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个好朋友名叫亨瑞·兰德沃斯。“二战”期间,他曾被关押在奥斯维辛,还在其他集中营也待过。有一段时间,他以为永远无法包容那些对他,还有其他几百万人那么残忍的人。不过,后来亨瑞改变了想法。因为他见过生活中最糟糕的一面。他有次差点被人杀死,还有很多次都差点饿死。
战后,亨瑞来到美国。由于他的父母都在德国纳粹统治下丧生,因此,初到美国时,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德国政府的憎恨。他以为这些仇恨将伴随他终生。
在美国,他的事业非常成功。他还设立了一个慈善机构,叫作“给孩子们一个世界”。这个机构让身患重病的孩子有机会去佛罗里达州奥兰多市的迪斯尼世界玩。每年有超过七千个孩子来到这里。对许多孩子来说,“给孩子们一个世界”就好比一座通往天堂的桥梁。
亨瑞对我说,固守着对那些犯下暴行的德国士兵的憎恨快要把他折磨死了。但通过“给孩子们一个世界”,他得以近距离地与孩子们接触,他的心态由此逐渐转变了。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但他说他现在已经原谅了德国和那些犯下可耻罪行的人。他说他再也不愿意继续深陷在愤怒的泥潭里了。
去年,亨瑞和另外七名大屠杀幸存者应邀在一个大屠杀受害者纪念晚宴上发言。大多数幸存者都说他们对过去仍旧感到愤怒和憎恨。亨瑞是最后一个发言的人。在发言中,他说起他来到美国后遇到的各种幸运事;说到他对得到的爱是多么感激。他还强调了活在当下是多么重要,号召千万不要把自己困在过去,好好享受当下的生活。
包容能消除对某些机构的怨恨
自从叶利钦取代戈尔巴乔夫掌管俄罗斯后,美俄两国的关系就更加和谐了。在一个鸡尾酒会上,一位俄国官员对我说:“既然我们两国修好,我想美国不得不另外找个新敌人了。”我觉得他的话很值得思考。
我们一旦遵从“自我意识”的信条,就总是在给自己寻找新的敌人。我们每解决一个情感冲突,就会爆出另外一个。有时候我们好像没有敌人就活不了似的。
在美国,国税局成了一个很容易让人憎恨,并与之为敌的机构。有很多个人和商家被它的强制策略毁掉。尽管立法议员们向我们保证,即将出台的新法律会阻止国税局的暴行,但还是有很多人非常仇恨国税局,甚至到了考虑移民的地步。
我们很容易对国税局感到愤怒,还可以列举出很多他们的所作所为来证明我们的愤怒是有道理的。除此之外,我们周围也还有很多人有着同样的愤怒,他们能对我们的情绪感同身受。在这样的情况下,愤怒也是人之常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如果我们执着于这种愤怒,抱着它不撒手的话,就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我认识的一些人已经消除了对此类机构的怨恨。他们消除了想要惩罚它们的念头,包容并且平静地继续生活。我要再次强调一下,包容——不管是包容一个好朋友,还是整个社会——并不会让那些引发苦难、死亡或情感痛苦的人推卸掉自己的责任。包容也并不意味着认同这样的行为。
首先,包容是让你消除对心里负面思想的执着的过程。它是治疗你自己的心灵的过程。
我们可不可能相信,活在这世界上是可以没有敌人的?不管什么时候,我问自己这个问题,就会想起《Pogo》漫画里一个人物说的:“我们已经遇见敌人了,那就是我们自己。”
或许,就像《Pogo》里说的那样,在我们全都选择包容过去、完全活在当下的那一天,我们将不再有敌人。到那一天,我们会发现,只是因为缺乏包容之心,我们才会被锁链锁在了痛苦的过去之中。
包容能化解对军队恶行的怨愤
“自我意识”能让我们陷入对任何人、任何地方或机构的责怪及抵触的桎梏之中。而包容则相反,它就像一把钥匙,能够将“自我意识”给我们戴上的手铐打开。
有时候,就像下面的故事那样,我们把怨恨深深埋进心灵的洞穴,根本不知道已经留下了批判和怨愤在那里慢慢燃烧。
