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神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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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是非之战 (1)

话分两头。且说那日在忠义王府,自官差宣读皇榜、公布“‘太平盟’即日立剿‘苍天’流寇”的命令之后,整个儿宴席上差点炸开了锅。

顾良第一个跳将起来,和崆峒派的一名弟子发生了争执,一拳就将对方打得满嘴是血,掉了两颗大门牙。

唐六郎在一旁想拉架,却给正骂骂咧咧的顾良一肘子拐在了一边,他踉踉跄跄地退后几步,正撞上了紫云门的那一桌,撞在一人身上——正是紫云门大弟子,邵桓。

这一桌,正是邵桓与二弟子齐澎,带领门下师兄弟们所在之桌。在对付“天一流”的这一役上,紫云门着实是伤亡惨重。这劳神子“庆功宴”,对于他们来说,是半点也喜庆不起来,全是出于掌门吴汉启的吩咐,才勉勉强强不得不来赴宴。

那齐澎见本门弟子死了大半,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恨极当日唐六郎与杨君笑上紫云山引出的事端。眼下唐六郎这一跌,正撞上了那邵桓,这更是撞到了齐澎的火头上。若是平日,凭唐六郎这一跌撞,以他的能耐,是怎么也伤不到身为紫云门大弟子的邵桓的。但是邵桓在“天一流”一役之中失去了一只胳膊,再加上因蛊毒久病,内力早已消耗泰半。眼见唐六郎跌来,邵桓欲避,可仍是未避开。而眼见大师兄被撞到,齐澎顿时就拍了桌子,一把捞过唐六郎的衣襟,扬起拳头就要往他脸上砸!

杨君笑瞥见这一幕,岂容得他出手伤人?她立马出剑相格,拦住了齐澎的拳势。见此情形,齐澎当下拔出腰间长剑,新仇旧怨账一起清算,与杨君笑唐六郎二人过起招来。

这一头是闹了个天翻地覆,就连首桌的濮阳正德发了话,顾良却也不卖他的面子。而在宴席那一头,同样是吵吵成了一片。先前还在喝酒划拳侃大山的江湖客,这一刻就能摞起袖子抽了刀子动起手来——当日围剿“天一流”的,除了签下“太平约”的武林正道之外,还有一些江湖闲散浪客,也被请到了这场庆功宴上。而他们当中,其中不乏与“苍天”有过交情的。

其实,早在这一场宣告之前,朝廷早就已经有了命令,命官府衙门联合江湖正道,一齐对付武林中的歪魔邪道。而这“名门正道”与“歪魔邪道”如何判别与衡量?在官府眼里,便是一纸“太平约”。

唐六郎他们曾经亲眼看见,在城门口,一群衙役们围攻一名使长枪的江湖客。问其缘由,并非因他作奸犯科,只是拒绝签下“太平约”,便被归为了“有心向恶”、“定是与外道有所勾结”的流寇匪类。

先前,官府衙门中的命令,是对着所管辖的差役们所发。如濮阳正德这些老江湖,虽然是一早就签下“太平约”,以表明愿与朝廷同保太平盛世的正道立场,但同时,他们对那些亦正亦邪的江湖人士的所作所为,大多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眼下,这件事儿却被这一道圣旨摆到了桌面上——非黑即白,再不能模棱两可、揣着明白装糊涂。

见这宴席上顿生混乱,坐在台上首桌的濮阳正德和几派掌门人,皆是放下了酒杯、停下了筷子。吴汉启首先站起身,冲台下的齐澎以及帮着齐澎围攻唐六郎与杨君笑二人的紫云门弟子,大喝了一声:“住手!”

谁料他这一声喝气劲虽大,但与此同时,那一头顾良“喝”地大吼一声,自背上抽出巨幅长刀,一刀带着分天劈地的架势,将好端端的红木圆桌一劈了个两半。满桌装着精致菜肴的碗碗碟碟,都给摔在地上,噼里啪啦响成了一片。这打斗之声,正巧盖住了吴汉启那声喝。

齐澎杀红了眼似的,招招紧逼唐六郎与杨君笑二人。杨君笑手中长剑剑吟不绝,剑光映着阳光,剑影粼粼。她使得虽是一把剑,可这剑招使出来,竟像是数十把长剑围绕着她周身旋转一般。就在齐澎眼花缭乱之时,这剑光之阵中,忽疾速射来一道白光——正是杨君笑的剑锋!

