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早晨还有着微微的凉意,玉凌披着披风,坐在闻香亭里,手撑着下颌,望着远方的花草树木发呆。
“二小姐,您最近是怎么了?整个人恹恹的。”换景担心地看着自家的小姐,“不会是病了吧?”说着便抚上玉凌的额头,探探温度。不烫。还是……余毒未清?
“我没事,只是有些无聊罢了。”
“无聊?”换景歪着头想了想,“那我陪小姐去看那孩子?”
“这几****有哪日能抢过娘了?”玉凌睨她一眼。
换景点点头,也是。这几日夫人整日霸占着孩子,舍不得给别人多看一眼,那股子疼爱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己生的呢。
“那小姐要不要绣花?”
“不要。”
“看书?”
“不要。”
“弹琴?”
“也不要!下棋、写字、作画统统不要!”
“那小姐想做什么?”
“我也不知。”玉凌幽幽叹了口气,“自从姐姐出嫁,我便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小姐是想大小姐了?”
“嗯。”玉凌点点头。
“以前大小姐没来府上时,小姐还不是过得很好。小姐只当是回到以前罢了。”
“以前没有姐姐,我整日看书抚琴绣花,跟一般的闺阁女子过得没什么不同。那时候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可自从有了姐姐,突然发现女子也可活得多姿多彩,跟姐姐在一块儿总是特别快乐。”
“也是,自从大小姐来了,府上的氛围可是大不一样呢,人人都多了股活泼劲呢。”
“是呀。”想到那些日子,玉凌甜甜一笑,“姐姐是如此与众不同,我曾经担心这世上找不出一个懂姐姐的好男子呢,幸好姐姐遇上了姐夫。”
换景“噗嗤”一笑,打趣道:“小姐就不担心自己?”
“担心什么?”
“担心自己将来嫁个什么样的夫婿呀?”
“我才不担心呢。”
“哦?”
“反正若非如姐夫这般深情的好男子我才不要嫁。”
“那可就糟了。”换景皱眉。
“为何?”玉凌不解。
“小姐整日关在深闺足不出户,再深情的好男子小姐也遇不上啊。”换景眼珠一转,“不如我们出门去?”
“好你个换景,被姐姐带坏了,敢拿你家小姐我消遣。”玉凌笑骂。
“那小姐到底要不要出门?”换景嘻嘻一笑。
“要!”说着便站起身拉着换景出了闻香亭,刚走不过十几步,对面便迎上了匆匆而来的张鹤龄。
“玉凌,你在这呢,可让我好找。”远远地,张鹤龄看到玉凌便快步赶了过来。
“大哥这么急找我何事?”
“今日又有人来提亲了,爹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之前有人提亲爹都是直接回绝了的,今日怎么不同了?”
“以前那些都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终身之人,可今日这位不同,爹和我都觉得挺好,便来问问你的意思。”
“我不嫁。”
“我还没说是谁呢,你怎么就说不嫁。”
“是谁不都一样么?反正都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此人你虽没见过,但也不能完全说是不相识。”张鹤龄神秘一笑。
“哦?是谁?”玉凌好奇。
“莫再缘。”
“咦?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你可还记得那七十担米?”
“原来是他。”玉凌恍然大悟。那时献县遭遇大旱,邻近几个县城不但不肯收留灾民,反倒联合起来为难愿意收留灾民的青县,让他们在购买大米时到处碰壁。那时幸好有莫再缘慷慨捐出七十担大米,否则别说是献县灾民,怕是青县百姓也要饿肚子了。
“还是不嫁。”玉凌想了想回答道。
“为何?”她不是很欣赏他的义行么?
“我又不认识他。他虽是个好人,可不一定是个适合我的丈夫。我可是想和姐姐一样,找个两情相悦的呢。”
“你呀,不害臊。”张鹤龄点点她的俏鼻。
“姐姐说了,事关自己的终身,不知害臊总比痛苦一生要好。”
“也是。郁书的话向来有道理。”
“那就劳烦大哥帮我回了吧。”
张鹤龄点点头:“那我现在便去。”说完又匆匆回前厅去了。
看着大哥远走的身影,郁书回头朝换景一笑:“走吧。”说着便与换景高高兴兴地出门逛街去了,殊不知兴冲冲前来提亲的莫再缘在惨遭拒绝后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莫府。
沁松园书房门口聚集了一大帮神色焦急的人,来来回回踱着疾步,如一锅热锅上的蚂蚁。
“玄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府夫人沈芷琴追问。
“被拒绝了。”玄风垂头丧气。
“我知道被拒绝了,我又不是瞎子。”她没好气地说。眼看着高高兴兴抬出去的聘礼又一箱箱被抬了回来,个个表情如丧考妣,谁都知道是被拒绝了,“我问的是他们拒绝的理由是什么?”
“说是张二姑娘自己的意思。”
“她出来见客了?”
“是张家大公子亲自去问的。”
“他可有说张姑娘为何拒绝?”莫府主人莫万奇忍不住追问。
“说是不想这么早嫁。还说……”玄风顿住,看了沈芷琴一眼。
沈芷琴皱皱眉问道:“还说什么?”
“张公子说他们张家虽然很感念少爷去年的慷慨援手,也很欣赏少爷的为人,但他们张家向来开明,婚姻之事都由子女自行决定,大恩大德只待来日有机会再报。言语之间不无希望少爷莫要以恩索要婚姻之意。”
沈芷琴点点头:“他们有此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莫万奇开口道:“说不想早嫁不过是给莫府个面子罢了,只怕问过女儿的意思也只不过是个借口,或许是张家不愿女儿以官家小姐之尊下嫁商贾之家。”
“我看不会。看得出来张大人和张公子都对少爷很是满意,张公子拒绝少爷时也很是惋惜。凭我多年在商场上打滚的经验,我敢断定他们确是真心,何况当初张大人不知太子是太子时也未曾嫌弃过他。”
“只怕今时不同往日。”莫万奇浅叹一口气,但愿一切只是他多虑了,否则,若果真如此,儿子便彻底没希望了。依他那死心眼的性子,也不知会怎样。
“你们也别在这儿瞎猜了,统统都回去,该干嘛干嘛。”沈芷琴看着书房房门叹气,“先让他一个人好好静静,晚点儿我再来和他好好谈谈。”
“可是……”有人提出异议。
“没什么好可是的。”沈芷琴断然道,“知子莫若母,这时候他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
听闻此言,众人默然无声,良久才暗暗叹息着离开。莫万奇夫妇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忧心与无奈,可此时此刻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黯然离开,暂时给儿子一片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