1979年,我和我的朋友比尔·赛特福特应邀到北加州特拉维斯空军基地举办一个关于包容的研讨会。在我们开车前往目的地的路上,我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最后,我告诉比尔,我要在路边停一下车。我必须得把我的想法说出来。
“比尔,”我说,“我对军队怀着如此强烈的怨恨,怎么能举办关于包容的研讨会呢?我们要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在美朝战争期间,我被迫中断儿童精神科住院医师生涯,加入特拉维斯部队。对此我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抵触不已。我反对以任何理由、任何方式杀害或伤害他人的行为,我根本不想服务于这种认为“有时候杀人是对的”的机构。
“我还是因为军队违反我的意愿强迫我为他们服务而感到憎恨和愤怒。”我告诉比尔,我还是放不下那些批判的感受,心里一点儿都不平静。我开始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我请比尔同我一起冥想,因为我力图消除这些感受,包容它,然后甩掉过去的包袱回到当下。它确实有用!很快我就平静下来,我们举办了一期非常成功的讲习班。对于军队,我的心里完全没有了之前陈旧、消极的感受。
包容让我们能够感受完整的自我,感受生命的和谐。它让我们睁开双眼感受光,以及爱的本质。
包容就像怀孕。你要不就是怀上了,要不就没有。你不能“部分包容”。“部分包容”根本不起作用,包容必须是彻底而完整的。
从一个新的角度来看待我们尚未包容的人和环境,总会给我们带来很大帮助。问问你自己,你固守着的这些旧日怨愤,对你来说究竟是有价值的,还是有害处的。
包容的过程没有既定的格式或形式。你要包容的这个人没有必要做任何改变。话说回来,他们可能永远不会改变!唯一的要求就是,你愿意改变你自己内心的想法。
包容让我们变得更快乐
加州索萨利托态度治疗中心的员工们曾经参加了我和戴安在夏威夷举办的讲习班。在讲习的一个环节中,我们将学员分成每两人一组,并要求每组成员相向而坐。接着,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诉说他想要包容自己的事情。聆听的那个人要尽可能地不做任何评判,并且给予无条件的爱。
轮到我的时候,我想不起来有什么事情需要自己包容的。突然,有件事蹦进了我的脑海。我对坐在对面的那位富有同情心又善解人意的女士说,我有一本书需要完成最后的编辑工作,为此我为自己设置了一个时间表,不过我后来并没有对我执行时间表的具体结果和工作进度进行测评。但就在我说出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并给我自己打了个不及格的分数。
我说完了自己的故事,在快结束的时候,我内心已经包容了自己消极的想法。听到搭档说“我包容你”的时候,我就好像在蛋糕上撒糖霜一样开心。
然后,我的搭档很好奇地问我:“你现在写的那本书名字是什么?”
还没等我说出口,我俩就大笑起来。那本书就是你们手中现在正捧着的这本——《修好你的包容心》。
所以,即使我写了这本关于包容的书,我还是要面对许多诱惑和挑战。或许只要我们的肉体存在一天,我们就随时有可能去批判现实,无法事事做到包容。我们永远需要提醒自己,生活中的每时每刻都是一次选择的机会。我深信我们最伟大的天赋之一就是,我们拥有能够选择放进心里的想法的力量。我们可以选择自由,将自己从自设的牢笼中释放出来。它能将我们从Pogo发现的敌人——我们自身,还有对过去的执着——中解救出来。
包容让我们置身于爱的暖流。包容的收获提醒我们:爱才是唯一的现实,爱就是一切,爱无处不在。爱就是全部,是所有我们解决可能遇到的麻烦和问题的答案。
包容让孩子更懂得悔改
我深信,当我们在家里和学校里都开始表达爱和包容的时候,我们将会拥有一个更侧重于合作而不是竞争的社会。当我们相信爱和包容可以创造奇迹的时候,奇迹就真的会出现。
1998年,我和戴安到位于西非的阿克拉市的态度治疗中心出差。在那里,中心的执行总监玛丽·克罗提对我们讲述了以下故事。
玛丽在距首都两小时车程的一所学校任教。在教学中,她花了很多时间帮助年轻的学生们找到没有愤怒和争斗的交流方式。她着重强调包容的过程。实际上,她的学生们都叫她“包容老师”。
