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神捕天下
2002100000068

第68章 伏计 (3)

然而面上,“赵志崇”抬起手,一把扯住了广鹏程的袖口,急道:“非……道非流,咳!道非流当真来寻仇了!”

广鹏程长叹道:“贤侄莫惊,我已听说,天波楼夜夜有弟子失踪,疑是道非流所为。冤孽啊,冤孽。”

见广鹏程抚须长叹,苏慕宁心道:见伤不救,这广鹏程半点不像是当真有意相助。可若他就是杀赵志崇的真凶,又何以无半分惊讶?而在此时,明明只有二人在场,他又为何未出手灭口?还是说,他已露出了什么破绽,让这广鹏程看穿了不成?

“赵志崇”攥紧广鹏程的袖口,神色越急:“不是!你亦知濮阳正德已派了苏慕宁调查此事。我一路被那濮阳飞星囚住,半途上,道非流当真……咳!”

说至此处,“赵志崇”气息不顺,重重地咳了出来,嘴角溢血。广鹏程看了,神情倒是半点不急。过了好半晌,“赵志崇”才顺过了气:“……咳,道非流当真来寻仇了!我给那贼人射了好几针,若非命大趁混乱脱出,定是没命来见。我……我们怎办?”

“我们?贤侄何出此言?”广鹏程讶道,“再说,苏慕宁调查你长名殿门人失踪一事,你又怎会被濮阳飞星所哦囚?”

听这一说,苏慕宁心道:难道广鹏程当真与此事无关?否则明明只有二人在场,他何以仍在装蒜?又或者,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让对方识破?

就在这思忖的当口,听得那广鹏程又道:“贤侄,你说你被人所伤,便让老夫为你看看伤口罢。”

听这一言,苏慕宁顿时心下雪亮:好一个心机深沉的老狐狸!说到现在还在装蒜,并非是已识破,而是仍然在试探于他。

想到这里,“赵志崇”一边哀道一句“掌门救吾”,一边扯开了衣襟:只见左胸之上,数个细密针孔。其中两处,似是射穿了血管,造成血迹斑驳。

“赵志崇”费劲气力,硬生生提了一口气,强行将体内银针逼出。只听“噗”的一声,两枚银针自肉中戳出,掉落在地。

见此情景,广鹏程终于打消心头疑虑,抚须冷笑:“我还道是谁,原来当真是你个小兔崽子。上次算你命大,这一次,可由不得你了。”

“赵志崇”脸色大变:“什么?!难不成……”

然而,容不得他将话说完,广鹏程已骤然出手!

眼见这一掌径直向他袭来,刹那之间,苏慕宁在“回击”和“受掌”之间,选择了后者——

广鹏程这一掌,十足要取“赵志崇”的性命,虽未灌注十分内劲,但亦相差不远!掌风劲,直袭对方胸膛,“赵志崇”顿时被击飞了出去,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又无力地滑落。

“原……原来你……”“赵志崇”气若游丝,仅仅数个字,却说得一口血自唇边溢出,再也说不出话来。

广鹏程一手负在背后,缓缓向“赵志崇”走来:“你家老头也算是英雄了半辈子,想不到竟栽在你这个小兔崽子的手里,”说到这里,广鹏程抚须又笑,“若非你这个小畜生,一时半会,我还想不到怎么对付姓赵的家伙。”

苏慕宁心中大喜:果然!刚想张口适时地再套两句话来,可刚动了动唇,却忽觉胸腹之中气海翻腾,顿时喉头一甜,当真呕出一口血来。

不愧是紫云掌门,内力不俗。唉呀呀,这下子无需演技,也可逼真了。如此在心中自嘲一句,他望向面前的白发老者。严肃的神色之下,却十足彰显“道貌岸然”四个字。

虽然还想探听更为详细的内幕,但是此时若不反击,怕是小命不保。意识到这一点,苏慕宁暗自提气,只待广鹏程一旦再次出手,便乘其不备、放手一拼!

果然,面前的老者再度举掌。眼见这一掌就要劈下,忽听殿外有人道了一句:“多年不见,广老掌门,可还记得我么?”

一人踏入门来。只见他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五官生得正派,发冠高束,腰间配剑,穿一身白袍。

苏慕宁识得,那是天波楼的打扮。他心中疑起,可转念便释然:定是周痕所扮。就不知,他扮得这人究竟是谁了。

见到那白衣人,广鹏程脸色为之一变。随即,他捻了捻下巴上的黑须,笑道:“原来是刘掌门,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天波楼掌门,怎会如此年轻?苏慕宁心中闪过疑问,随即想起濮阳正德所言:自八年前,闻人去非去天波楼寻仇,便将派中好手杀伤殆尽,从此,天波楼也步入没落之路。这也难怪,掌门会如此年轻,想必是当年剩下的小弟子吧。

刘掌门瞥了“赵志崇”一眼,又抬眼向广鹏程道:“广老掌门,何以对故人之子下此杀手?”

广鹏程正色道:“刘掌门你有所不知。这厮伙同道非流,竟谋害赵掌门,是为天理不容。今日,他逃至我处,我自当替天行道!”

说着,他举掌欲劈。而这一次,苏慕宁心中有数,更不愿暴露身份,于是不躲不避,只是倚墙靠着,好似当真就比死多口气了。

果不其然,“砰”的一声响,那刘掌门右手提剑,格住了广鹏程的手。苏慕宁虽装得耷拉着眼皮,可其实看得明白:那刘掌门的左手成拳,捏得死紧。

唉呀呀,好友啊好友。若非现下不是时候,他定要扬起唇角,调侃友人一句了。

只听那刘掌门冷声道:“广鹏程,你便这么急着杀人灭口么?”

广鹏程收掌,负手道:“刘掌门何出此言?”

