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儿,你是我的女儿,有什么事起来说罢。”颜父不忍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已近年迈的脚跨出一步,轻轻的扶起跪在地上的木离,木离却倔强着坚持不肯起来。
“父亲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你不答应,我就长跪不起,看你答不答应,这话有点近乎威胁的说,但颜父听着却是十足撒娇的味道。
他笑呵呵的摸着下巴那一寸长的胡子,道:“城儿是不是想为父退出朝堂。”
他说的轻巧,却也肯定,只是那笑容却也带有几分惆怅与释然。
“父亲!”木离忍不住惊呼一声,戴眉轻轻的皱起,但随即又释然的放开:“难道父亲……”难道颜父也有此想法?
木离抬起琉璃般水润的眸子兴奋的望着颜父,而后者却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肯定的点了点头。
“谢谢父亲!”颜父这一点头,却让木离高兴的一蹦三迟高,她原以为这位慈祥的父亲,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自己这胡闹的想法,却没法到他和颜父还真是“父女相通”。
“城儿,你长大了,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父亲的也不想多说你什么。”望着仍然开心的把嘴角咧的大大的女儿,颜父慈爱的双眼,似感叹,似无奈。
木离听懂了,她知道颜父在说什么,他是变着法子在提醒她,她现在已经是皇帝的妃子,不管得不得宠,始终都不能私自出宫,这个罪名可大可小,大则抄家灭族,小着闭门思过,而已目前木离与皇帝的关系,完全可以让人抓着把柄反将一军。
“父亲怎么突然也想着要退出朝堂?”抿了抿粉嫩的红唇,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木离自己把门关紧,从地上起来坐到了椅子上,转移话题那也是一绝。
在朝为官,不管你在怎么清廉,也始终都逃不过朝堂的恩怨纠葛,她知道颜父突然要退出朝堂,那一定也是有原因的,只是好死不死和她木离撞到一起了而已。
“哎。”站在窗口的颜父望着皎洁的月光,长长的一声叹息,他布满老茧的手摸着下巴短短的胡子,思绪却已飞离到了几年以前。
皎洁的月光下,迎窗而立的中旬男人,对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女,讲述了一个鲜有人知的阴谋。
“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
“他,那时候还只是个太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忍心的对他?”听完颜父的讲述,木离的眼圈红了一圈,尽管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个善良的人,但却还是忍不住有点激昂。
这个看似慈祥的父亲,既然有多狠毒?又有多少秘密,而他为什么会愿意告诉自己,难道仅仅是因为颜倾城是他女儿?
那个年轻帝王,在少年本是享受大好年华的太子之时,为何一夕之间变的如此冷血无情,这究竟是谁的过错?
还有哪个已逝的先帝,既然能联合自己的儿子,亲手算计自己的另一个儿子,他的心到底装着什么?
颜父转过满是沧桑的脸看着呆愣的木离,木离一时间竟只觉得那张脸变的让自己好陌生,其实,本来就陌生,不管是颜倾城的记忆里,还是此时樱木离所看到的,都是陌生,那些明明刚刚才上演的慈爱,在此时竟然也觉得如此陌生,如此虚伪。
这个世界,真真假假,亦真亦假,又有谁能够看的清楚,看的透彻?
无奈的摇了摇头,颜父其实也不好受,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还是如此的毫无波澜,似乎他所说的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孩子,我们知道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必须得为之,这,就是帝王的无奈啊!”
