可以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但是关系到他的小命他就成了软脚虾,马上大叫大嚷着拒绝再去江宁城。伍次友又是一阵为难,眼下扬州城瘟疫泛滥,如果不马上离开搞不好他自己也会传染上瘟疫,可要是马上离开的话,犟驴子又小命难保。朱国治也是同样的考虑,便向那郎中问道:“那依你看,钦差大人什么时候能起程离开扬州?给一个准确时间。”
“这个……。”那郎中一阵犹豫,又反复望闻问切后才小心说道:“这点小人暂时不敢保证,今天小人先用菌陈蒿汤给钦差大人清毒排毒,看效果如何,明天才敢给大人准确答复。”
“南大人,伍先生,那我们再在扬州留一天,明天再决定去留如何?”朱国治向伍次友和南怀仁提议道。虽说伍次友和南怀仁都怕染上瘟疫霍乱想要马上出城,但是一天都不肯留下等犟驴子病情有结果就走就太不够意思了,所以两人稍做商量后便同意了朱国治的提议。
“一天之内,扬州爆发瘟疫,犟驴子暴病,而且还是两种病,事情没这么简单埃”郎中给犟驴子开方抓药的时候,苦苦思索的伍次友在心中自言自语起来,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又反复盘算后,伍次友提笔在纸上写下他的应对计划,交与朱国治安排,朱国治看后先是大喜,复又惊讶的问道:“伍先生,你不是安排得有卧底在扬州大牢里吗?这样做的话,她也出不来被活埋在里面了。”
“没关系,那个摇摆不定的女人我早腻透了。再说这只是预防万一,也不一定就把她埋在里面。”伍次友提笔答道:“为了防止反贼知晓,这件事请大人一定要小心保密,除了那些去填埋火药的人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写完后,伍次友又在心里补充一句,“把那个越来越麻烦的女人炸死也好,本来我的舌头有希望痊愈,就是因为那个女人不愿意和朱方旦上床,害得我的舌头没办法医治!哼!朱方旦在高邮城突然失踪,说不定就是她搞的鬼!否则我问起朱方旦去向的时候,她的表情为什么那么奇怪?”
……
东升的太阳逐渐居中,万里无云,没有一丝风,夜晚仅冷却了少许的空气又象沸腾的开水一般灼热起来,这样的天气对霍乱肆虐的扬州城来说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气温高不仅意味着人体更需要补充水分,在这个医疗卫生水平低下的时代,百姓并没有烧开水消毒的常识——关键是寻常百姓也没有那个条件,无形中增加了霍乱传播的渠道;同时高温还会造成食物腐败速度加快,病菌繁殖加剧,为病魔肆虐提供了先天条件。所以扬州知府韩世琦虽然采取了隔离发病病人的措施,但那些在已经感染了病菌处在潜伏期的病人却成为了新的传染源,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感染霍乱,传播速度以几何级迅速增长。
病魔面前人人平等,上到富可敌国的盐商,下到街头乞讨的乞丐叫花子,普通市民、工人、农民、商人、士绅、地主、官员、衙役、兵丁,男女老少无不是病魔袭击的对象,只到瘟疫开始爆发的第二天午时,感染霍乱的扬州人就突破了三千大关,超过两百人丧命,剩下的不是被衙役官差赶出扬州城等死,就是躲在家里喝着不知有没有效果的药汁盼望痊愈,相当一部分穷苦患者甚至连药汁都没得喝,只能躺在病床呻吟祈祷上天开眼,饶过他们不死。而那些没有患病的人,却已经在拖家带口的逃离扬州,逃离这个曾经富甲天下现在却瘟疫泛滥的城市,一时间,街头巷尾尽是逃难的人群和车流,河面上逃离扬州的舟船相连,数不胜数。更有那流氓无赖兵痞子趁火打劫,结伙搭伴或是沿途抢夺逃难百姓财物,或是公然入室行劫,杀人放火,甚至那些堆放在码头货仓等待北运的漕粮和食盐也不能幸免,无赖们抢不完就烧,弄得扬州几大码头和粮仓浓烟滚滚,火警四起。
“歪打正着,鞑子今年的漕粮和盐税完蛋了!效果比我事先想象的还好,鞑子大本营北方的粮食价格起码涨五倍!”站在丽春院二楼走廊上,看着街道上争先恐后逃难的人群和混乱的扬州城街道,姚启圣心里在暗暗的幸灾乐祸,脸上却在不断的唉声叹气,显得心情沉重。又转向站在他身边脸色阴郁的吴远明和满脸土色的朱方旦,庄严说道:“记住,此计伤天和折阳寿,以后不可再用。还有,这场瘟疫的真正起因对谁都不能提起!”
