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帕米开了震天响的重金属音乐,不跟我说话,两眼盯着前方,死命地开车。行驶在宁静的山谷里,这音乐真是不那么合适,我好几次想让他换一下音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时候看到风景特别秀丽的地方,我就喊,停车停车,可是我下去一会儿,连照片都来不及拍,他就催我上车。我不由得开始后悔,早知道如此,宁愿我自己一个人慢慢开车,慢慢欣赏了。
出来之前,他让我带上游泳衣,他告诉我,路上有很多瀑布,瀑布下面有水潭,我们可以游泳的。“Trust me,那感觉真的很棒,你不会游没关系啊,有我在啊,我会保护你的。”
可是沿路看到的瀑布都很小,那些水潭,都离开公路有一段距离,根本无法进去游泳。而唯一一个很大的瀑布,是花了10美元买门票进去的,进去后发现那个瀑布是在悬崖峭壁下面,只可远观,根本不可能下去游泳的。
而帕米仿佛早就忘记了放在背包里的游泳衣,提也不再提起,我不禁开始怀疑,到底是否像他说的那样,对茂宜岛非常非常熟悉?
路上他给一个女人打了个电话,我依稀听懂他是在汇报行程,末了。他对着话筒说:I love you,bye!
“给女朋友打电话啊?”我很八卦地没话找话说。“不是,是我妈。”他很简短地说了一句,就不再回答。
出门还给妈妈打电话,报告行踪,那么,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吧?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渐渐地被沿途的美景吸引住了。
行驶了一个小时后,风景开始越加迷人。
沿途基本上就没有超过两层的房子,大多数路段都是很原始的丛林,偶尔会看到一两幢小木屋,人烟更是稀少。狭窄的双车道公路,依着地形而造,完全呈“S”形走势,在热带雨林里穿梭,忽而转过一个弯,就看到斜刺里冲过来的车子;忽而又看到有着犹如油画般彩色枝干的大树;忽而又穿过整片整片的竹林组成的绿色拱道;忽而又看到旁边是蓝色的一片茫茫大海,散发着迷离的雾气;又或者左右张望,发现路边是翠绿欲滴的苍翠山谷。山路盘旋在半山腰,旁边是蓝得炫目的天空,不时又闪现晶莹的海水,那感觉,真的像是行走在天堂之路上。
穿过哈纳,我们决定走岛另一侧的另外一条路回去。
行驶了一段风景平平的路之后,忽然间,像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我被震住了!
只见左边蓝宝石一样的海水,与天空浑然一体,怎么仔细看,也找不出海天的交界线,仿佛那些缥缈的白云,是直接覆盖在碧蓝色的海面上的。白色的波浪像是鲜活的游鱼在欢快地起舞,又像是蓝宝石上闪烁的光芒,不知疲倦地一层一层往前推进。
右边是茫茫无际延绵起伏的草原,间或闪过一段焦炭般的荒野,仿佛是某个外太空,或者是星际荒野。
整个路段,是上下起伏的“S”形。车子在波浪起伏的道路上行驶,上坡的时候看不到路,蓝色天空在远处诱惑着我们,我们的车子仿佛直接就要冲入世界尽头,我们仿佛是在奔向天堂;下坡的时候又仿佛是乘坐过山车,严重失重的感觉让心总是一茬一茬地提到嗓子眼。若不是前面刚好一直有一辆车子在开,我一定会产生幻觉,以为我们忽然之间穿越到了外太空。
一路狂奔,我们绕着茂宜岛走了一个“8”字形,绕了整整一圈,早上10点出去,下午5点半回来,累得浑身散架。只可惜匆匆忙忙,如此走马观花,实在是委屈了那美丽的“天堂之路”。
4.一次次“Trust me”,我被忽悠了
回来后,帕米说,不去哈雷阿卡拉看日出了。我看看他那么疲劳的样子,想想放弃算了,也就跑到房间里睡觉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我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一看手机,深夜1点钟,“这是怎么回事啊?”我恍恍惚惚地穿好衣服,打开门,却发现帕米穿着整齐地站在我的门口。
“车子都租了,反正也要明天还了,不去看日出太可惜了。我睡了一下已经恢复过来了,我们还是去看日出吧?”他极力鼓动我去看日出,“你看,我开车,你路上就睡觉好了,到了我再叫你!错过日出太可惜了,下次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茂宜岛了!”
帕米从衣柜里挑出好几件厚衣服给我,然后硬是拖着我上了车。看他那么热情,我有些许感动,想着自己心里一直对他的那些小小猜忌,不禁有点难为情。
哈雷阿卡拉比他说的要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沿途漆黑一片,他好像对路并不熟悉,几次走错路。
到达山上的时候,雨幕蒙蒙,能见度特别差。到了山顶,发现有一个专门的圆形房子,是为看日出的人准备的,房间里居然有好多人,帕米似乎比较意外。
那些等待看日出的人,都是全副武装,大家裹着浴巾或者毛毯,穿着冲锋衣,甚至棉衣,却一个个还是在那里冻得瑟瑟发抖。我百无聊赖地观看房间里那些景点介绍的广告牌,心里恨恨地想着,那广告词是哪个鬼写的,真是骗死人了!