如此沧桑,如此无力,他的肩头好似有千斤重担压着般无力,就好象那些飘飘零零的落叶,明明想扎根却不得不坠落,这就是无奈,人生的无奈,为人臣子的无奈,也是帝王的无奈。
他说——孩子,我们知道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却必须得为之,这,就是帝王的无奈啊!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没有你们这些阴狠毒辣草菅人命的算计,他就成不了一代明君,是你们毁了他的大好人生,甚至将来的整个凤麟国!”明明是低吼,木离却说的毫无温度,似乎,她不是在对一个人说,而是在对一件死物说,朝着颜丰低吼完这一句,木离毫不犹豫的走出了颜相府。
而她的脸却比冰更冰,那是一种,了无生气,毫无温度的冰封感,她不会让人感到寒气,她只会让人觉得你,毫无生的气息,仿佛只是一件死物。
是夜。
凤麟的街头已渺渺几人,一背影瘦弱却昂首挺立的女子,她迎着风,朝着凤麟的皇宫一步步倔强的走着,琉璃般晶亮的眸子毫无温度,甚至比入冬的夜还要冷上几分,她身上所穿的墨黑色锦炮,几乎与夜色连成一体。
木离站在皇宫南门的围墙边,晶亮的眸子昂视着高高的围墙,她在考虑翻墙回去危险,还是钻狗洞回去安全,末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朝着西门的狗洞那方而去,那倔强的背影却不知为何多了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沧桑与萧瑟。
树木嘈杂的狗洞边,一女子双手抱腿的蹲在地上,她把头深深的埋在胸前,入冬的风冷咧的吹来,女子肩膀有些微的止不住颤抖,木离走过去,轻轻的将女子冰冷的身体拥在怀中,末了,一滴清泪从木离眼中滑落,滴落到女子细嫩的脖颈。
女子从胸前抬起泪流满面的头来,看到木离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女子嚎啕大哭梨花带泪的哭声。
这个晚上,木离对雪梨第一次食言了,她说要请她出宫出大餐,结果俩人双双饿着肚子回来。
这个晚上,西宫皇后带着她的丫鬟饿着肚子从狗爬出去,又饿着肚子从狗洞双双爬到了冷宫。
这个晚上,木离一直一句话不说的回到了冷宫,她的脸上看不任何不悦的情绪,她的眸子仍然晶亮璀璨,只是里面在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这样的木离,却让雪梨看着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感。
这个晚上,却也成为了她们在皇宫第一个有乐趣的晚上,回到冷宫之时已近凌晨,木离冒着被冰冻的危险,从凤麟皇宫的莲花池偷了几条不知明的鱼带去冷宫和雪梨烤了吃,所以这个晚上木离始终还是没让雪梨饿肚子。
边生火的木离边给雪梨讲故事,她给雪梨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讲了一个名叫樱木离的故事,从小时候在孤儿院开始讲,讲到她上小学,和孤儿院的孩子一起上学被同学欺负,然后,她开始象个男孩子一样练习拳脚功夫,为的只是保护那些没人保护的孩子不被欺负。
渐渐长大了,孤儿院的那些孩子,也一个一个被父母领走,而只有木离她又成了孑然一身,看着惜日热闹的谴室今日又只剩下她一个人,木离倔强的昂起头始终没让眼泪流下来。
讲着,讲着,不知道何时眼眶溢满了泪水,熊熊的火光照在她那张苍白悲怆的恋上,看起人让人格外心疼,木离象小时候那样昂起头看着夜空,生生把即将要流出开的泪水逼退了回去,她想,为什么从小时候开始,她就一直在遭人抛弃欺骗呢?
雪梨一边安静的吃着鱼,一边听着木离讲故事,原本香喷喷的鱼,吃着吃着,不知道何时竟觉的食不知味,尤其看到木离这样强忍着不流泪的时候,她更是不知觉的哭了出来。
璀璨的星眸瞥了一眼雪梨,木离淡淡的开口:“现在你相信我不是你家小姐颜倾城了么?”
望着如斯的木离,雪梨不自觉的点头了,她相信她没必要骗自己,更何况现在这个小姐和前面哪个小姐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而且是没有一个过度期的转变,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呢!小雪,现在你听好了,我不叫颜倾城。”木离笑了,这次是真的笑了,就连原本毫无温度的眸子此时也是神采熠熠,她拿了根木材照着火光在地上写出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她对着雪梨一字一顿的开口:“我、叫、樱、木、离!地上这三个字儿就是我的名字。”
“好有意思的名字呢。”不等雪梨说什么,此时一个极其优雅的男生却响了起来,木离拿起手上的木材,唰唰几下,就把她刚写下的名字用灰尘磨掉了。
“鄙人又不是坏人,樱儿你那么紧张干嘛?”年轻男子嘟啷着诱人的红唇,从黑夜中缓缓走出来,这口气,说的他好象和木离很熟似的。
木离和惊愕中的雪梨,借着火光同时打量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只见男子一身火红色的云锣锦炮比地上正在燃烧的火光还要红上几倍,他的肌肤白皙娇嫩犹如初生婴儿般光滑,五官更是精致绝伦,尤其那对看着你好象会说话似的桃花眼更为出色。
木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她刚说的话被他听到了多少,也不知道他是从何时而来,更不知道眼前这男子是什么身份,尽管有一肚子的不安,木离还是一贯的冷笑了笑:“你听过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么?还有,我叫颜倾城,不叫什么樱儿。”
还樱儿,她恶寒,她好象没和熟到这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