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等待香港(我与无线的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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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爱你爱电视剧(22)

主流港剧女

小女人

“男女不可能平等”是港剧(亦即无线剧集)的重要特色。如果说它掌握了香港文化的某条脉搏,那便是“小女人是香港女性的主流”,而“小女人”之所以广被认同,无非因为“她”象征着女人梦寐以求的幸福:被宠、被爱、被疼惜。

这解释了为何源远流长,港剧中的女人们什么都没有,只有“爱情”。她们之中没有“丁蟹”【28】,没有“许文强”,没有为个人前途打拼的成功典范,即使有人是医生、律师、女警、鉴证专家,最后还是皆一一以小鸟依人姿态臣服于男主角。要港剧出现像《最高统帅》(Commander in Chief)中的女性国家领导人,恐怕要等无线的戏剧组大换班——虽然它的最高头头是位女性。

曾经,陈秀雯在《壹号皇庭》中的检察官是有过一闪灵光——她的“大女人”把丈夫欧阳震华,以及他的“猪朋狗友”反衬得极度“小男人”。奈何一转身“大女人”还是在“肥师奶”身上尝到更多甜头。《再见亦是老婆》正式开启了港剧“师奶为本”的时代,就连日后以饰演女强人创下事业高峰的汪明荃,也是在“小女人”的角色里找到最新归宿,那出让她跟上时代潮流的剧集叫《我的野蛮奶奶》。

反过来看,美国剧集中的女性角色却是愈来愈能与男性分庭抗礼。《单身毒妈》(Weeds)、《欲骨查》(Bones)、《真相追击》(The Closer)、《灵媒缉凶》(Medium)等大受欢迎的新戏剧品种都是“一妇当关”。爱情对于剧中独当一面的女主人公只是生活一部分而并非全部。她们一身轻装,面对更大的悬案也不过把眉头一皱,而不像港剧中的“小女人”般,动辄就对男人们咆哮:“我没有理会你的感受?你又有没有理会我的感受啊?”

我不是要说“月亮是外国的圆”,只是无法忍受港剧长期把女人描写成被动、小心眼、无理取闹、歇斯底里、不会思考、没有独立人格的典型“小女人”。但很明显市场欢迎她们的大量繁殖,拥抱港剧的粉丝们相信那是香港女人的忠实写照。只不过当编导和观众(主要是主妇/师奶?)同气连枝之际,愈来愈多港男已北上寻偶,而陈奕迅在《每当变幻时》一语道尽他们多少心声:“你们这些港女,就是素质低,要求高!”

女鳄鱼泪

港剧在过去三十年来只有一个主题,{L-End}

表面上是解不开人生的两难:出人头地一定要不择手段,但得到成功却换来众叛亲离。不知多少首电视剧主题曲均是以这矛盾入词,主唱者不管是李克勤罗嘉良或更早期的郑少秋关正杰,都是如泣如诉。“赢了全世界但失去了你”是一种“报应”,但通常它只会帮男主角赚取更多同情分,因为不能打落门牙和血吞,便不是“天地男儿”,不配肩负“天地豪情”。

然而结局往往另有安排:女主角若非回心转意,便是因意外成了植物人。也就是说,“报应”于他如果不是不够彻底,便是冷不防一个光环戴到了他头上:以守候在病榻前暗示他终其一生将对失去知觉的那一位不离不弃。为了让女观众不要觉得被标榜男主角是痴情种子的结局所冷落,港剧先后多次安排植物人女主角在眼角流现一滴泪。

换了鳄鱼、枭雄是位女性,“报应”便没有那么便宜了。港剧史上第一出,也是唯一一出让女主人公成功坐上男人交椅的《家变》,她的“赢了全世界但失去了你”的结果,却是遇上郎心如铁。倔强的洛琳(汪明荃)在一百一十集的大结局里也淌下了不轻弹的眼泪,分别在于这滴眼泪没有叫任何人回心转意——除了那个介意她“刚愎自用”,不辞而别的情人朱江,电视机旁的三百万观众也认同女强人到底不是女人的理想出路,所以因事业有成而付出孑然一身的代价,是洛琳的“最佳结局”。

男人可以在港剧世界中“笑看风云”——管它是酒店业、赌业、财经界或汽车制造业——女人却从没有享受过同等权利,即使在相对属于女性的时装界里。《天虹》是无线最后一次以女性向上爬为主题的长篇连续剧。适值郑裕玲刚以佳视弃卒身份进入TVB,我曾参与“度桥”的该剧,便是试图以黄淑仪配搭汪明荃带出上下两代三个女人的“英雄本色”。可惜意愿归意愿,大卡士归大卡士,最后演员阵容堪称钻石级的《天虹》——有郑少秋、谭咏麟、谢贤、梁珊(取代黄淑仪)、嘉伦也保不住流血不止的收视率:港人就是不爱看女儿当自强,换了是斗个你死我活的《金枝欲孽》和《溏心风暴》又当别论。

2007年7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