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纤纤酡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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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旧人相见

得知尔真私自跑去风云阁寻解药已是一个月后。当时他还在庭院中练剑,身边的落雁正在为自己试药。他见那侍从匆匆忙忙跑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副堂主私自前往风云阁!风、风云阁已将副堂主捉拿,这是飞鸽传书!”

一阵剧痛从胸前生起,喷出了一口鲜红的血液。

“她!她去那里做什么!她想做什么!”萧靖柯压抑着怒气,嘴角还在淌着血。

“堂主,她可能是去寻解药了,那日贡嘎僧人死后,不是有风云阁的高人来取他尸首么?”落雁急忙上前,用丝帕擦拭着他流出的血。

他声音颤抖着,命令侍从将信念出来。

“建、建邦兄如唔,近日不见,实在思念。不知贵兄派尔真来此有何贵干?今我已待尔真如宾客,请兄勿念。”

“去风云阁!”一张嘴,血又从嘴角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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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体力再骑上马背,落雁安排了一尊人抬车辇,八个轻功上乘的人共同抬持着。

夜已深沉,他卧在金丝被里,却始终无法安眠。望向天空中的月亮,想起那时对她承诺的话。自己向她许诺,若不治身亡,整个顾南堂都是她的了。

——那么,她为何还要为自己舍身讨药?

眼前的落雁正在忙碌地烧着开水,动作十分小巧。细想一下,落雁服侍自己也有九年了,比尔真早两年入府。她是从峨眉山上抢下来的小尼姑,从山上下来一直都是哭哭啼啼的,自己心生不忍,就将她收入府中。

“我有一事相问。”他慢慢坐正,望向那面前的女子,声音一字一顿,不时显露出质疑之意,“落雁,你怎知那晚风云阁长老赤鲲来偷取贡嘎的尸首?”

她略有些慌张,不知所言。良久,她抬头望帐中的人,他眼中却是冷冷的寒光。

“回来后,尔真妹妹向我说起此事,跟我说感觉蹊跷。我自然就知道此事了。”她稳稳当当地回答出来,又低下头,“难道堂主对我还有顾忌么?”

他哈哈大笑:“是我错怪你了,起来吧!”内心却多加了一层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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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西风就越大,寒凉的风直往脸上刮,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在无形地往身上钩刺。身边的落雁时不时帮自己穿上一件挡风袍,一手递给自己一顶暖炉。

远处的高山慢慢明晰,山腰上是一座恢弘的宫殿,云层在高高的宫殿之下,如果站上去,就能够摸到云彩了吧。只是这山峰如同一棵拔地而起的笋苗,十分陡峭,没有蜿蜒徘徊的小路,只有森森的白岩,一块突翘起一块,中夹杂着层层柏树。

五十人盘踞在山脚,却不知怎么上去。只好在山下停息。

停留数日,山顶飞下一只信鸽。萧堂主并没给任何人看,看过后只是一脸陈郁,接着在信纸的反面书写了几个字,又将信鸽飞了回去。

落雁不解地问道:“堂主,到底怎么了?”

他站在风里,笑意正浓:“他会将尔真放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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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萧靖柯病情有所好转,日日闷在辇中,自然心生烦闷。于是一人在山麓间游走,心想着尔真回来后,就应该是春天了吧。到时候自己一定要和她一同再去一次京城,共度花朝。若是如此,就算是没有解药,时日不多,也死而无憾。

山麓间树木繁茂,枝叶交错,宛如一张天网,细碎的阳光透过,投下斑斑驳驳。蓦然听到人交谈的声音,萧靖柯心里一惊,手附上腰间剑柄,然后向前慢慢行进,以求听清。

“若是你真要杀了一个人才能解恨,那你就一剑斩死我吧。我死不足惜,只求你能够将解药给予堂主。”女子柔柔盈盈的声音。

“怎么,你也甘愿为他献身?”声音里透着一丝不屑,“你又是何人?你这样的仆人不值得我亲手斩杀——脏手!你还是回去多陪陪他吧,最多十日之内,毒发身亡。”

“不!”女子的声音那般熟悉,却有着陌生的恐慌,“求你,我不要他死!”