“是,我发誓绝对不向任何人说这件事情!”散播瘟疫的实施人朱方旦点头如鸡啄米,只是后悔不该用自己琢磨的办法增强霍乱病源传播速度,否则情况也不会严重至此。吴远明则是脸色益发阴郁,叹气道:“只可惜这里是鞑子的地盘,否则我真想发动盐商捐款,买药发放给这些患病百姓。”
“得了吧,我的虚伪儿子,那天在骆马湖,你把附近的渔民骗进湖中岛屿,本来就是想利用他们吸引鞑子船队袭击,你好乘乱取利,只是鞑子不上当你才弄巧成拙。”姚启圣早就从吴远明描述的骆马湖大战中分析出干儿子的真正用意,只是不用揭露干儿子的险恶用心而已。这时候,奉命去打听消息的吴寿和吴福已经回来,姚启圣忙问道:“怎么样?朱国治和犟驴子那帮汉奸留在扬州没有?”
“留下了,但听说只留一天。”吴寿擦着汗水说道:“我们在驿馆附近转了几圈,听到那些保护朱国治、南怀仁这些汉奸洋鬼子的士兵也在要求离开扬州,害怕染上瘟疫,但带队的军官却告诉他们起码还要在扬州住一晚上,士兵们怨声载道,声音很大,我们不用打听就全知道了。”
“很好,看来孙廷龄没有吹牛撒谎,他确实得手了。”姚启圣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转头去看扬州大牢的方向,喃喃道:“现在就看李雄飞和吴禄他们几个人的了,只要他们能把药投进扬州大牢的水井里,我们基本上就稳操胜券了。”吴远明同样明白这个道理,也是在心里暗暗祈祷起来。
……
与此同时的扬州大牢外,奉命前来投药的李雄飞、吴禄和一个平西王府老兵三人装扮成菜农,已经大牢附近的小巷中等候许久,但因为逃难人群太多堵塞交通的缘故,平时里那些专门给扬州大牢厨房送菜的菜贩却比约定的时间晚了近一个时辰仍然没有到——这几个人可是已经收了吴禄三百两银子的。而且最让李雄飞等人焦急的是,因为伍次友那个铁杆汉奸的安排,扬州大牢的看守和犟驴子带来的军队是分别使用厨房和购买蔬菜肉类,一旦拖延得久了,看守和囚犯没有菜下饭,或是吃干粮或是向军队借菜,那李雄飞等三人送去的蔬菜就有可能遭到拒收,再没机会进到大牢院中。
“怎么还不来?”李雄飞正急团团转的时候,吴禄忽然指着远处街道惊喜叫道:“来了,终于来了。”李雄飞大喜下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几个菜贩推着三辆独轮车过来,车上满满的尽是茄子、土豆和南瓜等菜蔬,还有半片生猪,正是与吴禄约好的菜贩。吴禄迎上去埋怨道:“怎么现在才来?我们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没办法,路上尽是马车和人,还到处起火,我们好不容易才过来。”一个菜贩擦着汗水说道:“说老实话,本来瘟疫这么厉害,我们都不想来了,想直接带着妻儿老小逃命,就是想着已经收了你们的订银,不来的话就太对不起人了。”
“拿去,这是答应补给你们的二百两。”吴禄没时间和这些菜贩子罗嗦,直接把一个钱袋递给那菜贩,并抢过他推着的独轮车,李雄飞和另一个老兵抢过另两辆独轮车,那些菜贩清点银子无误后,马上满脸堆笑的告别离去,回家带着妻小逃命去了,从此再也不回扬州不提。吴禄等人则推着独轮车走出小巷,直奔扬州大牢大门过去。
