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谋略就学李鸿章(晚清名臣·励志经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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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剿灭捻军

1.实习政客

李鸿章走马上任之时,前线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

同治五年(1866)九月,捻军在河南陈留、杞县分兵两路,由任化邦、赖文光统东路军进入山东,张宗禹率西路军进入陕西。李鸿章决定集中兵力先向东捻军发起进攻。

应该说在战略部署方面李鸿章的能力要逊于曾国藩。但他却占着两个便宜,一是曾国藩在任时已经制订了一整套完整可行的方案,李鸿章只要接过来全盘照办就行;二是淮军本就是李鸿章的部队,在指挥作战方面他比曾国藩要得力得多。

战斗刚一开始,李鸿章也和早先的曾国藩一样玩儿不转,连吃败仗。

东捻军进入山东后,向袁口、开河、安山一线冲击,却未能突破运河堤墙,于是转向江苏丰县、沛县,又转进河南,经陈州、光州、固始、商城转入湖北,再向西冲击麻城、黄陂、孝感、云梦、应城、安陆。李鸿章急调刘铭传、张树声、周盛波、刘秉璋部与湘军曾国荃、鲍超部包抄追截,没想到曾国荃部在安陆罗家集被捻军重创,大将郭松林几乎被捻军生俘。

紧接着,捻军又在德安府杨家河大败淮军树字营,杀了李鸿章的老兄弟之一——张树声的弟弟、淮军名将张树珊。

同治六年(1867)正月十五,淮军大将刘铭传和湘军名将鲍超一起在京山县尹漋河向捻军发起攻击。先前铭、霆两军商定辰时一起出击,可刘铭传为了争功,提前在卯时发起进攻,结果被捻军合围,几乎全军覆没,刘铭传自己也差点儿死在乱军之中。多亏霆军按时发起进攻,拼死力战,先后战死总兵、副将七人,终于击败捻军,救了刘铭传一条性命。

万万没想到,李鸿章为了给自己的爱将争功,竟然颠倒黑白,不承认刘铭传为争功而提前发动进攻,硬说“铭”字营是于辰时准时赶到,而霆军却来得迟了,未能如约发起进攻,当铭军击败捻军正在追击时,霆军才从后面赶来,反而冲乱了铭军的阵脚。硬是把责任推到了鲍超头上。

这时候曾国藩和他弟弟曾九帅在军事上都已经说不上话了,谁来替鲍超主持公道?可怜这个当年湘军中的第一猛将冤愤难申,一气之下旧伤复发,干脆引疾辞职,把湘军第一精锐“霆”字营遣散。霆字营的部将唐仁廉挑选了一部分精锐组成“仁”字营,改投淮军门下去了。

唉,谁让曾国藩裁撤湘军太急,结果剩下的湘军旧部只有瞪着眼挨淮军的欺负。

同时,这也是李鸿章人生中的一次重要蜕变。

以前统率淮军时,他只是一个巡抚,权位、名望、实力都在曾国藩之下,跟朝廷的枢机重臣更是差得老远。现在他已经当过一任两江总督,淮军也已脱颖而出,李鸿章从下层爬到了国家权力的中层,下一步就是进入更高的决策层,那时,他将不可避免地陷入残酷的政治角逐、厮杀暗战之中。

政治角斗场,是所有血腥战场中最冷酷无情的。这一次袒护亲信,倾陷鲍超,就是李鸿章在从军人转向政客的路上一次重要的“实习”,在这个新战场上,李鸿章第一次尝试使用最残酷无情的“政治”手腕维护派系,损人利己。

应该说这个“第一次”李鸿章做得并不漂亮,太明显,太露骨。从此以后,在更加残酷的政治斗争中,他吸取了这个教训,很少再犯同样的错误。

尹漋河大战之后,二月二十八日,捻军又在蕲水县六神港大败湘军,杀了曾国藩的表弟——湘军名将彭毓桔,然后挥师转入河南。五月进入山东,再次突破运河防线。

眼看捻军纵横如飞,淮军、湘军屡遭挫败,朝廷震怒,下旨把李鸿章臭骂一顿。

这下李鸿章似乎落到了和曾国藩相同的境地,眼看就要被解除兵权了。

事实上李鸿章根本不会倒台。因为朝廷上次夺曾国藩的兵权是在故意坑他,羞辱他。可现在李鸿章并没有什么值得“坑”的地方,骂几句就罢了,仍然让他在前线指挥。

眼看东捻军突破运河进入山东半岛,淮军的两员大将潘鼎新、刘铭传立刻提出“反守运河”,把原本部署在运河西岸的部队调到东岸,要把捻军堵在山东半岛上。李鸿章采纳了这个计划,调淮军精锐和山东防军密集于运河,以东平为中心,南起六塘河、北至黄河摆开了阵势。

想不到刚刚部署妥当,七月二十日,捻军忽然从焦莱河防线北端的海神庙以北海滩突破山东防军王心安部的防线,渡过潍河而去。

这一下朝廷再次震怒,又把李鸿章一顿臭骂。李鸿章和山东巡抚丁宝桢也对骂起来,各自袒护自己的部下。丁宝桢要护着打了败仗的部将王心安,李鸿章要护着出主意“反守运河”的潘鼎新,两人各自上折指责对方,吵得不可开交。