齐澎大惊,慌忙后退闪避。他一剑挑起桌上的菜碟,向杨君笑击去,以阻她剑光之阵。杨君笑招式为老,忽将那疾速一剑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剑势忽变得又轻又缓,可落点却是飘浮不定,剑尖斜斜轻点,忽左忽右,指向齐澎周身数处大穴。

齐澎从未见过这般剑招,顿时不知如何招架,只能挥剑格挡,却仍是被杨君笑刺中了肩头。他紫云门的剑法,向来是讲究稳健,一招一式皆是要练得到位,刺得到位,一招不中一招再出。而杨君笑的剑招却是中途突变,忽刚忽柔,忽快忽慢,便让齐澎难以招架。

眼见杨君笑那剑尖时而轻缓时而急进,眼看着就要刺中齐澎前胸,就在这时,空中忽闪过一道白光,只听“铿”的一声,杨君笑手中长剑被击得脱手飞出,掉落在了一边。而击中她的,则是一只白瓷酒杯。

杨君笑与齐澎皆是一愣,向那酒杯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台上首席之处,天波楼掌门刘松风站起了身。他眉头微敛,望向杨君笑疑道:“这位姑娘,你怎么会我天波楼的剑法?”

原来,杨君笑方才使的那两招,分别是天波楼剑宗与枪宗的招数。其中剑影粼粼、仿若幻化成数十把剑的剑招,名为“十方幻影”,往往使在多人剑阵当中;而那个出招轻缓,飘浮不定,指东打西的招式,则是枪宗的一招,名为“拂柳飞絮”,因其出招轻缓轻柔,但落点飘忽难以捉摸,宛若初春柳絮随风拂动而得名。

面对刘松风的质问,杨君笑挑了挑眉,却不搭理他。她从小被韦去非带大,对这些正道邪道皆没有半分的好感。在她眼中只有亲人朋友。对待朋友,她是上心上意;对待外人,她却是连虚应都懒得。

见她神色,明知她不愿回答,但那刘松风却还是不肯就此作罢。身为武林前辈,又是一派掌门,他竟然向杨君笑拱手抱拳,又问:“姑娘,敢问令师是何人?”

齐澎气性急,“呸”了一声:“还能是谁?不就是韦去非那个混账东西!”

一听对方辱及师尊,杨君笑当下发难。她手中无剑,便出掌相劈,旋身疾疾出手。可她这一招变化,却是齐澎早已料到的,他立刻出剑相击——

杨君笑失了手中惯用的兵器,一双肉掌怎敌得过齐澎快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齐澎手中长剑要击上杨君笑的那一刻,却听得“铿、铿”两声响——

只见一刀一剑,同时拦住齐澎剑招:一个是唐六郎出刀,拦在杨君笑身前;另一个,则是那邵桓单手使剑,出劲相格。

邵桓冲齐澎摇首道:“师弟,不可鲁莽。”

“我鲁莽?”齐澎怒道,剑指唐六郎与杨君笑,“当年是谁杀了我梁亚梁师弟?不就是韦去非那个混账东西么?如今是谁害得我紫云门死了大半?正是这两个人!你竟还说是我鲁莽?”

杨君笑面色一变,握拳怒极。邵桓右手提着剑,左手刚想去拉齐澎,动了动胳膊却觉不对——他一时情急,竟忘记自己的左手因中蛊毒,被吴汉启砍了。见他微怔,齐澎明白其中缘由,胸中怒火更胜,破口大骂道:“若不是他们两个诬陷咱们勾结‘天一流’,会害得你断了这只手么?”

听这一句,杨君笑本是怒极,可此时却又觉得心中郁结,怒意渐失:那****亲见紫云门弟子如何死伤惨重,亲见这邵桓中毒,亲眼见吴汉启为保他性命断手相救。而那日,若非齐澎以长剑击落偷袭她的暗器,想必她也是性命不保。思及此处,先前怒火渐消,她却不免觉得憋闷,不知是该怒、该恨、该谢,心中极是郁郁,不禁悲从中来。

齐澎却是气愤难平,他刚想再出手,就在此时,却听台上吴汉启沉声喝了一句:“澎儿,休得无礼!”

