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纤纤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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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谋测诡计

醒来时,尔真发觉自己卧在梨花木床上。屋内有两个昏昏欲睡的侍女,正分立床侧,像是等待着什么。转念一想,这里必然是风云阁内。她缓缓支起身来,却觉得手脚无力,于是想起昨日与南宫羽一战之事,被暗算后就在正阁内昏晕过去。此时想要下床,脚腕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如同千百只毒蜘蛛共同啃咬着,她不禁蹙眉。

“醒了?”大开的门传来男音,不久一男子负手走进,唇角的疤痕丑陋,实在骇人。

床上女子警惕起来,将两手指尖缓缓覆上绑紧的衣袖,却发觉两柄金边短剑早已不知所踪,所触及的只是布料罢了。女子咬紧下唇,手指蜷紧,发出骨节相摩擦的声响。

“你昨日暗算我!”女子面露杀气,眼神似剑锋,直抵对方印堂,“你说若是我打赢你,就给我贡嘎僧人的解药,而你竟是如此小人!”

“哈哈!”那人却大笑起来,“若是我不使诈,还真赢不了你。而我南宫羽终究还是懂得感恩,当初你将我从雪地救起之事,本阁主没有忘记,于是留你一命。”

她暗中挪动自己的双腿,心想虽然没有武器,但一身轻功还在,若是找准时机就能逃出去。而脚腕却是更加剧烈的疼痛,似一柄短刀在脚腕处深深砍开,然后缓缓转动着,慢慢绞碎,直至血肉模糊。

“怎么,动不了?”那男子脸上是更加阴冷的笑意,“你的双脚筋脉已被挑断,若我南宫羽将你击败后又放虎归山,岂不是白来一趟?”

“你卑鄙!”尔真眼里附着一层绝望,手指将蚕丝床单绞在手中,那柔软的蚕布于是变了形。

“来人,将贵客的轮椅抬上来。”南宫羽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谩骂,兀自坐在床边,笑望着她,“你和她真像,有时真觉得你就是她..在我又活过来后,我感到后悔,我发誓一定要好好地珍惜她,纵使面部容颜已毁。我每时每刻都想找她,然后相伴终老。”

“但是那时萧靖柯叫我一心习武,不可三心二意,告诫我会走火入魔。他应允我,若是我愿意为顾南堂效力,就容许我回京城找她。可是后来..她死了,那个姓萧的一脸淡然,告诉我她死了!她死了!!”

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似发疯一般,“你叫我如何不恨?!若是我早些去找她,她或许就不会跳河!我要你们都去为她陪葬!”眉头紧蹙,眼里的血丝红胀,咬牙切齿,听得见牙齿互相摩擦发出的声响。

这种心爱之人的死讯从他人嘴里平淡吐露的伤痛,估计自己是体会不到的吧?但是肩膀被按得肿痛却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刚刚醒来的女子被摇晃得头昏眼花,只好咬住唇角。

“姓萧的喜欢你,是吧?”南宫羽又恢复了神智,眼里的浑浊散去,阴冷神色又重新凝聚,松开了紧紧钳制的双手,“那我就偏偏不会让他得到你。纵使他死的那一天,我也要让他遗憾死去。”

两个侍女将尔真抬至轮椅之中,那女子眼神死灰。

门外冲进一个侍卫,单膝跪下,说道,“禀阁主,落雁姑娘求见!”

“稍后就来。退下。”他侧过头来。

“是!”

落雁?!落雁怎么会来,难道那人与风云阁有所勾结?尔真心想不好,落雁是萧建邦的贴身侍女,若是欲行不轨,则容易下手。此时,她只好将一切不安藏于心里,静待变化。只要想微微抬脚,回应的是钻心的痛彻,双足只好不再用力,只是静放着。转念一想,今年才是十七花龄,就已成为废人,南宫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但此时最重要的,就是保住萧堂主,纵使此事之后自己退隐,不复出现于江湖。

——萧靖柯,如今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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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麓的林间隐秘,那碧衣女子就在此处等待。

“阁主殿下。”她见他已来,稍稍欠身,表示敬意,“如今尔真已被擒,阁主应当遵守约定,将解这西域之毒的冷心丹交付给我。”

“你想要救萧靖柯?”他倏地转身,话语之中没有一丝感情,随即声调急速降低,那如同鬼魅一样的声音——“可是我想让他死。”

她一惊,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张,面露难色。

“当初刺杀尔真是你提出的,但却阴差阳错地伤到萧靖柯,这正合我意。贡嘎想要讨好你,将你带回西域,成为西域驸马,于是帮你刺杀。而我想要萧靖柯死,以解心头之恨,你却不愿意。”

“你说,只要左护法尔真一死,萧靖柯也容易对付。于是我默认了,但我心里明白得很,你不愿萧靖柯死。而你又是怎样想的呢,你只希望消灭情敌,此后那萧堂主身边就再无尔真此人。”南宫绕着她慢慢走动,说完时已走至她的面前,猛地捏住她的下颌,眼神凛冽,“西域公主,你说,是也不是?”

她疼得呲牙咧嘴,无法吐字。

他又蓦地松手,冷笑道:“真是最毒妇人心啊。当初你、我和那僧人贡嘎一同商议杀死尔真一事,若是她被本人知道了,必然会亲手斩杀你吧?”

