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追出来了，所以看见易凉辰和林爱晚究竟亲密到什么份上。
不是那种感觉，不是那种悲伤到只想要逃走的感觉，而是拼命地，拼命地想要挽留些什么，想要易凉辰看见我的难过，想要他为了我而转过头。
然而，他却只是一直走，一直走，仿佛就要那么安静地走出我的世界一样。
那个时候的我，看着他就这样一直一直走出视线究竟有多难过呢，那一种仿佛整个世界都毁灭了我都会愣在原地无动于衷的感觉，一点一点地割裂了我的心房。
是不是被易凉辰讨厌了？如果，连易凉辰都讨厌我的话……是不是就说明，其实我真的任性到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了呢？
我以为，是你的话，就一定会知道的。
知道我有多么想要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并不是一旦你背叛了我，我就要彻底离开你，我不想离开你，这么骄傲的我，竟然这么卑微地祈求着上天，不要让你离开我。
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肯转过身来，回头看我一眼呢？
我在繁华的街头任由泪水模糊视线，下过雨的地面还没有干透，车轮滑过凹陷的地面上存储的雨水，车灯一闪一闪地漾进眼瞳，街角咖啡厅里传出缠绵的歌谣，我只听到，仿佛有什么破碎的声音，咔嚓咔嚓在耳际作响。
第二天，小胡说座位要全部重新调整，想让我们高中最后一年享受一次民主，他决定让我们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座位。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选择坐在第二排，那么想要让易凉辰发现我的存在的自己，连自己都觉得任性的很讨厌。我以为，如果是易凉辰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跟着我坐在第二排位置的，这样的话，我们就算和解了。
然而他却选择坐在原来的位置，我微微侧过脸颊看向靠窗第四排座位的他，恍然发现，原来，我并不是自己以为的这么重要的，他真正在乎的并不是和谁坐在一起，而是他坐在哪里。
那种被冷落的感觉非常非常强烈，强烈到仿佛可以轻易割裂我好不容易才拼凑完整的心脏。从裂口处一点一点涌现出来的哀伤，跟随着蔷薇色的血液，蔓延到身体每一个角落，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我的喉咙，我觉得我快要没有办法呼吸了，可是就算是这样，心口的疼痛却丝毫没有淡化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没有办法遏制。
在我的视线即将接触到他的眼睛的时候狼狈的移开了，当时的我，内心究竟有多不安，以至于没有发现邱玥坐在我的旁边。
易凉辰竟然允许林爱晚坐在他的身边，想起昨天的画面，我突然难过到了极点。
为什么明明想要靠近，却总是做着和内心的想法截然相反的事情呢？
明明想要解释，或许我更宁愿完全不用解释，易凉辰也无条件相信我。为什么事情会变得这么混乱，混乱到难以收场呢？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邱玥竟然会问我：“听说，你喜欢我？”
我诧异地回过神，才终于发现他的存在。他似乎比去年更加好看了一些，轮廓越发清晰了，刘海裁剪成动漫少男特有的唯美形状，眉宇间少了一点秀气，多了一些英气。明明是那么美丽的少年，为什么我却总是没有办法固定自己的视线呢？
听见他这样的问话，我竟然可以平静到这种地步。
是谁告诉他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了。
我看了看邱玥，点了点头说：“嗯，喜欢过的。”
我用的是过去式，邱玥却仿佛没有听清，兴致极高地继续追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二吧。”
“你那么早就喜欢我了？”
“嗯。”
“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他用了一个“挺”字，我浅浅笑了笑，并不在状态，“嗯，我知道。”我说。
会承认，是因为不再喜欢了啊。这样骄傲任性的我，是绝对不允许在正在喜欢那个人的时候被谁发现的。所以，那么遥远之前的喜欢，我真的已经淡忘了。
“我对你应该是那种介于朋友和恋人之间的感觉吧。”他继续说道。