但从上次明目张胆陷害鲍超到现在已经过了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李鸿章的权谋又进步了。他很快想到眼下的战场在山东地界,正是丁宝桢的辖区,如果为了整一个王心安而和丁宝桢结怨,以致在后面的作战中互相掣肘,甚至将来在官场上都水火不容,实在不值得。于是主动提出潍河之败罪不在王心安,另外找了一只小号的替罪羊,保了王心安,借机和丁宝桢言归于好。

人,总要犯错误,可是像李鸿章这样从每个错误中都能学到有用的东西,继而不断改善,不断进步,实在是很难得。

2.让朝廷“坑”去吧

七月二十九日,李鸿章从济南赶到台庄,令刘秉璋、沈宏富等驻守台庄,董凤高、王永胜部由沂州赶来协助李昭庆部防守运河。刘铭传、宋庆、周盛波、周盛传、潘鼎新各部纷纷合拢,在巩固运河防线的基础上以刘铭传部、潘鼎新部、郭松林部、杨鼎勋部各自组成“游击之师”步步追剿。如此一来,东捻军既不能突破运河,又无法摆脱淮军精锐的追击,开始陷入被动,连遭重创。

十月二十五日,叛徒潘贵升在战场上刺杀了东捻军首领任化邦,捻军惨败,元气大伤。二十七日,捻军又在海州上庄镇被淮军潘鼎新部所败,不得已转入诸城、高密、潍县、寿光一带,已经陷入淮军精锐的合围之中。

十一月二十九日,东捻军在寿光海滨的洋河、弥河交会处再遭重创,损失三万多人,几乎全军覆没。四天后,赖文光被淮军俘获,随即被杀,东捻军至此全军覆没。

东捻军覆没后,李鸿章又奉旨率淮军和左宗棠所部一起围攻西捻军。

此时西捻军已经从陕北宜川龙王庙渡过黄河,攻入山西,又由垣曲进入河南济源。同治七年(1868)正月再由临漳、内黄渡漳河进入直隶,经邯郸、顺德进攻定州,威逼保定,清廷震动,急调李鸿章和陕甘总督左宗棠、西安将军都兴阿、直隶总督官文、山东巡抚丁宝桢、河南巡抚李鹤年、安徽巡抚英翰各部开进直隶,由恭亲王奕?e844节制诸军。

到这时候战场态势发生了重大变化,李鸿章的际遇也和当年剿捻军的曾国藩差不离了。

东捻已灭,西捻孤掌难鸣,而清廷却抬手就能招来精兵十余万,其中左宗棠、丁宝桢所部战斗力不在淮军之下,大清朝廷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没有淮军就过不了日子了。李鸿章则由于剿灭东捻立了大功,像早年的曾国藩一样功高震主,已经有点招朝廷讨厌了。

于是,在同治六年(1867)十二月二十九到次年正月初一、初四、初七、初八,朝廷连下五道圣旨催李鸿章率军北上。初十这天又来了一道旨,因为李鸿章对前面五道圣旨没有及时复奏,把他“交吏部严加议处”,而吏部的处分是“重杖八十例上加等 ,降三级留任,并不准抵消”。

因为对上谕回复得慢了些,这个灭太平军、平东捻军的大功臣要挨八十板子,而且官降三级!

这还不算,十二日清廷又下旨:拔去李鸿章的双眼花翎,褫夺黄马褂,革去骑都尉世职。

李鸿章围攻东捻军时曾两次失误,朝廷始终只骂不打,可现在他还没“失误”呢,清廷的大棍子就抡过来了。其实说穿了很简单,灭东捻军之前李鸿章的功劳还小些,皇上、太后犯不着整治他,可现在李鸿章灭了东捻军,功劳大了,就很值得坑一下了——不坑你一下子,以后你拿战功说事儿,在皇上面前翘尾巴怎么办?所以就得坑你!

不能不说,大清主子对汉臣奴才的“恩典”竟比无赖汉对院里的看家狗还要凉薄。替这样的主子拼死卖命,到底有什么意思?

李鸿章的老兄弟六麻子刘铭传第一个辞官而去,潘鼎新、周盛传等人原本也要走,却碍于李鸿章的情面,最终勉强留了下来。

就在李鸿章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的时候,从上海传来一个好消息,刚刚成立不久的江南制造总局造出了一艘火轮船!

