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神引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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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千年一面

千钧一发,成千上万支羽毛削尖了一端,在飞速射向风宿神引的同时,当真变成了利箭。

风宿神引满眼色彩缤纷的利箭,听着它们“嗖嗖”地向自己飞来,然而却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握紧寒夙宝剑的双手竟然一松,冷光一闪——他并没有拔剑去挡疾速飞来的箭,而是冷静地划破了自己的手指,灰色的眸子冷冷地转动,轻轻地闭上。他抬手将溢出的鲜血抹到了额头的狼印之上。

风使族第一血脉的鲜血瞬间消失在狼印上。顿时,异象显现,红色之中混杂着黑色,狼印忽然如阳光一般发出金色的光芒,照亮整个大殿。

琉金的脸映在耀眼的金色之中,十分美艳。光线越来越强烈,她不禁抬手去护眼。

“呼呼——呼呼——”被照射到的成千上万支箭,顿时自燃起来。金色消失,箭却被火焰照亮,好似无数幽幽鬼火,发出的橙色光芒映在错愕的琉金脸上。

浑浊的风消失,死灵再度聚集在琉金体内。

风宿神引没有在意手腕的伤,而是伸手在腰间准备拿出冷锋傲箭。突然,琉金明媚的眼眸却定定地望着他,忽而有一丝晶莹闪过。妖媚之人,必能惑心,风宿神引抓紧腰间的箭,冷冷地告诉琉金:“别忘了,我是风使族第一血脉,我们有着光的力量,同时也能够燃烧……”

琉金望着渐渐化为灰烬的羽毛,眼神冰冷。她要杀了他,她要为死去的族人报仇,她只记得那些仇恨以及身上附着的死灵。有弓无箭,琉金垂手,黑色的弓渐渐变形,最后化成了锋利的黑色宝剑。如弓一样,黑色的宝剑也连接着琉金的血肉。琉金双手握剑,大声喊道:“愿血肉以剑,斩杀这个恶魔……”

恶魔?

风宿神引眉头轻蹙,望着满是黑色灰烬的地面,冷冷一笑:“百幕族人才是恶魔……”说完,风宿神引也缩回捏着腰间冷锋傲箭的手,紧紧握住剑柄,“要格杀我?我便给你这个机会……”

这一次换风宿神引先出手。

站在时间已经凝结的蓝色大陆之上,风宿神引回到了千年之前,他孤独地走过冷清的山崖与街道,看着时间冻结的那一刻人们的动作与表情,慢慢走向百幕族人所驻扎的风都城之外。他永远记得那场红色与黑色的对战,琉金最后败在自己的手下,然而,自己还是无法对她使用致命的冷锋傲箭。

放过她,是他一生的错。可是,千年已过,他还是不后悔。

他说过,这个女子就好似美丽的罂粟花,想拥有却危险。于是,他只有远远地看着,偶尔伤一次,也不愿让她知道自己的危险。

两人相处的三百年,或许更多的是对立,是怒斥。交手无数次,她每次都那般拼命,每次都想要杀了自己,然而全都败下阵来。不管是借用死灵的力量,还是施用妖术法术,她都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风宿神引曾经对她说过:“如果你能杀死我,我愿只死在你的手上。”他一直等着,一等便是一千多年。不过,如今怕是不能守诺了。蓝色里,风宿神引无声地笑了,这个愿望是不能实现了,因为他与莫言有了约定,会死在戴着那个面具的人手上。

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他还是风使族人,她还是百幕族人,他还要死在她手上。

然而,谁也没有在心中否认,如果有一日,没有了仇恨,没有了种族之分,他们定会微笑着站在一起,不是花前月下,而是把酒言欢。

百幕族人驻扎的地方在风都城最容易攻进的北边,他们的企图显而易见。风宿神引踩得蓝色的冰霜“咯吱咯吱”作响,边走边随意地观察着敌方情况。

百幕族人喜黑暗,黑暗在他们的眼里亦如白昼,他们对黑夜与白昼的区分,只有喧嚣与宁静。

风宿神引远远便看到巨大的金凤鸟:蓝色包裹金色,好似一尊精致的雕塑,神色俱在。接着,他看到了盘坐在熄灭的火堆旁的素莲长老:一头白发,几千岁的人,脸上却没有半点皱纹。她身上穿着白色羽衣,手拿星盘,仿佛想对抗封印,不想竟抵不过莫言,便就此被冻结封印。

