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说一句，她不是这样的人，有这么难吗？
说一句，侮辱别人取笑别人的行为很可耻，有这么难吗？
或许最讨厌的不是他们任何人，而是敢想却畏首畏尾，不敢去做的我。
这样的我，真的让自己觉得好恶心。
就在这个时候，易凉辰追过去了，他说：“那封信是我写的。”
全世界都知道他在说谎，然而这一句不大不小的话却彻底让大家安静了。
有时候，意识到自己做得过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吧？
易凉辰是不一样的，他是跟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他不像我们那样可恶，不像我们那样没有爱心，喜欢恶作剧，他从来都是一个单纯到透明，善良到天真的纯白少年。他究竟可以对别人多好？好到，让我觉得整颗心都在痛。
沈安安，你究竟有多吝啬？你的喜欢从来都只有那么一点点。你不仅骄傲而且任性，一旦有什么事危及到你的自尊，你就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退让。一旦不再相信那个你相信的人，你就可以没有任何留恋地扬长而去。或许，你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你只不过是觉得你的尊严被挑衅了而已。
我的脑海一遍又一遍地闪过林爱晚上次对我说的话，也许她也不见得有多善良，也不见得有多纯粹，可是，她坦诚多了，跟我们这样任性的恶作剧，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比起来，她其实要可爱多了。
也许她是对的。也许，以前的我确实是这样的。一旦危及到尊严的话，我绝对可以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但是这一次，我却彻底僵在了原地。
不管……不管还有多少人喜欢易凉辰，我也还是喜欢他，我喜欢他的心也绝对绝对不会改变。我喜欢他，所以不喜欢他喜欢别人……
操场无人的角落，单杠上面的女生看着身旁的男生，笑笑说：“你跟其他人不一样。”
易凉辰歪了歪嘴角，说：“所有人都一样。”
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经历着成长，在思考着生活，在抉择着难题，在寻找着未来……我们唯一的不同，是有一些人更快一些成熟，更早的经历一些快乐和不快乐，而另一些人则成熟的慢一点。但是我们都是在成长着这件事，都是一样的。
“那封信的确是我自己写的。”林爱晚低着头，抿了抿唇瓣。
“嗯？”他侧过脸颊看她。
“我只是觉得很寂寞。”她也抬头去看他。
“呵呵。”
她将目光移到远处的喷泉上，声音很平淡：“可以写日记，为什么不可以写信给自己？或者说，其实我真的和他们想象的一样，是很讨厌的人吧。我喜欢的人从来都不喜欢我，我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还要讨厌吧？却非要觉得是别人伤害了我不可。”
“没有人是绝对丑陋或者美好的，给自己写信也是一种成长，本来就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但如果让舆论影响到自己，并且自己跟着那些流言渐渐改变了，就是最大的错误。”
听见易凉辰这样说，林爱晚再次将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所以说，不管沈安安是什么样的人，会做多少不可原谅的事情，你都还是一样喜欢她吧？”
“会犯错本来就是足以让人喜欢的优点。”易凉辰漫不经心地甩了甩脑袋。
“易凉辰，你要不要看我那封信究竟写了什么？”
“那不是你写给自己的吗？”
“也是写给你的。”
“啊？”
数学课上，小胡突然对大家说：“林爱晚说自己看不清黑板，有没有人愿意和她换座位。”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了好久，终于还是举起手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可是我知道这是我的心要求我去做的。
如果不这样，也许我会后悔吧？我觉得我一定一定会后悔的。我不敢去看任何人，但是我觉得易凉辰和林爱晚肯定在看我。我想要成为最接近易凉辰的人，不管怎样都不会变。