因为面生,吴禄和李雄飞等人开始还担心到大牢门口还得花费些口舌欺骗看门士兵,谁知他们还没到门口,那些荷刀持枪看门的士兵就主动打开大门,迫不及待的向吴禄等人嚷嚷道:“怎么现在才送菜来?我们都快饿死了,快进去快进去。”说罢,那些饿红了眼的士兵连例行检查都免了,直接就让李雄飞和吴禄三人进了大牢。吴禄等人松了口气,不约而同的在心底叫了一声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吴禄等人的不只是轻松过检,他们的菜车刚进牢房外院,大牢原来的厨房和清军临时搭建的行军厨房中都跳出几个厨子,争先恐后的大叫道:“把菜拉这边来,快,等菜下锅。”原来因为瘟疫的缘故,扬州市面萧条无比,仅有寥寥几个菜贩从城外进城卖菜,很快就被市民抢购一空,清军前去采买蔬菜的厨子自然空手而回,导致吴禄等人送来的三车蔬菜成了大牢看守和清军眼中的香饽饽。为了让吴禄等人把菜拉进那个厨房,两边的厨子还起了争吵冲突,“这菜是我们订的,我们一百多人和几百号犯人就等着这点菜吃饭,不能让给你们。”“妈的,那你们叫我们饿肚子啊?我们又不是出来打仗,都没带行军干粮。”
“谁叫你们不相信我们扬州人,非要自己去临时买菜?如果你们象我们一样让扬州菜贩子直接送菜,你们用得着饿肚子吗?”扬州大牢看守一边的厨子理直气壮的反问。清军的厨子有些泄气,大骂道:“妈拉个巴子,都是那个哑巴师爷出的馊主意,不知我们直接订菜,非要我们临时去买。”争吵中,两边的厨子掳袖子露胳膊的就要开打,那些守在大牢里外的看守和清兵无不是饿急眼的,听到为了饭菜争吵纷纷脱离岗位跑过来助拳,一场火并迫在眉睫,还好带队的清兵管带和大牢狱官及时过来喝止。
“都不许吵。”清军管带和狱官喝住手下,为明究竟后,两个领头的官员不由对有些为难,这三车菜要给满大牢的人吃是无论如何不够的,但两边又不能饿着。正为难间,倒是颇为机灵的吴禄给他们出了个主意,“两位军爷,依小人看不如这样,这几车菜你们军爷和差爷吃就行了,虽然少点,但算来也勉强够,多放些盐就可以下饭。至于那些大牢里的犯人,就让他们暂时啃一两顿干馒头,噎不死他们。”
“好主意埃”清军管带和狱官齐声称妙,一起赞成这个损人利己的馊主意。狱官又指着大院里唯一的水井说道:“快把菜推到水井边,让他们洗了好做菜。”吴禄心中暗喜,又得寸进尺道:“差爷,既然你们都饿急了,那不如让小的们几个帮你们洗洗菜,一会给钱的时候,多给几个铜子算我们的工钱可以吗?”
“行,行,快点,我们都快饿出口水了。”那狱官也饿急了,为了能早点吃上饭自然满口答应。吴禄和李雄飞等人心中暗喜,忙把菜推到水井边去清洗,两边的厨子则把那半片生猪一分为二,各自拿回厨房去剁切炼油准备做菜。而吴禄他们身边竟然没什么人监视,很轻松的就借着打水的机会把藏在怀里、绑在腰间的几大包蒙汗药全部倒进水井里——这几包蒙汗药并不是那种喝下即倒的药物,而是让人服下到了正常睡眠时间就特别困,睡得特别死,就算是打雷也很难吵醒服药的人——为了调配这种药,天下第一神医朱方旦可花了不少的力气。同时吴禄等人也看清楚了大牢排水沟的情况,象那个老狱卒说的那样,这个排水沟的口子只要把铁杆锯断就足以通过一个人,并且地处相对偏僻,确实是个潜入的好地方。
蔬菜边洗边拿去加工,待到三车菜全部洗完吴禄等人收取菜钱的时候,饿急了眼的清兵和看守已经在排队领取菜饭开吃,而大牢外又来了一队清军五辆马车,其中四辆马车上满载着蔬菜和蛋肉,另一辆马车则用麻布遮得严严实实不知拉了什么。带队的一个师爷见到清军已经在吃饭不由一楞,笑道:“伍先生还以为你们今天买不到菜,特别派我们送来四马车,让两个厨房都不用发愁买菜的事,想不到你们竟然还真弄到了菜。不过也好,今天晚上军队和看守可以吃好点了。”
“好埃”清军和大牢看守中爆发出一阵欢呼,正在给吴禄等人付钱的伙夫长则向吴禄说道:“好了,今天晚上你们不用送菜了,明天早上再来吧。”吴禄一笑,心说不用明天早上来,今天晚上你们睡熟了我们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