“她..她不可能知道!”碧衣女子乱了阵脚,背脊冷颤。

“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告诉她?”他折过身来,一脸阴冷。

“你挑断了她的脚筋..南宫,你是帮我的,对不对?”声音里不由参杂着一丝恳求。

“我废了她的脚力,本就是报复。我恨她救活了我,却让我目睹心爱的人死去!于你,我可是丝毫没有帮忙。反而,对于你们这些顾南堂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南宫你别忘了!当初是我帮你逃出顾南堂的!”碧衣女子一下子失了那在别人眼中的温婉端庄,变得气愤不安。

“呵,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真是可笑呢。”他仰面大笑,“一点都不像是个公主,更像是市井泼妇。”

“若是你真要杀了一个人才能解恨,那你就一剑斩死我吧。”落雁脸色淡然,那一点执着也消磨殆尽,“我死不足惜,只求你能够将解药给予堂主。”

“怎么,你也甘愿为他献身?”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屑,“你又是何人?你这样的仆人不值得我亲手斩杀——脏手!你若是舍不得他,还是回去多陪陪他吧,最多十日之内,毒发身亡。”

“不!”她的脸上猛地有着陌生的恐慌,“求你,我不要他死!”

“滚!”南宫终究是忍无可忍,忽地拔剑。一股剑气涌来,充满杀意。

“铮——”两柄剑在空中相击,两人互相各退一步。

“堂主!”落雁上前,扶住那突然冲出为她挡剑的男子,眼里却闪过一丝惶恐——难道刚刚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萧靖柯嘴角涌出血来,沾染在白衣上,染出大朵大朵的红花来。

“哼。我不会这么快就让你死,那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南宫倏地转身,立脚飞上重重高岩。足尖不断变换,只是轻轻一点岩壁间的柏树枝干,就立即跃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在视线中消失了。

飞身上崖后,又穿行了数十步,来到主阁门前。那立在一旁的女子欠了欠身,恭敬地道一声:“阁主。”他似没有听到,信步走了进去,倏地又转过身来:“命你寄出的信,寄了没有?”

“回阁主,婢女已将信鸽放出。”她边回应着,边从袖口掏出一卷小小的纸卷,“可那山下之人又将其寄回了。”

“给我。”他一脸冰霜。

“是。”婢女于是毕恭毕敬地将纸卷递给他。

转眸,望见门里的那个仙骨道人,骨骼佝偻,应是多年来在林间劳作种豆留下的顽疾。发髻胡须皆已斑白,但却依旧神采奕奕。

“屺菽长老?”南宫将婢女手中的纸卷快速摘下,转而捧着一脸笑意,只是皮笑肉不笑,随即两手抱拳,微微鞠躬,“长老大驾光临,真是有失远迎。”

“屺某只不过是山间的一个种豆老者罢了,不敢受南宫阁主如此厚待。”那老人面色不改,回答中却饱含厌恶,“当初陨月山中四大长老,佽蛮、阎蛊、屺菽、赤鲲,如今也所剩无几了吧?佽蛮在那日帮你击败顾南堂的追兵后,就离开了陨月山;阎蛊遭你与赤鲲的暗算,被终日封闭在山腰上的岩洞中;就连最小的赤鲲,前不久也被你设计害死。而我屺某如今,也不知何去何从,还剩多少时日了。”

“哈哈!”南宫蓦然仰头大笑,上前伸手架在那仙骨道人的肩上,拉着他一起往里走,心里却更为警惕,“屺菽长老真是说笑了,四位长老对我有恩,我又岂敢对诸位不敬?只是阴差阳错罢了。若是以前与各位有所误解,还请海涵。”

“此时,也只能是叫我一人海涵了吧?”屺菽话语间的尖酸刻薄不时体现,倏地抬起手来,那如枯树枝般的指尖相夹着的,正是刚刚南宫从婢女手中接过的纸卷。

南宫不觉一惊——果真不能小觑,道士中使暗器的,屺菽算是第一人。而他于不知不觉中偷物之能也是如神如幻,看来今后得多加防备才行。

“你要娶顾南堂副堂主?”展开纸卷后,只是一眼,老者的一双白眉就纠缠到了一起,“你今日邀我前来,只为这娶亲之事?”

“长老果然聪明,明日我就要迎娶尔真姑娘。您看,那些婢女们正在亭台轩榭之中布置着呢。若是您不嫌弃,留下喝杯喜酒,可好?”南宫拍了拍老者的肩膀,示意邀请。

“你这不就是要和顾南堂结仇吗?你明知那萧堂主对尔真姑娘..”

“我是要报仇。”他冷冷地打断。

老者沉默片刻,随后叹息道:“羽,你还是对那京城的北陌郡主念念不忘,是么?”

南宫不再言语,自己明明知道,那一袭红衣的女子早已不复存在。

“唉——”仙骨道人将指尖的纸卷重新放进南宫手中,长长叹息后,转身向阁门外走去。

南宫展开那张纸卷,那背面却写着山下之人的回复——南宫兄如唔,建立帮派不宜,若有任何物质之需,我萧某必定竭力帮助,请阁下归还人质。萧某不甚感激。

“啊——!”那白衣男子猛然咆哮道:“你萧靖柯以为我只是需要你的财物吗?!我要你去死!去死啊!!”情绪不可压抑,腰间佩剑猛地提出,随即在院落之间挥砍起来,那桃树柳枝尽被砍伤。

仙骨道人闻声回头,却不上前阻止。当初南宫上山求助时,也是如此疯狂。屺菽依旧记得,他的眼中满是绝望、恨意。那时,自己与其他三人只是同情他,于是舍身相助,却不想恬静归隐的生活彻底被改变——佽蛮离开、阎蛊被关、赤鲲已死。这一切,不知是造化弄人,还是自作自受、自取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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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驻扎的一顶红幔车辇之中,一袭红衣的女子目光黯淡,静坐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