“哦，呵呵，我也是。”我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是吗？呵呵，不过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很开心了。”
我实在不知道他到底在开心些什么，于是看着他笑笑问道：“你喜欢李暖吗？”并没有人任何情绪波动，平静到仿佛在探讨一个事不关己的话题。
“那个时候发生了很多事情。如果没有她的话，也许我们最后真的在一起了吧。”
“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了，你喜欢她吗？”
“喜欢啊。”
和我一样，或许邱玥也拥有一些很骄傲自负的东西吧。除了觉得有一点可笑，我并没有其他感觉。因为我已经不喜欢他了，我不喜欢他，所以不管他是怎么想的我都无所谓。也许，是这样的吧？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我觉得有一点难受，让韩初晓帮我请假了。我趴在课桌上，脑子一片混乱。
也许，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了解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也许，我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成长了多少？
也许，我任性，一直一直都没有变过？
秋天泛黄的叶被凉风卷进窗台，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抬头发现对方是林爱晚。
“你确定你不喜欢易凉辰，我可真去追他了。”
林爱晚这句话让我猛然清醒过来，我怔愣地看着她，她递给我一杯红糖水。
“某个人让我给你的。”
不用猜也知道林爱晚说的某个人是谁，我接过红糖水，眼眶有一些湿。他竟然比我记得还清楚。
“他已经和别人交往了。”我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说这句话究竟是想让林爱晚死心还是让自己死心呢？我竟然有些难以分辨。
“所以你觉得他到底想要脚踩几条船？”林爱晚没好气地反诘道。
“所以你的意思……”
“白痴。”
“所以说，他没有……”和前女友和好那件事是我误会他了吗？可是他假期都没有来找我，开学对我态度又那么冷淡，但是，他还记得我的生理期……
想到这里，我觉得这段时间就是我自己一直和自己过不去，其实易凉辰没变，是我自己变了……然而我还来不及感动，就被林爱晚泼了冷水。
她说：“沈安安，你究竟有多吝啬？你的喜欢从来都只有那么一点点。你不仅骄傲而且任性，一旦有什么事危及到你的自尊，你就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退让。一旦不再相信那个你相信的人，你就可以没有任何留恋地扬长而去。或许，你从来都不相信任何人，你只不过是觉得你的尊严被挑衅了而已。就好比邱玥，你自以为他不会离开你，但是他却偏偏不如你愿，所以，你生气，你懊恼，究竟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你自己呢？”
我竟然不知道怎样辩驳，我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突然有一些失神。
“你究竟想说什么？”许久，我才吐出这一句丝毫没有底气的话来。
“我想说的已经全部都说完了。”林爱晚说着就朝门口方向走。
我站起身来叫住她，想了很久才问：“昨天，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故意让易凉辰听到？”
“你很在乎吗？”林爱晚挑了挑眉，冷漠地看着我。
明明只是那么恬淡的表情，我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拆穿了一样，不甘心地追问：“你喜欢他？”
“没错。”
林爱晚的回答让我愣了很久，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不肯承认？我紧紧地握着杯子，内心凌乱不堪。
“你……为什么要喜欢他？”
“这好像是我的自由吧？如果你不服输，就想办法追回来，没有战斗就退出的人，根本就没有资格说喜欢。如果你对他的喜欢也不过这样而已，还是趁早死心吧，因为我绝对绝对会让你输的很难看。”
怎么也没有想到林爱晚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跟我下战书，我措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教室门口，许久都回不过神。