刘掌门垂眼:“当年,家师重病,怂恿我们去寻闻人去非治病的,不正是你么?师尊身逝,师母本无意再提。亦是你,怂恿四大派联合捉拿闻人去非复仇。如今,事态一步步,正如你所预计的那样,天波楼早已被闻人去非重创、崆峒派亦陷入内斗之中,现下,就连长名殿,也差点成为你的傀儡。”

苏慕宁顿时会意:原来如此,这么一说,所有疑团皆是解开。其一,正因广鹏程是当日剿杀闻人去非的参与之人,才亦明白赵伯平最为惧怕之事;其二,为何当日赵伯平将亡之际,会失智大吼“不关他的事”;其三,广鹏程与赵志崇合谋,是想除去赵伯平,而扶持赵志崇成为他的傀儡;其四,嫁祸“道非流”,则是为了引正道共同对付“道非流”,除去他的心腹大患。

这一次,广鹏程却没有再继续装蒜下去。面对白衣人,他冷笑一声:“现在才想明白,你不觉得太迟了么?说起来,还多谢你家老头的病,给了我这么大好的机会。”

刘姓青年冷冷道:“你倒是承认得干脆。”

广鹏程大笑道:“无知小儿!你天波楼只剩下些残兵败将,你那点功夫,老夫还不放在眼里!”

话音未落,广鹏程杀招已出——

一掌袭来,灌注十分内劲,掌风劲劲,四周顿陷激热。一招“松千涛”气势如虹、掌气刚猛,人身站定稳如松,双掌却连连击出,有如山风拂松林,稳而疾。

周痕所扮的刘姓青年,面对疾疾掌风,身形却不动。

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广鹏程心中一动。那一招“松千涛”招式尚未老,他便急退数步,掌势自重击改为以劈力伤敌,击出一招“云出岫”。右手急动,掌气在半空中划出行云流水一般的线条,当真如云出岫,以柔和轻盈之姿,直向对面之人击去。

周痕铜剑出鞘,在虚空中划出一个半圆,横剑挡住那一掌的威力。

广鹏程双掌回护,平推出一招“地龙翻身”,掌含暴戾之气。然后立刻双臂划出轮转,使出一招“白鹤震翅”。

周痕纵身闪过,让广鹏程这一掌正中殿中梁柱,顿时击得四分五裂。这时,周痕回身挥剑,挥剑之势疾疾劲劲,如暴风骤雨,张狂而凌厉。

广鹏程大惊,忙退去数步,躲过对方剑势,随即惊道:“你不是他!”

周痕却不言,反倒收起剑锋,负手而立,背脊挺得笔直。

见此情势,苏慕宁也起身,轻咳一声,笑道:“广老掌门,俗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可有自信,能对付我二人?”

广鹏程脸色森然,望向二人:“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何人所派?”

“唉呀呀,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夜半鬼敲门’,如此戒备,究竟是怕哪里的仇家呢?”虽说的是笑语,但苏慕宁的面上,却并无半分笑意。

广鹏程面色铁青,视线扫过二人。忽地,他疾劲出掌,直向苏慕宁击来!

苏慕宁提气回击,刚想回敬一招“鹤翔长风”,就在此时,又是一阵气海翻腾,内劲尽泻。无力可抵,亦无兵刃,情急之下,苏慕宁自身上扯下银针,反手击去——

“是你!”广鹏程惨呼一声,面如死灰。这雷霆一掌,竟再未向苏慕宁击去,而是于半途中硬生生调了方向,自击天灵。

周痕骤然出手,出剑相格。广鹏程见此,神色更惧,猛地一闭眼——

掌风止,剑势停。

一片静默之中,只见广鹏程嘴角,缓缓溢出鲜血。

“糟!”苏慕宁见势会意,伸手掰开广鹏程下颌——对方已然咬舌自尽了。

周痕垂首,长叹。苏慕宁亦是无言以对。

想起方才广鹏程惊惧之色,想必是因他掏出银针,让对方错以为是闻人去非前来寻仇,因此,才宁愿自毁天灵。

望着殿中的尸首,苏慕宁静默良久,忽地胸中又是一阵气涌,逼得他轻咳一声,忙用手背抹了唇角。

周痕瞥他一眼,冷冷道:“苏阿呆,‘逞强’二字,你倒是写得习惯。”

见友人不悦之色,苏慕宁“呼呼”一声:“既然好友在此,医师我又何需有所顾忌?”

周痕未答话,只是自怀中掏出酒嗉子,饮下一口。

“唉呀呀,就算是易容,也不忘了带酒,”苏慕宁笑望好友,“周姑娘,‘酒鬼’二字,你倒是写得习惯。”

周痕未反驳,只是自怀中掏出烟管,递了过去。

苏慕宁“呼呼”一笑,忙伸手接过,哈了一口水烟,长长舒了口气,才接着道:“好友,你见过天波楼的掌门?”

周痕淡淡“嗯”了一声:“当年四派,如今也就剩下这紫云还像个模样。再加上赵伯平临终之言,我便一赌,当日之事,亦是广鹏程一手促成。”

“以参与当年一事的天波楼掌门身份,前来套话,这是再好不过的了,”苏慕宁接口道,“只是未想到,这广老儿,这计竟设得如此之久。有这份心力,放在何处不好,偏偏用在这条道上。”

感叹之言,引来周痕一瞥:“究竟谁才是多愁善感的姑娘家?”

这句话,倒将苏慕宁堵了个严实。眯了眼,他打了一个哈哈之后,又举起烟管,吸了一口。

“咳……”胸中气动。

周痕冷冷一瞥,夺过友人手中烟管。

苏慕宁“唉呀呀”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在唇角勾勒出无奈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