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儿和雷打算结婚时，雷很穷。雷说芽儿，我没钱。芽儿看了雷一眼，笑了，说没关系，我也没钱。
芽儿和雷住在一间雷的父母留下的小房子里，用旧报纸糊了顶棚和墙壁，算作是他们的新房。两只皮箱放到一处，两床被头放在一张木床上，他们就算结婚了。雷拥着芽儿，看墙上报纸里的新闻和趣事。雷说，你看这里是谋杀案，这里领导们在开会，这里是一起车祸，还有一位乐于奉献的老工人。雷还常说，芽儿，对不起，让你受苦。
芽儿在棉纺厂里做三班倒，雷下岗了，去街上踏三轮，所以他们的生活很清苦。芽儿夜班下班时，雷就踏着三轮去棉纺厂门口接芽儿。雷小心翼翼地扶芽儿上三轮车，再递给芽儿两只热乎乎的茶叶蛋。芽儿坐在车上，边剥茶叶蛋边看踏三轮的丈夫魁伟的背影，她的脸上就会爬满热辣辣的泪。
冬去了，春来了，春去了，夏来了，雷和芽儿重复着贫穷而又富足的日子。有一天，雷郑重地对芽儿说，芽儿，我要跟人去跑生意，我要让你过好日子。芽儿眨着一双大眼睛，睫毛一闪一闪的，一闪一闪的，芽儿最后点点头。
两年后，雷和芽儿搬出了租住的小房子，搬进了高楼。雷穿着笔挺的西装，和芽儿坐在沙发上，看窗外蓝天上飞过的一只鸟，又飞过一只鸟。
雷说芽儿，别上班了，咱不在乎这几个小钱。芽儿看着雷，芽儿说，我还是得上班。
芽儿还是上三班倒，夜班下班她孤零零地骑着自行车时，会莫名地想起雷用三轮车接她的情景，一种滋味就涌上心头，说不出是甜，还是酸。
终于有一天，芽儿接到了一个长途电话，告诉芽儿雷出车祸了，在外省，和雷一起被车撞死的是一位年轻的小姐。芽儿握着话筒，眼泪顷刻间布满了脸庞。
芽儿从遥远的他乡捧回了雷的骨灰。芽儿捧着骨灰打开以前住过的小屋的门。屋内积满了灰尘，墙上和顶棚的报纸已经发黄了。芽儿说，雷，你看，这是谋杀案，这是领导们在开会，这是一起车祸，还有一位乐于奉献的老工人。
芽儿还是棉纺厂里的三班倒工人，芽儿常对小姐妹们说，有许多东西，用不着刻意去追求。小姐妹们听不懂，芽儿笑笑说，不懂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