学校里有个十岁的小男孩,是个真正的小霸王。他跟谁都打架,还把身边所有东西弄得一团糟。不管去哪儿,他都得弄坏点东西,却从不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有一天,他从老师的钱包里偷钱时被抓了个现形。学校校长也介入了这件事,下令全体学生集合。根据学校传统,这个男孩将在看台上被藤条鞭打,所有人都要去围观。他们正是采用这种方式来惩一儆百,不仅如此,在接受藤条鞭打后,这个男孩还会被开除。
全校的师生都集中在礼堂,鞭打即将开始。但是,当男孩被领出来时,玛丽站了起来。她正要开口说“包容他吧”,她身边所有的孩子都跳了起来。
“包容他!包容他!包容他!”孩子们有节奏地喊着,直到整个礼堂都回荡着这句话。
男孩瞪着底下的观众,无法控制地抽泣起来。瞬间礼堂的气氛变了。
最后,男孩没有被鞭打,也没有被开除。相反,他得到了包容和爱。那一天后,他再也没有打过架,没有毁坏东西,不再偷东西,也不再捣乱了。
一开始,学校的许多人认为,校长让大家集合来惩罚男孩的做法残酷而不公平,但最后他也得到了包容。在这个过程中,包容的种子已经深种在这所学校里,它必将给这所学校营造出全新而又更加友爱的环境。
包容给予同伴改正的机会
还有一个来自非洲的有关包容的故事。在南非的巴本巴部落,如果有人做了错事,或做了不负责任的事,他就会被独自安置在村子的中央,但不会采取措施来防止他逃跑。
村里的每个人都会停下手头的事,来到村子的中央围成一个圈,把受指责的那个人围在里面。然后每个人,不分老少,都会细数这个人一生中做过的好事。
人们会详细地描述他们所围住的这个人所做过的每一件事情。每个人都会非常详细地描述这个人所有的正面特质、他曾做过的好事、他的优点,以及他曾施与的善意。
这个人的每个故事都会被人充满真诚和爱意地讲述着。大家在讲述这些的时候,既不会夸大事实,也不会编造事实,更不会言不由衷,或出言讥讽。
这样的仪式会一直继续,直到村子里的每个人都讲述了他们是如何把这个人当作村落里值得尊敬的人。这个过程可以持续上几天。最后,大家散开圈子,欢庆这个人回到部落。
通过这个仪式所形容的爱之眼,我们发现的只有重聚和包容。圈子里的每个人,包括中央的那个人,都会记得包容给我们机会,让我们忘记过去,让我们对未来不再充满恐惧。中央的那个人不再被贴上坏人的标签,也不会被村落排斥。相反,他们会记得,爱就在他们之间,爱将他们团结在一起。
包容能化解家人间的隔阂
通常,最难解决的冲突和怨恨都是发生在家人之间的,我们觉得他们做了不可包容的事情。几年前,我在火奴鲁鲁 演讲的时候,一位身穿商务西装的中年男子来到我面前,问我是否可以谈谈。
由于当时屋子里的每个人都穿着夏威夷风格的衬衫和休闲服,所以我猜他可能是个医生——他还真是医生。他告诉我,他和哥哥已经六年没有说过话了。他们的关系在一次争吵后就结束了。他说他读过我的《真爱无惧》,而且开始认识到包容的价值,所以决定给哥哥打电话。
医生告诉我,他给哥哥打电话说他想忘记过去,让过去的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同意在接下来的那个礼拜见面。那天吃午餐时,一切都那么平静,没有人提到过去的争吵。相反,他们对彼此的爱流露在餐桌之间。
医生对我表示感谢,因为他觉得如果没有读我的书,他就永远不会安排那天的午餐。那对他来说尤为重要,因为一个星期后,他的哥哥在一次交通事故中丧生。这个故事多么巧妙地说明了,包容永远不会太早,也不会太晚!
在听说了这个故事大概十年后,我经人介绍,到一位医生那里咨询一个身体健康方面的问题。我走进办公室后,医生做了自我介绍,并问我记不记得他。我不得不承认说不记得。然后他说:“我就是那个跟你讲述包容哥哥的经历的人。”我激动地再次感谢他,因为这些年我跟成千上万的人分享了他的故事。
包容是通往人间乐土的最捷径。
包容像一块橡皮,它能擦掉痛苦的过往。
无论是对于将死之人,还是对于世上之人,包容都是最重要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