风宿神引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与之为伍的神归族,也没有看到百幕川崎。边缘处只有零零散散的十几个守夜人,手拿武器,却在静静沉睡。风宿神引一一记在心里,进入各个帐篷,映入眼帘的是一群熟睡的孩童。小孩子们明媚的睡脸仿佛不知世事,不知战争的残酷,沉浸在香甜的梦境中。另外的几个羽毛帐篷都只住着老弱病残。

看了这一切,风宿神引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却没有再多想,而是退出去,继续寻找琉金的身影。

隔着冰霜,风宿神引伸出纤细的手指,一点一点摩挲过那些冰洁的羽毛。

终于,一个华丽的羽毛帐篷出现在风宿神引的视线里。

在淡淡的蓝色之中,风宿神引轻手轻脚,仿佛琉金只是在沉睡,随时都会被他吵醒。

突然,风宿神引停下了脚步,不由转身回到帐篷之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西装,觉得有些不妥,又轻轻闭上双眼,瞬间,黑色的西装变成了黑色的长袍,清爽的短发也变回了原来那般及腰长。从怀中取出那条红色水晶手链,他再次走进了帐篷。

薄薄的淡蓝色冰霜好似轻纱一般覆在琉金身上,那面孔千年不老,依旧美艳动人。

风宿神引慢步走到床边,在没有人打扰的时间里,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来:“我来见你了,或许这是最后一面……本想死在你的手上,可是,不能了。为了见你我得死在别人的手上……”说完,风宿神引竟会心一笑,手指拂过琉金的脸颊,温柔似水的眼神带着温热的温度说道,“我知道你还想杀我……”

星明月朗,夜空浩瀚。医院内,蓝发莫言拧着湿毛巾为宋禾儿擦拭着额头。宋禾儿的脸色红润起来,身上的伤也没有大碍,破旧的衣物也恢复完好。只是,不知为何,仿佛贪图梦中的舒适,她久久不肯醒来。

病房中没有开灯,莫言静谧得如同淡淡的空气。黑暗之中,一束光亮映在白色墙上,墙上好似无声电影一般播放着风宿神引在百幕大陆的一举一动。守在宋禾儿身旁的莫言仰头望着琉金的脸,又滚动水蓝色的眼珠对上风宿神引灰色的眸子,淡淡地吐了一口气:“若不是有种族之分、血海深仇,这两人怕也不会相遇吧……”

语末,她又回头看看宋禾儿,伸出白皙而冰凉的手指滑过宋禾儿明媚的眉眼。她倾倾身子,凑近一些,缓缓在宋禾儿耳边开口:“因杀戮相遇,因杀戮结束……”

“哎——”莫言连连叹气,摇摇头,回身踩着高跟鞋,小心翼翼地走到窗边。她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那十年前消失的七星。七星的龟裂消失定是天数变动,可是,是什么变了?

莫言目不转睛地望着星海,等待良久,却仍旧不见天空中有异变。她眨着眼睛,伸出手指,掐着指节细细算着,自言自语道:“开始了……”随后,她转身望着沉浸在梦乡中的宋禾儿,说,“我只能将你藏到现在,开始了……他们会找到你。”

说罢,莫言似乎又于心不忍,微微蹙动眉角,走回宋禾儿身边,微笑着对她说:“我还可以帮你一次,你们要珍惜。”说着,她又侧头看着那光亮之中的风宿神引。

风宿神引静默如雕塑,神情怜惜万分地凝视着琉金,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他却不再说话。此时从头想来,他才残忍地发现,除了打打杀杀,他与面前的女子竟然没有一句话可以说。

莫言看着风宿神引慢慢勾动嘴角,无声地自嘲起来。

对了!

风宿神引眸子闪烁,他想起了什么,莫言也抬起了眼角,随之被牵动。

在那张终年冰冷的脸上,终于还是浮现出一丝笑意。风宿神引从怀中取出紧随其身的红色手链,摩挲着那属于琉金的精美饰物,他心中一颤,竟有一丝不舍。然而,他知道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耽误。于是,他细心地为沉睡的琉金戴上那条手链,万分不舍地凝视一番,最后还是抬腿离开了。

火红手链,回到娇艳女子身边,手环套在中指,水晶链子连接在手腕上。

光柱之中,蓝色与红色交错艳丽。莫言定定地望着,忽然,她右手一挥,眼睛一眨,那些跟随风宿神引的画面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