更加悲剧的是,到了日出时间,外面依然是风呼啦啦的,人根本走不出去。走到外面,不到一分钟,就感觉自己要变成冰棍了。那剧烈的风呼啸着,从衣服的任何一个缝隙钻进来,瞬间就能把人冻僵,连那些裹着毛毯上来的人都没有勇气冲出去。透过玻璃看去,只见云雾飘飘,啥都看不到。
不一会儿,天就大亮了,太阳从云雾后面直接就跳上了天空,不肯给我们看它升起的表演。
一夜未睡,驾车四个小时跑到山顶,天哪,就这个结果。我又想起帕米的“Trustme”,他说他看过天气预报,今天可以看到日出,所以才硬是拖我起床的。
“真遗憾!”我对帕米说,“什么都没有看到。要不等天亮一点点,我们去看看火山口和动、植物园吧,听说这里还可以骑马呢。”
没想到帕米却坚持要下山,他说:“不行,我每天早上7点要喝咖啡的。”“可是我们不是有饼干、面包和饮料吗?我们先吃一点,玩一下再下山吧?”“不行,不喝咖啡我就没有精神。”崩溃了,真有这样的理由!!!
我很无语,心情全无,暗骂自己:“回就回吧,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坐4个小时车子来这里看日出,还要再4四个小时车子回去,什么都没有看到!我真是猪。”然后狠狠地对自己拍了一巴掌。
路上我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一夜没睡,疲乏加上懊恼和后悔,让我心情郁闷。
下山到了还车的地方,已经10点,自然早上的咖啡是赶不上了。而我平白无故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子,腰椎隐隐生疼,眼睛干涩,双眼布满了红血丝,还贴上一大堆油费,很是郁闷。
没想到还车的时候,更加郁闷的事情发生了。
帕米完全不问我一下,就三下五除二把还车手续办好了。因为前面刷的是我的信用卡,所以他们不需要再问我,直接在卡上扣钱就可以。
我看了一下单子,差点儿昏倒。他说租车30美元,可是我拿到的账单,居然是130美元,天哪,我就租了一天车子啊。看着满纸的英语,我头都晕了。
我只是租了一天哦,他还说是他朋友的公司,可以很便宜租到车子,还说“Trustme”,结果他问也不问我一声,居然大笔一挥就签字了!
我仔细看了一下,油费80美元,租车加保险50美元,加上路上加油的20美元,还有路上吃饭40美元,门票10美元,就是说,我租了一天车子,用了差不多200美元!(我后来在旅舍碰到一个游客,他告诉我,他租车一个星期才100美元)我问他怎么回事,他用很不耐烦的语气说,油费是那么贵的啊。后来我才知道,还车的时候应该把油加满。空车还车,租车公司是要收很贵的油费的。可是他还车之前也根本没有问我一下。
我发现每次他一说“Trust me”,我就要吃苦头。我当时就心里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搬家了。
还掉了车子,他又绕道到修理车间,然后我看到他把那几个轴承又放了回去。
我的心忽然抽了起来,好奇怪,他干吗完全毫无意义地特意带上这些轴承呢?
不知道是不是福尔摩斯看多了,一些可疑的细节,和那直觉上的不安,让我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起一连串变态杀人狂的故事。难道?一开始他想用轴承在路上把我砸死,然后弃尸山谷吗?然后他家里又会多一个笔记本电脑,还有两个相机,还有可以随意刷的信用卡。难道是因为用了他的驾照,留下了记录,所以他才放弃的吗?一旦开始臆想,就怎么也停不下来,脑子里所有可疑的细节像电影一般开始浮现,我越想越害怕。
5.再不逃,小命难保
回到家里,顾不上休息,我打开电脑,开始看Couchsurfing网站的信件。看到有一个宿主答应我第三天接待我,我连忙给他写信,问能不能提早到他那里。
在我写信的时候,帕米忽然凑过来看我的电脑。我吓了一跳,已经来不及了,我想他肯定已经看到了,因为英语是他的母语,他肯定瞄一眼就可以知道我在写什么。
我本来还想稳住他,等那个宿主的回信,然后拿到联系电话,定好时间,再开口跟他说要走的事情的。
我只好主动开口说,基海(Kihei,在岛的另外一个方向)有个宿主,答应我可以过去住几天,我想明天去他那里先住几天。看看他的脸色阴沉沉的,毫无表情。我连忙又补上一句,听说那边很美,但是离这里很远,所以我想住在那里玩几天,然后再回到你这边来。
帕米听了没有说什么,去准备晚餐了。可是心虚的我,却觉得他剁菜的时候,声音特别重,开启水槽下面的食物粉碎机的声音,也特别刺耳。
他做了点简单的晚饭,给我拨了一点点,吃饭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的,等我吃好去洗碗了,他才忽然想起来似的,问我:“够不够?还有很多。”
确实晚餐还有很多,但是他却只给我一点点。
然后他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走过来,打开我的电脑,用Google翻译一边打字,一边问我:你的相机要多少钱啊?
他的问题好奇怪啊!我在心里嘀咕。
今天去看日出的时候,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拿出了我的尼康D700相机,可是我也没见他对摄影感兴趣啊!
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存了个心眼,故意说了一半的价格。可是帕米依然非常夸张地惊呼:“这么贵!那在美国买要多少钱,可以卖多少钱?如果我想要你的相机,你会给我吗?”
“What?”我看到Google翻译上的文字,吓了一跳,不解地问了一句。
他连忙打出一句长话:“我的意思是,你回中国后,如果我请你帮我买一个,你会帮我买吗?”
我连忙跟他说,美国买应该比中国买更加便宜的。
他若有所思地走开了,走之前又问了一句,那你有iPhone或者iPod吗?
我开始浑身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