我竟然可以如此“英勇”，连我自己都被自己震撼了。
我终究还是坐在了易凉辰身边，邱玥最后和另一个女生换了座位和达明同桌了。有一件事变了，那就是大家对林爱晚的排斥已经淡化了。
我在抽屉里面发现了一封信，信封上面的署名是“纪年”，信封后面贴了一张粉色字条，就几个字：收到的人请打开。
我想了想，还是打开了。
写给十七岁的自己，和最善良的经过我生命的你：易凉辰你，送到这里就可以了。以后的路，我会一个人坚强地走下去。我明白的，看见你对她的包容和理解，我想我突然有那么一点明白了。其实，我任性，伤害的只能是自己而已。许岩是看不见我的悲伤的，韩初晓是不会在意我的嫉恨的。我唯一能做的是，认真地改变自己，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完美，而不是一直任性地觉得被别人丢弃，被别人伤害。
写一封很长很长的信，把内心所有的不愉快都宣泄出来，明天就会是崭新的一天。给自己写一封信，送给自己的年华，年华里面的自己，也许很寂寞，也许有很多不甘心，也许有很多无可奈何，也许有很多无能为力，可是我，一定要学着记得那些让我快乐的事情。
易凉辰，谢谢你。
就算是听到沈安安说出那样的话，也可以坚定不移地继续守护她，这样的你，让我终于愿意承认……其实，我也喜欢的，我是真的真的喜欢许岩，是真心想要他快乐，所以最后那一段光阴，我努力拉扯韩初晓，想要改变结果。可是，他还是离开我了。虽然明明知道难过的人不只是我一个人，却还是那么那么任性地觉得他很过分。他没有安排好我以后的人生就离开了我，这件事让我觉得非常非常地难以接受。
其实，我早就应该明白的，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如果可以把一切都想得那么那么周到，就不会失去韩初晓了，更不会失去自己。
我的话，只不过是觉得，很寂寞而已吧。
你的话，必须要幸福才可以啊。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但又好像有什么改变了。我看了看前排的前排埋头做笔记的女生单薄的背影，许久都无法回神。她其实也一直都在努力改变啊，一个人那么那么努力还是没有得到别人的肯定，反而被那么多人狠狠整了一顿，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很难过吧。其实，她一直都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
我颤抖着在纸条上写下：你和你前女友怎么样了？
看都不敢再多看一眼就推给易凉辰了。他很快就回纸条给我说：她说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我看着纸条发了半天呆，原来这些天，真的是我自己想多了：那你怎么想？
他说：怎么想？当然想比谁都快乐。
我画了一个笑脸。
易凉辰说：KTV的那天，对不起。但站在你身边的人已经够多的人，站在林爱晚的身边的人是零，不能欺人太甚。
我拿着笔，想了想，然后写：你那个时候真的生气了吧？
易凉辰写：嗯。有点。你呢？
我写：非常。
或许不是生气吧？说难过会更恰当一点，那种令整个身体都恍惚晕眩着仿佛坠落到无底深渊的感觉，是悲伤而酸楚的。
他下意识地揉了揉右耳朵，浅浅地笑了笑。
“教我弹吉他吧。”我说。
“嗯。”他点了点头。
秋天的凉爽的风掠过窗台，吹起我的鬓发，心里流淌过的温暖从单薄渐渐变得丰厚。
谢谢经过我生命的你，可以如此如此地宽容，谢谢人生经过这里，我们依然可以肩并肩地前进。谢谢每一个经过我生命中的人，让我学着如何去成长。
今天的我，比昨天更完美了一些，明天的我，一定会比今天更成熟懂事一些，这样想着，我突然觉得，可以这样随心所欲地去经历成长的我们，真的非常非常幸福。
时间好像是静止的，至少在它疯狂的流逝时总显得那么安静，好像地球不停的转动，我们却依然毫无察觉一般。而那些流年，那些过往的人们再一次突兀的闯进毫无防备的世界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么那么多的青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挥霍干净。
高三究竟是怎样的呢，我竟然有一些忘记了。放学的时间被无限延后，上学的时间被无限提前，每天都听着老师说着相同的话语，每天都做着相同多的习题，室外活动渐渐减少到零，连体育课也都变得越来越难得，美术课音乐课全部取消，会考通过之后，有关文科类的课程也全部消失了。不是数学就是化学，不是化学就是物理，不是物理就是生物，英语，语文……
