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伙子从家里借了八万多元,也许是刚刚开张(还不到两个月),他们对经营还不大懂,譬如红烧肉盖饭里没有半点青菜,出于好意我给他们提了一些建议。姚远后来给我打来电话,说这家小店失火了,整个店面已经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灰烬,放下电话,我的心里很不好受。
姚远是为数不多的不需要打工就能养活自己的中国留学生之一,他每个星期都要从清州赶到首尔的服装批发市场进货,然后再托运回河南老家。因为家里有一个铺面房,父母就试着让儿子开了家服装店,没想到生意还挺稳定。虽然发不了什么财,但维持姚远在韩国的学习和生活还是绰绰有余的,同时也不像打工那么耗费时间。只要父母来了电话,告诉他需要补什么货,他就得从清州赶去首尔的批发市场。
说不辛苦是不可能的,首尔的批发市场都在深夜营业,姚远每次进完货,几乎都是天已大亮。如果当天上午有课还要赶回清州,没课的话就打辆出租车到表弟的小屋子里凑合一夜。在异国他乡的独自打拼,让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显示出超乎寻常的成熟和稳重。幸运的是,姚远今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首尔庆熙大学的研究生,明年初他就要告别清州到首尔求学了。
姚远告诉我,在韩国的中国学生也并非全都需要打工,有一些家境较好的同学就活得十分轻松,更有些人根本无心学习,出国留学只是为了圆父母的一个梦。此外,还有一些留学生来韩国的唯一目的就是打工挣钱,可实际上在韩国打工的收入并不算高,每个月除了房租吃饭以外也剩不下什么了。
此店为中国人而开
第一次到首尔,因为不想错过街景而选择了长距离的步行,想要用脚丈量首尔的宽度。因为这,我在首尔西部一条极为普通的街道上,发现了一家专门为中国人开的商店,生意还很火爆。实际上,这条街既非商业区也不在市中心,属于市里相对偏僻之地,即使在大白天,街道上也难以见到什么行人。但就是这样的一家店,门外冷冷清清,门内却人满为患。
原来是家化妆品店,里面无论售货员还是顾客全都操着中国话——老板专门雇佣了会讲汉语的人做售货员。来的顾客中,既有台湾腔也有大陆音。推销的时候,售货员以完全权威的口吻告诉顾客,这里的化妆品是最好的,功效是了得的,当然价格也是极贵的,基本上比北京的高档商店里出售的世界名牌化妆品都贵上很多(要知道因为关税的原因,北京的价格本已经相当贵了),而这里卖的化妆品全都是韩国本地生产的土特产品。
本以为来自宝岛台湾的旅游者见多识广,大概不会对这些土特产品有什么兴趣,没想到他们全然不在乎这些,买起东西来比大陆的顾客还要慷慨得多。我估计,这些来自台湾的顾客比大陆同胞更“识货”吧。
不仅商店的店员会讲中文,连商店的告示也使用中文。商店门外则站着带顾客前来购物的导游们,我估计他们是不敢把欧美的旅游团拉到这里来的,因为他们终究是不大好忽悠的。
门外的旅游大巴排出去好几百米,难怪商店里的顾客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一样呢!购物本是旅游业中一个必不可少的环节,到了一个地方买些当地的名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譬如说到了苏州杭州买丝绸,到了福建安徽买茶叶,到了北京买景泰蓝,到了云南贵州买少数民族特有的织物等等。所以,本以为到了韩国应该是买泡菜的,大概是嫌泡菜的利润不够高吧,韩国人就向外国顾客推销起了化妆品。
实在有趣的是,那些化妆品偏偏不卖给欧美人和日本人,也不卖给中国的香港人与澳门人,仅仅卖给来自台湾海峡两岸的中国人,这倒是颇有点儿耐人寻味。
东南亚明珠
新加坡的经济适用房不止是便宜
众所周知,新加坡的安居工程成绩不错,我一直很想去看一看。有幸受到从青岛移民新加坡的孙先生邀请前往作客,此番将游历东南亚三国纳入日程。
进入新加坡顺上加顺。我们从位于市中心的CBD坐了半个小时的地铁到达一个颇具规模的汽车中转站——尽管新加坡的地铁已经相当便捷,但终归不大可能覆盖所有居住区。