这条船名叫“恬吉”,是徐寿和徐建寅父子二人设计出来的。这是一艘木壳明轮船,也就是说在船体两侧各有一个巨大的轮子,靠着蒸汽机带动明轮划水前进。船长一百八十五尺,宽二十七点二尺,排水量六百吨,马力三百九十二匹,吃水八尺,船上安装了九门小炮,所用的机器和锅炉全是江南制造总局自己生产出来的。

这艘船造出来之后从上海开到金陵,正在两江总督任上的曾国藩亲自上船坐了一圈,很是满意,夸奖这艘船又快又稳。虽然它只是一艘旧式的明轮船,离西方最先进的技术有几十年差距,可毕竟这是中国人自己造出来的第一艘机器兵船,而且距江南制造总局成立才三年,离李鸿章第一次见到机器也才过了六年时间。

听到这个消息,李鸿章的心情好多了。

人生在世,要紧的不是升官发财,而是做事。做正确的事,让朝廷去坑吧。

3.“圈制”策略

就在这时,战场上的西捻军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三月二十日,西捻军在滑县和淮军杨鼎勋、唐仁廉部恶战一场,杀了记名提督陈振邦,却没能如愿渡过卫河,只好在二十五日东渡运河,这样一来,西捻军就走上了东捻军失败的老路。看到这个情况,李鸿章赶紧下令各军收缩包围,“圈制”捻军。

想不到这时候陕甘总督左宗棠却站出来反对李鸿章的意见,认为战线过长,兵力有限,“圈制”难以成功,应该穷追到底。

李鸿章和左宗棠这两个人天生就是冤家。一方面,他们都有大才,脾气又大,都是一事不和就暴跳如雷的主儿,自从在浙江打太平军时闹过那场别扭,两人至今都看对方很不顺眼,互相都要拆对方的台。另一方面,在做事上李鸿章喜欢设下计谋,谋定而动,左宗棠却喜欢坚忍猛烈,长驱直入。这种处事方式上的根本区别,使李、左二人做了一辈子对手,始终不能合拍。

但就这一场战事而言,李鸿章的“圈制”策略比左宗棠的穷追更有效些,前线将领也大多附和他的意见。想不到却有一个意外的人物跳出来支持左宗棠,这个人就是北京城里的醇亲王。

为什么忽然支持左宗棠呢?不知道……

这个人的厉害就在于,他支持左宗棠,却又根本说不出自己为什么支持。紧接着他又对李鸿章下令:“限期一个月剿灭西捻军。”

忽然放弃“圈制”方案,要求李鸿章对战略方针做通盘修改,又要一个月内消灭捻军!这位醇亲王爷时年也有二十八岁了,可办起事来就像三岁孩子,吃腻了糖葫芦随手一扔,冲奴才们哭闹着要风车——真是想怎样就怎样。

李鸿章毕竟根子浅,对朝廷里的人物、故事知道得不多,接了这几道命令后着实犯了好一阵儿迷糊。等迷糊劲儿过去了才发现,原来上到两宫太后、恭亲王,下到前线的满汉大员、督抚们,全都不怎么拿这位七王爷的话当真,只是胡乱答应他一声,仍然该干什么干什么。李鸿章这才明白,原来恭亲王的七弟是个出了名的“糊涂车子”,上上下下没几个人拿他的主意当回事儿。

对这个人,究其一生所为大抵可以用这三个字来总结,那就是:不知道。

随着“圈制”计划逐步实行,捻军渐渐走向被动。此时左宗棠也看出了“圈制”计划的优势所在,开始全力配合,把刘松山、郭宝昌等部队派了上来。

有了左宗棠的配合李鸿章心里更有底了,趁着伏汛黄河涨水,命部队以运河为外圈,以马颊河为里圈,开始收缩包围圈。

这时淮军大将杨鼎勋病死在军中,但早先挂印而去的刘铭传却在李鸿章的再三约请下又回到铭军,跟着这位老哥干起来了。

有了前些日子醇亲王的一“闹”,李鸿章心里有点打鼓,害怕七王爷又胡出主意把事搞砸,就瞒着朝廷,和山东巡抚丁宝桢、安徽巡抚英翰商定来个先斩后奏,先布置合围,再上奏朝廷。

其实对于这些事两宫太后和恭亲王这帮人是不计较的,反正打仗的事他们也不懂,只要前线能把仗打赢了就行。

随着马颊河防线筑成,西捻军被围困在德州、陵县、博平、茌庄、高唐、临邑、禹城、海丰、滨州一线地区,步步后退,活动范围越来越小。加上当地官绅又纷纷结寨自守,西捻军弄不到粮食,情况越来越糟。

五月二十五日,前线清军各部开始向西捻军发起不间断的攻击。已经丧失了机动性的捻军不断与各路清军碰撞,伤亡逐日增加。六月二十五日,捻军最后一次尽力抢渡运河仍以失败告终,部队已经到了瓦解的边缘。

三天后,捻军余部被清军围歼,主帅张宗禹在徒骇河边失踪,西捻军覆没。

这时李鸿章和左宗棠两人又起来了。

原来西捻军主帅张宗禹在徒骇河边失踪,淮军上报称已经投河自杀,李鸿章借此认为西捻军已被肃清,主张撤防。而左宗棠却不肯认账,不准各部撤防,逼着淮军沿河搜找。这无异于在指责李鸿章和淮军此战未竟全功。

原本已经完事,被左宗棠一闹,没事变成了有事。李鸿章正要庆贺胜利,现在却被搞得别别扭扭下不来台,这番气恼实在无法形容,又拿左宗棠没有办法,只好关起门来跳着脚大骂一顿。

事实上张宗禹确实没有再出现过,可能真的死在徒骇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