反复被说着考不上大学的我们未来将会有多么不可观，唯一有一些趣味的，就是爱讲故事的老师代的课程。
尽管教科书的内容越来越浅显，然而高考的题目却并没有因此越来越容易，于是我们做着教科书里完全没有出现过的练习题，感觉自己一无所知。再到后来，只剩下一科科四五百页的超厚重习题册。半根中指厚的《X色通道》抱在怀里都嫌重，还要发什么八年抗战，每天无数份试卷从笔尖掠过，终于让我们彻底感受了一回人间地狱的滋味。
赵泷说：“等高考结束，我一定要把绿色通道一页一页撕掉，你想想，要是全年级都撕掉，五中是不是就废了？搞不好交通堵塞。”
萧雅说：“别啊，卖给学弟学妹们还能值几个钱。”
听哪一个学姐说，上学的时候都觉得学校无聊，但是你出了社会以后会发现，其实社会更无聊。
我倒并不觉得学校有什么无聊，但也的确不觉得有什么好。看着拼命做题，关注着自己的成绩进步多少分，这次考试排名又在第几的大家，突然觉得，我们有那么一点可怜。总是怀抱着希望明天晚一点到来，又想要拒绝这样日复一日的炼狱，期待着自己可以考上自己理想的学校，又害怕着自己一旦落榜将面临着怎样的难堪。
绝对绝对不会改变的，就是黑板旁边的高考倒数器每天都在减少着的数字。从微凉到寒冷，寒假被缩短到只有一个星期，当温暖再一次降临教室，高考也近在眼前了。
易凉辰说：“中国应试教育的目的就是让我从一只只聪明伶俐的小猴子成长为一头头呆头呆脑的蠢猪。”
“那么说来，你成长的挺好。”我咯咯笑了起来。
易凉辰没想到连我都会损他了，轻轻弹了弹我的耳朵，我吃痛地捂住微红的耳朵，“恶毒”地说道：“我同桌是傻X.”
易凉辰不甘示弱地回嘴道：“你同桌才是傻X……”
我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易凉辰彻底无语了。
“这道题怎么做啊？”我将物理卷子推到易凉辰桌上，他终于找到了损我的机会，“冷冷”地笑道：“蠢猪怎么可能会做。”
我马上就接住了他的话，同时抽回试卷道：“我就知道你不会。”
“……你越来越毒舌了。”易凉辰的头都快甩地飞离脖子了。
我想要将故事翻到最后一页，又害怕翻完全部情节。大家都觉得写毕业纪念册挺白痴的，然而我和韩初晓却带头傻了一回，于是曾被少数人“攻击”说幼稚到吓人的同学录突然在三班风靡起来。
在花哨卡通的信纸上填写自己的联系毕业赠言成为那个时候的我们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就连追着不喜欢照相的同学要大头贴都成了一种课间活动。而后，整个年级都开始流行写曾被自己不屑的同学录以及向他人索要傻兮兮的大头贴。
五月的尾声，再谈做题显得有一些无趣和没有意义。很难相信事情最后会变成那个样子。我爸为我订的车票在照毕业照的前两天，我必须要回户籍所在地作为社会类考生报考，而班级里有一些报考艺术类或许特长生的同学陆陆续续不再来学校。偶尔感慨地叨叨了一声：“XXX回家去了。”还会被人不留情地顶回来：“XXX回去了，你又没那胆量。”
韩初晓问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我说可以让我感觉到你存在的。我回去给她写了整整十二页的信纸都还意犹未尽。韩初晓知道我赶不上照毕业照的时间，于是前几天就拿着相机满世界乱拍，坚持将每一个同学的脸都映在照片上才肯作罢。
再到后来觉得写同学录腻了，就找每一个同学在校服上面签名，突然发现就算字写得再不好看的人都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好，邱玥在我的校服上画了巨大一个签名，我无语地看着他：“你把我校服二分之一的地方都写满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高考好好考。”
“嗯，一定。”我也冲他笑了笑。
过去的记忆变得十分遥远，我曾经如何喜欢过他，又厌倦过他，接近着他，又离开了他……那些美好和不美好的回忆让整个过去变得无比鲜活，我突然爱上年华中那个任性倔强的自己，也爱上了记忆里那个不那么勇敢坚强的少年。
宛若五月天那首《而我知道》MV里的一句台词：我一直以为自己爱着的是十七岁的她，现在我知道，我爱上的，是十七岁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