听见师尊发话,齐澎只得收了剑,可那一双三角眼始终恨瞪杨君笑与唐六郎二人。

那刘松风蹙紧眉头,将“韦去非”这名字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好几遍。随后,他仍是不死心,忙出言相询:“姑娘,你可知你师父韦去非,他的武艺又是从何处学来?”

这一次,杨君笑还未出声,倒是吴汉启先插了话。只见这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沉下脸来,转头冲身侧的刘松风道:“我说刘老弟,你口口声声打探武功来路,非说这是你们天波楼的招数,究竟是何用意?”

原来,方才杨君笑的两招让齐澎防不胜防、险些败落,而刘松风又说这两招是天波楼的招数。这在吴汉启耳中听来,以为刘松风是暗指紫云门武功招数不如天波楼的意思。他身为掌门,心中难免不悦。他哪里知道,刘松风与韦去非之父沈汉慈是同门师兄弟?别说吴汉启不知道,就连刘松风也不知道。刘松风虽知沈汉慈有后人尚在人间,但从未见过,亦不知那人就是韦去非。所以适才看见杨君笑使出天波楼的招数,他心中生疑,急急相问。

吴汉启此言一出,刘松风即刻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亦明白若再问下去,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削了吴汉启的面子。虽说紫云门和天波楼在前任掌门中有过是非恩怨,但他也不愿在此与对方树敌,于是只得抱拳道了一句:“天下之大,武功路数有所相像也是难免。或许是刘某眼拙看错。”

听这一句,吴汉启得了个台阶,亦抱拳回礼,应了句“劣徒学艺不精,丢人现眼”,随即转头冲齐澎道:“澎儿,还不快收剑!”那齐澎虽是不情不愿,但仍是依言照做了。

这一头的纷争暂且告一段落,可那一头仍是打得热火朝天。顾良以及其他几名“苍天”中人,与“太平盟”中人打将起来,乱成一团。

眼见事态混乱,王抱朴连唤几声“恩公”。然而他若能劝得住顾良,那“狂刀客”也就不为“狂刀客”了。只见顾良长刀一挥,刀气破空而过,他飞起一脚,将一名崆峒弟子踹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桌上。

崆峒掌门夏侯臣,见门下弟子受欺,拍桌而起,纵身跃至台下。顾良一看,竟“嘿嘿”两声:“来得好!老家伙,就让你领教领教我‘分天斩’的厉害!”

夏侯臣怒斥一句“竖子,竟敢放肆!”当下双掌并出!这一掌运起十分内劲,没留半分情面,显是要给顾良好看。

站在首席上的王抱朴,在武功方面虽是个门外汉,但他一见夏侯臣竟亲自动手,而这一掌风竟掀起沙尘,也知这一招绝对不好应付。他提起浑身气力,大吼一声:“统统住手!”

若论江湖资历,王抱朴连个小虾米也算不上。但他是王铮之子,是代表朝廷来调查武林中事。而在座众人多是签下“太平约”的,也就是答应了与朝廷合作,那便怎么也得卖他一份面子。

听他一喝,夏侯臣旋身收掌,稳稳站定,轻蔑地冲顾良冷哼一声:“今天暂且放你一马,下次再来收拾你这狂妄之徒!”

夏侯臣言语之中,尽是轻视之意。顾良听之大怒,提刀就要再战。就在这时,却听濮阳正德又是重重一咳——这一声咳嗽,至少传了丈远,在这庆功宴的会场之上,回声阵阵。只听他沉声道:“诸位,且听老夫一言!”

濮阳正德年逾九旬,是江湖正道中的泰斗,也是朝廷所封的“忠义王”。他是武林与朝廷之间的关联所在,是这“太平盟”的领袖人物,闯荡江湖几十年,解决了多少武林纷争,铲除了多少邪魔外道。所以,在场众人虽是各自为阵,但唯有对这濮阳正德,却还是真真正正有些敬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