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我们那些傻乐傻乐的小青春
20058400000013

第13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2)

(二十五)

春一航这次回来完全改头换面,被家里安排在他爸爸战友的公司,他帮着捣乱,公关副总,但凡带上副的,基本上也跟阳子一样是属于没什么事的职位,更别说公关了,纯粹拿钱唠嗑的活儿。

“你为什么不跟你爸一样从政?”我对春一航没有子承父业比较好奇,又是法律,又是国际政治关系,他爸可是一直把他当储备干部培养的,那架势是恨不能送到联合国、外太空去,为世界和平宇宙安全发挥他的光和热。

“他们是想来着,但是那样的乌烟瘴气不是小爷我想去的。”

乌烟瘴气?春一航居然说他爸爸待的、他以后要去的、无数人心驰神往的殿堂乌烟瘴气。

“改变不了,至少我可以选择不蹚那摊浑水。”他一身董存瑞、方志敏的正气,这是我从死不正经的春一航嘴里听到的最正经的一句话了。

同一片蓝天下,每个人的人生都是千差万别,即使是与你喝同一口井水、共住一方土地、上一所学堂,小时候还看不出太多端倪,无非是方世玉你看黑白他看彩色,吃冰棍你吃一支他两支,再大的沟壑也还在同一平面。这种千差万别在步入社会后便开始迅速铺展开,离开校园那一方保护伞,所有人大踏步朝前走,有人移步跋涉,有人箭步飞行,没有可比性,没有任何道理,或者他甚至诸多不如你,成绩、勤奋、荣誉感,你花了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达到他的程度,松一口气,再抬头,他早已经更上无数台阶。别人天生就比你拥有更多资本,你一开始就被发配到生物链的最底端,这种待遇无论如何争取似乎都无力改变。如果不是多年的伙伴情谊,放在别人身上我怕是要极度不平衡的吧,但在他这儿,我没有羡慕嫉妒恨。我定定地看着眼前着正装的稚气男人,脸上还是笑笑的没有一丝腐气,多年以来自己扭曲的仇富心态和嫉妒像是突然得到了释放,送出去的那些大米也算是有个交代了。他还是从前那个善良正义的孩子,身上带着早期港片里周润发影子的大男孩,痞痞的小性感,虽玩世不恭,但不管是为大哥报仇还是对小商贩的照顾,从不缺乏血性和正气。他真的长大了吗?或者这是长大的表现吗?我还持怀疑态度。

他的办公室我去过,装潢那叫一骄奢淫逸、荒淫无度,与我的艰苦朴素形成了鲜明对比。全进口的羊驼毛纤维地毯、有机防弹玻璃、意大利布艺沙发,整个办公室比我看上的房子都要大,还分了办公、会客、休息与健身区,高科技现代办公用具、健身机械,一应俱全。连淋浴间、浴缸都有。我还想着,要浴缸干吗?又不是接客。

刚进去的时候我特没出息,都看呆了,整个一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般,嘴巴半天没合拢。春一航一边给我做导游,一边得意地问我:“怎么样?”

我整理了半天情绪,然后特高雅脱俗地说:“一个字,俗。”

他笑:“你就嫉妒吧。”

“你办公室都这水准了,那令兄来了不是得在里面整一别墅啊?”我说。

“这算什么,要我弄的话——”说着,他转了个圈。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说他哥的他当作没听见。小时候我知道他们兄弟俩并不亲近,但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依然安于现状,春一航的哥其实并非他的亲哥,是他爸跟前妻的孩子,比他大了好几岁。我们也算一起长大,只是小时候他哥从来都不跟我们玩,我们过家家的时候他就捧着本谁也看不懂的书看,可能是葵花宝典之类的武林秘籍,我们老鹰捉小鸡他也远远地冷眼看着,貌似在练内功,连话都很少说,年纪轻轻板起一张脸,特酷,跟大脑袋有一拼。

春一航继续指指点点:“我得把我的办公室全整成深绿色,弄得跟一原始森林似的,再整些狮子、老虎的雕像什么的,堆砌些假山,喷泉,弄两个帐篷、吊床……”他越说越离谱,充分发挥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然后养些乌龟、蜥蜴……”

“你怎么不养鲨鱼或者野猪呢?”我打断他,“然后再请个售票员阿姨在门口收钱,整个就一动物园了。”

“售票员阿姨找你怎么样?”他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你长得跟个售票的似的。小爷我很民主的,你是同意,还是赞成,还是拥护,随你挑。”

“是吗,同志,我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握住他的手,感动得眼泪鼻涕一塌糊涂,“没说我长得像鲨鱼和野猪。”

我们就这么嘻嘻哈哈,打打闹闹。有时候想着,这么一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日后要掌控几百号人的公司,听着挺不可思议的。小时候跳皮筋、丢沙包、打游击我都不知道被他连累过多少次,一个玩东南西北总是抽到猪八戒、牛魔王,打陀螺总是被贴乌龟,切西瓜切得像挖地铁一样,在语文课本上批注“这里写得很好”,数学考试靠扔花生壳打卦决定选项,刚刚还在跟我抢鸡排的人,怎么可能游刃于硝烟弥漫的职场,而又全身而退。春一航这小子,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简单、快乐,没有任何心机,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

小时候玩坦克大战,游戏一开始他就横冲直撞,纯粹只以消灭对方的坦克为乐,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左冲右突完全凭借当时心情,逮住一个是一个,消灭一个只为博得当时开怀大笑,甚至牺牲大本营也无所谓,那是何等李白式的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潇洒不羁。而不像我,脑袋里装着条条框框,一开始飞快地俯瞰整个局势,分析地形敌情后,不惜一切代价扼守最险要关键路口,瞻前顾后,身负重伤,一切努力只为这个目标前进,誓死保卫着大本营。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忍辱负重,千般万般困难不放弃,即使发现最后的胜利也并非有那么多的喜悦,或者只是苦难过于沉重,所有的喜悦已经全用来承受它们了,还怎么能快乐。

孩子式的简单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你可以说他活得潇洒,他的人生字典中没有条条框框,完全只崇尚快乐,没有禁止、不允许的教条,不看从前也不问以后,活在当下的人生哲学,反而可以做到抛开所有繁文缛节,一切快乐至上,向日葵般向阳生长。

(二十六)

“秋小木小姐吗?你好。”手机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你是?”电话已经接通。我以为是一般客户。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杨永。”

“杨永——”我在脑海里搜罗。

“我们见过两面,上次在餐厅,还有在你们公司办公室。”这话已经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资料撒了一地。黑衬衣,他打电话给我做什么?搁平时、搁一般人也就算了,也真是麦芒掉进针眼里——凑巧了,回头,口水姚刚好从洗手间出来。

瞬间凝固的气氛,呼吸都变得吃力起来。其他人莫名其妙地看看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啊……哦,不是。你打错电话了。”反应过来之后,我努力调控庞大的中枢神经系统和已然僵硬的四肢,极力镇定地举着电话。

“哦,没关系。”也不管那头说什么,我直接把电话挂了,煞有介事的。

我不知道自己装得像不像,做完这一切我再看口水姚,“噔噔噔”踩着高跟鞋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看不到她的表情。

“谁啊?杨永?”付心仪惊讶于我的表情。其实更惊讶的是她问完这个问题后我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是杨永?”

“你刚刚不是在电话里说了吗?”

“我说了吗,说了吗?”

“神经。”

天哪。

也许我是将风溶解在血中的男子,也许我是天生崇拜追逐,当你将疑虑装得若无其事,请原谅我,像风一样的男子。

——陈晓东《风一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