自地铁站出来,一条长长的遮雨棚把人直接送往公共巴士总站。巴士总站的旁边有一个面积巨大的小贩中心,大体上能够满足人们基本的生活需求,既可以吃饭休息也可以方便地购买到日常所需。我后来得知,此中心没有太高“档次”的商场,但还是因价廉物美赢得了普通新加坡人和“外来人士”的青睐。
孙先生的家位于一个幽静的湖边,小区里停满了私家车。和中国的小区不同,整个小区没有围墙,一楼基本上都空了出来,既可以避雨,又能让楼上的居民,尤其是儿童在“风雨交加”的天气里进行简单的户外活动;住宅楼边是个标准的足球场,人们可以随时在此进行锻炼。
孙先生家住的房子面积超过了100平方米,卧室共有三个,厨房十分宽敞。不过主人介绍说他们很少在家做饭,因为楼下的小贩中心里随时能买到既便宜又可口的饭菜。
我问起为何把一楼空出来,孙先生回答说新加坡是个多雨的地方,一楼因为有些潮湿而不大受人欢迎,所以政府干脆就把一楼空了出来,空出来的位置有两个用途:马来人家习惯于在此办喜事,而有亲人去世的华人家庭则在此办白事。
孙先生介绍,他家这个面积140平方米的经济适用房是花了近40万新元购买的,虽然是建造于20世纪80年代的住宅,但因为政府每年都对建筑进行外墙粉刷等必要的维护,所以大楼看起来还像新的一样。当我再询问什么样的家庭才有资格购买经济适用房时,孙先生的回答让我大吃一惊,他说几乎大部分新加坡公民都有资格购买。
按照新加坡政府的规定,年收入在八万新元(相当于48万人民币)以内的家庭都有资格购买。由于当地的贫富差距并不十分巨大,即便是所谓的白领阶层,基本上也被涵盖在这个范围之内了,所以除非你想住进所谓的豪华住宅,一般的家庭几乎都有资格购买。不过,据说新加坡政府也正逐渐开始重视“夹心阶层”的存在:这类人的家庭年收入刚刚超过八万,而从市场上购买昂贵的住宅仍然感觉吃力(据说从今年起将调整购买人的资格,年收入十万以内的家庭都可以申请购买这种经适房了)。
好像中国的“夹心阶层”也面临着类似这样的尴尬而无奈吧?
高楼的背后
新加坡,一个现代化的花园国家。在中国人印象中,这个美丽的岛国似乎除了摩天大厦就是摩天大厦,更有许多人误以为,所谓现代化的城市就应该只有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建筑而容不得那些落伍的东西,老旧的街区、低矮的建筑乃至于杂乱的铺面,都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其实,新加坡那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群背后一样有朴素的建筑。当地CBD的核心区就有一个外表破旧的“老巴刹”①,里面更是一片嘈杂,但因为其历史悠久得到了当地政府的精心保护,更因为鲜活的南洋特色而成为了旅游者必到的景点。每到饭点,这个摩天大楼下的老市场都是人头攒动,味美价廉的大众小吃吸引了包括CBD白领以及众多游客在内的大量食客。
古老的建筑就是一个城市的年轮,人们可以从建筑的年代与风格上读出这个城市的文明发展过程。对于一个富裕的或者尚不富裕的国家或地区,拆除一片老旧的街区何其容易,而能够完好地保留历史的遗存才是一件更艰难也更了不起的事情。
记得小学时曾被灌输过这样的幻想:等将来现代化了,人人都要住在一百多层的高楼大厦里。然而,在已经现代化了的国家我们却依然能够看到这样的景象,可见当初的幻想是多么的不切实际。
仔细想来,一个发展了乃至发达了的社会中,如果人们能够以原来的工作量换取更多一些的劳动报酬,这本身才是一种巨大的进步。
生活于社会底层的人,如果他们的竞争者减少了,对整个社会乃至于对他们本身而言其实就是一种发展。就譬如说在路边拾荒的老妇人,少了一个同行就意味着她的竞争会减少几分而相应的收入也会增加几分;还有街边貌似凌乱的日杂商店,挤在街角的小铺面里经营或许比让商家搬进现代化的高级大厦里更能创造利润。
仔细想来,高楼下面的老旧街区并没有什么不好,他们的存在丝毫没有影响我对新加坡这个国家的看法。打个不十分恰当的比喻,我并没有因为上海的摩天大厦比这里宏伟而得出上海人比新加坡人更富裕的结论,我也不会因为看到低矮的住宅而认为自己就比这里的主人更幸福。
其实本文中的图片并非拍摄于所谓偏远的郊区。开句玩笑话,新加坡这个国家恐怕小得连郊区的概念都没有呢。拍摄这些照片的时候我始终带着这样一个疑问,就是这里究竟有没有旧城改造这一说?亦或这只是我们独有的概念?
