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保健养生疯子——一个实习心理医生的精神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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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搜查(2)

“你能告诉我那些声音说了什么吗?”

没有回应。

“声音说了什么,理查德?”

“它们说医生都是该死的混蛋!”

“你要知道,我有时候也会这么说。”弗里德笑了笑,住院医师们也咯咯笑了起来。

“你有没有试过伤害自己?”

摩宾闭起了眼睛,抿紧了嘴巴。

“或者你害怕自己会伤害别人吗?”

这个问题就像是从装甲板上射出的BB弹一样刺激到了他,摩宾又开始来回摇起来。弗里德一边想着新的切入口,一边拿铅笔敲着座位的扶手,铅笔橡皮擦的一头已经折断了,说不定是被咬掉了。这个想法让我着迷,那些牙齿印会留在木头上吗?敲,敲,敲,弗里德把它伸到鞋子里挠了挠脚背,然后再次开始敲击,敲,敲,敲。

“理查德,你是在拒绝我,试着让我进来一点儿吧,还是说你在害怕?你害怕让任何人接近你,对吗?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觉得你真的想把自己依附在什么之上,你需要将自己依附于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你是在寻求一种完整和平静——对你而言的一种统一。”

摩宾不屑地哼了声,喷出了一团热气。然后再来了一次,他从胃的深处打了嗝出来,咖啡的味道也向前逸出。真是个让人开心的家伙。

“霍顿博士告诉我们你觉得有人在追杀你,你觉得是谁呢?”

摩宾的手上有什么——金属的东西。弗里德向他提问时,他的手指很有条理地将它绕到手掌上,我们非常自我的丘耶吉船长,但是他没拿球轴承。那是什么?我意识到唯一重要的对话便是弗里德的铅笔与藏于摩宾手中的迷状金属物质间的对话。敲,敲,敲,转,转,转。那该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转动间他的手指停了一小下,让我有机会快速地扫一眼,那是一段拉紧的线圈,像是弹簧,但是比起弹簧来线圈又太不规则了。摩宾每绕一圈都用手指压缩起来,也许它曾经是个更松的线圈,大概有一英尺左右。我很疑惑他是从哪儿弄来的,在他揪着它作为自我安抚工具前又是什么东西。接着答案击中了我。

是笔记本的金属页夹。是我的日记!

是他干的吗!是他拿走的?这个杂种!我脑中闪过想象——想象他肥胖的手指从活页线圈上一页页撕掉纸张。我真想用手掐住他满是脂肪的脖子勒死他,如果房间里有武器的话——棍棒,刀子,任何东西——我一定会捉住机会的。但是或许是我错了,他手上的可能是其他任何东西。你的判断今天可不太靠得住,霍顿老男孩,控制住你自己,冷静下来。

斯坦因伸手到了西装前胸口袋里,然后重新拿出了指甲锉。我的眼睛盯着它,盯着铅笔,还有线圈。现在对话是三方的了:敲,敲;转,转;锉,锉。

弗里德停下了提问,没有人说话。摩宾的眼睛紧紧盯着斯坦因的指甲锉,斯坦因的眼睛盯着指甲,弗里德和其他住院医师盯着摩宾,而我的眼睛则是盯着线圈。

我们都在等着。

最后,摩宾说话了。他的嗓音里轰鸣着怒气与蔑视,眼睛里藏着死气沉沉的咒骂。让我惊恐的是我发现他正看着我:“你就和他们一样——想要抓住我,把我劈开,但是你们办不到的,你们永远别想捉住我。我会去你们找不到我的深处,然后我会等,等到我捉住你们时我会压碎你们统统吞掉!”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是要捉住你?”弗里德回答道,“你为什么对我们这么愤怒?”

“我没有愤怒,我没感到任何东西。你们都恨我,所以我要捉住你们,从里到外啃个干干净净。”

我感到发抖,每个都感到了,当然除了泰然自若的斯坦因依旧修理着指甲。要么是他有着太多太多对付精神病人的经验了,没什么能惊到他,要么他就是个傻子。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恨你?”弗里德问道。

没有回答。

“理查德,为什么你觉得我们恨你?”

这根本就没用,理查德仅仅是闭着眼睛来回摆动,他再次退回了无人无事能抵达的地方去。弗里德不太确定下一步该干嘛,他只得看向老板。斯坦因很随意地用指甲刀示意了一下门。

“很感谢你,理查德,”弗里德说道,“今天就到这儿。”

护士领着他出去了,房间里充满了住院医师的嘀咕声,但是我一点都没在意。我还在想那段线圈,他是怎么拿到我的日记然后撕碎的?职员们都紧盯着他,总有人会发现然后报告的,也许他是在别处发现的线圈。那么如此一来,又是谁拿走了日记呢?说不定是我的脑子在和我开玩笑,说不定那只是段线圈而已。很可能我把日记忘在了住院医师的休息室里,等等,让我想想,我醒来后是直接来了单元吗?不,我先去了洗手间,也可能是掉在那儿了。

沉默将我重新拽回了现下,又有人被推进房间里了,又要开始了。现在杜伊坐在摩宾刚才的座位上,带着一贯的平和表情。

“我很希望知道该如何称呼你呢,先生,”弗里德说道,“那可是我们谈话的小小障碍。今天,在这儿,我们想要更了解你,我们知道的越多就越能够帮助你。你能告诉我们你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吗?”

“精神病,不是吗?”

“很有意思,但是你能告诉我们那是什么吗?”

“疯子,不是吗?”

“精神错乱与疯狂是同件事情的两种说法,能给我们更详细地解释一下吗,你确切的认为?”

“根据你的说法——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

“非常宜人的诗句,但你是在避开我的问题,不是吗?你一定明白我是想要理解你的内在究竟在发生什么。”

“心脏跳动,血液流动,吞吐呼吸。”

“你又避开了问题,你知道我指的是你的精神里,是你在想什么、感觉怎样。举个例子,你是不是在怀疑你的精神有什么问题?你有没有听到声音?或是坚信着其他人认为难以置信的东西?”

“或许吧。”

“你是指有吗?”

“或许吧。”

“又避开了我,我希望你能诚实些。”

“你是怎样想我的,那我就是那样。”

“你知道那不是真的,你就是你!”

“那么用你的话来说,我想你是怎样你就是怎样。”

“那是什么意思?”

“该你来告诉我。”

弗里德开始发火了,他的声音变得不耐烦:“我们是在重复,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思故你在,这不就是它的意义吗?”

“好的,你是想玩游戏咯,我知道你很精通,但我一样也会。如果你思故我在,那你睡觉去了时又怎样呢,我还是在这儿。你怎么解释呢,嗯?”

“我会梦到你,不是吗?”

“这是关键问题不是吗,你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你就用障眼法来隐藏这个事实。你是在逃避,玩文字游戏,你一定对此很焦虑。但是你在这里不必玩那些伎俩,我们会帮助你。你能想起关于自己的事情吗?你想到的任何微小的信息都会有用,任何都可以。”

“我是谁?”

“嗯。”

“谁?”

“这就对了,”弗里德用对着婴儿说话般的口吻道,“我现在是在与谁说话呢?”

“我不知道。”

弗里德开始敲铅笔:“一定有什么东西你能够想起来的——一段记忆,一种感觉,甚至一种预感,可能是关于你童年的事情,或是你去年做过的有趣的事情,你的家的样子,任何有关你是谁的东西。”

杜伊沉默了。

“就是这样,好好想想。有些事情回忆起来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