我不承认我喜欢他，不代表没有其他人会承认喜欢他。就算我骄傲的以为他会为了我而留下，也并不代表他真的会那么做。要我先开口和解吗？可是我们根本就没有吵架。就是那么冷漠的分开，才更加让人不安。我没有办法就这样彻底离开易凉辰的世界，也没有办法接受他这样的离开。
可是，要说吗？我应该还是做不到吧。就算内心深刻地意识到喜欢他的这种感觉就要漫溢出来了，也还是没有办法当面告诉他。为什么我非要这么扭捏不可呢？
在那个任何一件事都可能被传到天花乱坠的年纪，谁都不会知道自己是不是下一个被莫名孤立的人。也许并不是那个人本身有什么不好，不过是因为大家都太过无聊，而她也刚好在那个大家都很无聊的时候做了一些小事，顷刻引爆了大家猎奇的心，如此而已。
故事大概是从那一封署名为“纪年”的信件开始的吧。我和韩初晓在传达室门口翻阅着厚厚的信件，林爱晚十二分笃定地说一定有自己的信件。放学后的天空，很多女生都挤在传达室门口，似乎非要翻出个什么来才肯罢休一样。
林爱晚果然从那一堆信件中翻出一封信来。
我一直回避着林爱晚，曾瑶开口就说：“谁寄给你的啊，怎么跟你一个字体。”
曾瑶有时候说话真的巨损，惹得好多人朝这边看。林爱晚淡淡笑了笑说：“从小到大的朋友，我们从小练一本字帖长大的。”
“那也不至于连字体都一模一样吧。”萧雅挑了挑眉。
“咦？该不会是自己给自己写情书吧？”
我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多比曾瑶还损的人。
林爱晚像是被说穿了什么一样，涨红着脸低头出校门了。
“之前听说初中有个男生追了她三年都没成功，她说那男生很帅，你们谁信？”
“切，高一上体育课我还看见她翻别人书包呢。”
“你们不知道，她就喜欢挑拨离间，之前小付和镜子就是她挑拨的。”
“要不是她贱兮兮的把头发剪了，许岩怎么可能跟她好。”
“说起来，上次KTV她自己要玩诚实大胆脱衣服，输了就哭。”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么简单一件事都可以溅起如此多的涟漪，林爱晚就这样变成众矢之的了。
“不然我们整整她好了。”也不知道谁出的馊主意。
林爱晚在班上本来仅仅是没什么朋友，不被人喜欢而已，但绝对没有到这种完全被鄙视的地步。
紧接着有人附和道：“既然她这么喜欢情书，我们就写一封给她好了。”
“让张欣写吧，她的字像男生。”
“包在我身上。”张欣道。
“不好吧，林爱晚可能知道她笔迹。”
“那就让四班的男生写吧……”
那封信的确是林爱晚自己写的，就在运动会结束的那天晚上，她本来没有想过要寄出去，但正好被要去寄信的妈妈多事地拿去寄了而已，被说起字迹的事情，她的确有一点心虚。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这么一点小事竟然可以传出如此夸张的流言来。
第二天早晨，平常几乎不理她的同学们突然过分殷勤地围着她转。林爱晚很意外，但却也格外开心，开心之余说出了许多小秘密，可惜的是刻意接近她的各位只是将那些拿来当笑话而已。越来越多的人接近她，笑着附和她的世界，简直把她当成公主奉承，理由很简单，她有太多的秘密可以供大家茶余饭后，在这个无聊透顶的季节增加无数爆料。
四班有一个男生将一封叠成桃心状的信件塞给林爱晚的时候，全班像是炸开了锅，张欣恶作剧地冲出来，以恨不得让全世界都听见的声音大喊道：“哇！情书耶……”
很显然，越来越夸张的流言开始盛行了，一时间，整个高三无人不晓三年三班有一个叫林爱晚的女生。
也不知道林爱晚为什么要那么坚信这封情书绝对是五班的男生陆源给她的，她甚至刻意避开五班教室，于是事情渐渐变得越来越无法按照预期的轨迹发展。
陆源是打着篮球进教室的，在几个恶作剧女生的指引下绕着她的座位一圈，飞快地跑到教室前门，只留下一句话：哇！长得更村姑一样，还说我写情书给她！
那句话不算大声，却传遍了整个年级。
林爱晚的脸色骤然苍白，没有人注意她究竟是难过还是惊慌，只是看笑话一般的大声宣扬。
邱玥明显参与到了恶作剧的行列中去，他笑笑说：“人家林爱晚挺好的呀，哪里像村姑了呀。我还暗恋过她呢。”
“……哇！那趁现在向她告白啊，马上就能跟她坐同桌。”
“那不用了，我是暗恋她，不能做得太明显了。”
林爱晚站起身就向外跑，所有人看着她，有一些幸灾乐祸，也有一些觉得大家做的太过分的。
我想帮她，却又怎么都开不了口。我迈了迈脚步，却还是无法说服自己追上去。我会害怕很多事情，我会在意别人会为此将我罗列到孤立范围之内，我会担心万一别人对我指指点点。就是这些无关紧要的琐碎彻底绊住了我的脚，终于令我心情复杂的呆在人群中一声不吭地埋下了头。
我突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