中国有句俗语叫“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与关注城市外观相比,关注菜篮子、钱袋子似乎更为重要些。令人遗憾的是,在我们的很多城市里,比这要现代得多也高档得多的次新建筑都因为不够档次而被无情地拆掉了:从前几年闹得沸沸扬扬的无锡第一人民医院到去年北京王府井的台湾饭店……这些大手笔的城市改造不啻为一种社会资源的浪费吧。
① :巴刹一词来自马来语,原来的拼法是pasar,意思是市场、集市。在新加坡,巴刹是一个集中售卖食品的地方,一般建在人口稠密的组屋一带。新加坡人见面打招呼常说:“我要到巴刹买菜。”
新加坡人的过年大礼
作为一个华人比例超过七成的国家,新加坡的中国新年同样热闹非凡。街上的很多店铺都挂起了红灯笼,舞龙舞狮的比赛和表演也常常引来其他民族好奇的目光。
前几天,我有幸受到当地华人的邀请到普通的新加坡人家里去做客,考虑到第一次上门不应该空着手去,就在主人家附近的商店里转了转,打算买点什么。在路过一个水果摊位的时候,细心的摊主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就热情地招呼道:“到别人家里做客吗?”我不好意思地说:“是的,可是不知道该买点什么。”“那好办,你就买些桔子吧!”我一看,成箱的桔子整齐地码放在一起,摊主还特地用彩带喜帖把桔子摊装饰了一番。我花了九元新元买了一箱产自中国福建的蜜桔,权当是送给主人的“伴手礼”了。
扛着一小箱福建蜜橘,我走进了主人的住处,没想到一看到我送的蜜桔,主人夫妇竟十分地欣喜。男主人好奇地问:“铁人大哥难道也熟知新加坡的送礼习俗吗?”主人这么问,我只得如实地交代是商店里的店员出的主意。
原来,新加坡人在春节送礼的时候并不以礼物的贵贱衡量轻重,而是以是否能讨得口彩作为选择礼物的根据。“橘”在读音上与“吉”十分相似,所以人们在挑选礼物的时候总是把送橘子作为礼物的首选,橘子越大意味着运气越好,正所谓大吉大利。
有趣的是,当我在主人家吃完晚饭准备告辞的时候,主人从自家的厨房里取出两个更大更漂亮的桔子回敬给了我,看来这也是当地的民俗习惯吧。
在接受主人赠橘的时刻,我心底里竟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感动。几个橘子或许值不了几个钱,但越是这样,就越有一种纯粹的感觉。对比国内的送礼,这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纯粹啊。
小贩中心
新加坡是亚洲第二个进入发达行列的国家,人均GDP不仅在亚洲傲视群雄,甚至早已经把一些老牌的欧洲资本主义国家甩到了后面。然而,即便是发达国家,仍然避免不了弱势群体和贫困居民的存在,譬如说学历不高者、年长失业者、身有残疾者等等。
事实上,任何国家只靠政府及慈善机构都不能完全解决所有人的就业及生存问题。
在新加坡,我意外地发现了一个新鲜的词汇:小贩中心。这种小贩中心很像国内的自由市场,里面吃穿用几乎全能买到。更值得称道的是,新加坡政府极为重视小贩中心的建设,不仅在传统街区保留了大量的小贩中心,在新开发的城市社区,甚至在高楼云集的CBD地区也不难找到。毫不夸张地说,每天中午几乎全新加坡人都会聚集在遍布全国的小贩中心里,享用实惠而可口的工作午餐。
遍布各个角落的小贩中心生意极好,从早到晚人来人往。这里最普遍的生意就是各种小吃,不但能吃到很多市面上难以见到的地道小吃,而且价格也极其公道。一碗鲜虾面的价格不到四新元,大约合人民币20元。
在牛车水附近的一个小贩中心里,因为避雨而与开小吃店的大嫂聊了起来。她的小铺子是整个小贩中心里位置最好的一间,面积不足六平方米,每月的租金800新元,这点租金实际上还不足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多。因为没有什么租金压力,所以夫妇俩也不大肯耗费太多的时间在这间小铺上,每天下午四五点钟就收工回家。不过据大嫂介绍,也有一些店主为了挣到更多的钱而辛苦到半夜一两点钟。
在这里,我意外地发现做勤杂工的几乎全都是年长者,他们中的大部分一没学历二没精力,在就业市场上不具备太强的竞争力,而小贩中心的大量存在,刚好为这群人提供了自谋生路以及再就业的机会。
小贩中心不仅在扩大群众就业上起着很好的作用,同时还具有很强的调节市场物价的作用。其低廉的价格一下子就拉低了新加坡整个国家的物价水平,对于收入较低的工薪阶层及外籍劳工来说,小贩中心简直就是消费天堂,实际上即便是拥有较高收入的城市白领也乐于在这里解决一日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