“滚!”一股剑气涌来,充满杀意。

“铮——”两柄剑在空中相击,两人互相各退一步。

“堂主!”落雁上前,扶住那突然冲出为她挡剑的男子,眼里却闪过一丝惶恐——难道刚刚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

萧靖柯嘴角涌出血来,沾染在白衣上,染出大朵大朵的红花来。

“哼。我不会这么快就让你死,那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那人倏地转身,立脚飞上重重高岩。足尖不断变换,只是轻轻一点岩壁间的柏树枝干,就立即跃起。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人就在视线中消失了。

“堂主,你刚刚。。都听见了?”落雁扶持的手微微发抖,眼帘低落,不敢直视。

“落雁,你如此这般愿意为我牺牲,而我却还怀疑你,真是不该。”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手掩藏在袖中,虎口已被震裂,血如同一泉溪水。

而汩汩涌出的血,却是黑色。

“我。。”她一脸惊异,缓缓开口,“这是我落雁应当的。堂主,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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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只信鸽又过了三日,山顶不知怎地放起了烟花,一连三个。之后又是一片空寂。

他走出车辇,离开软暖的金蚕丝被。只手举觞,脚步不稳,几欲倒下。

——副堂主她不会再回来了。

“哇”的一声,喷涌而出的血染红了袍子,嘴里弥漫着血腥,眼前一片朦胧,最终体力不支地向后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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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已经被颠簸地要呕吐出来。一睁眼,刺眼的烈日高照,只好微微眯着。

“落雁。”他撑着昏沉的头,极尽所有气力。

“堂主。”那女子拉起帷幕,仍是一袭碧衣,“堂主叫我?”

“我们这是去哪?”他微微支起身子。

“禀告堂主,我们这是回堂。”落雁抬眼对上那一双愤怒的眼。

“大胆!回去,回陨月山!”他用手护住心脉,额上青筋爆出。

“。。是。”落雁欲开口,却还是生生憋了回去。

“给我拿来纸笔,快!”他感到脑中剧痛,手不知不觉捏紧金蚕丝被,直至骨节发出“咔哒”声。

不一会儿,纸笔就被呈上来。他忍住剧痛,捏住笔杆,速速写下两句,然后交予落雁,吩咐道:“送去陨月山风云阁!”

落雁退下,看那纸上写着“南宫阁主还记得京城里的郡主么?未时陨月山下见。”她一惊,只好遣人带着纸条赶往陨月山。

——这招棋,终是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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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已到,烈阳西偏。萧靖柯被扶下车辇,那男子早已在山麓等候,身后是百余阁中弟子。见人已到,双方弟子不由手覆上剑柄,随时准备互相厮杀。

“南宫兄,半年未见。”他松开侍从的手,独自往前走了两步。

“人在哪儿?”那人也上前,嘴角的疤痕煞是骇人,一直沿着脖颈蔓延,衣袖虽然极力掩盖,但是那左手上满布的疤仍旧清晰易见。

萧靖柯伸手轻拍两声,身后的落雁于是从后方的一架红幔车辇中扶出一位红衣女子上前。近了,才发现那女子的双眸黯淡无光。当那女子走在萧靖柯身旁时,那双纤纤玉手于是攀上他的手臂,一直凝结的脸才露出笑靥,那笑容让面前的南宫迷住。

“北陌。。”南宫兀自地叫着她的名。

“羽儿。”那女子紧紧挽住身边的萧靖柯,笑靥不变,“你带我到这儿来干什么?不是说要带我去玩的么?”

“带你来见故人。”他面色不改,依旧狐笑着。

南宫却紧紧锁着眉头,出口就有着不可抵挡的杀气:“你对她做了什么?!”

“啊,南宫兄别急。不过是喂了她一粒靡声丸罢了,我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她就认定我的声音是南宫羽了。可见,她真是念念不忘啊。”萧靖柯挑了挑眉,“你将我的副堂主还与我,我就将她交给你。”

“先让我把她带回去。”南宫敌视着面前人。

萧靖柯转念一想,如今自己身受剧毒,不会是南宫羽的对手。若是现在就撕破脸皮,恐怕尔真回不来,自己也要受到刀剑之伤,顾南堂难免不保。于是笑盈盈道:“好。”

转身对那女子说道:“北陌,你先到陨月山玩几天。我过几天就来接你。”

“不。羽儿不是说好了不论如何都要一直和我在一起的么,如今难道反悔了?”那女子眼里霎时噙满泪花,紧紧攥着萧靖柯的衣袖,柳眉微蹙,叫人心生怜惜。

“我不反悔。”萧靖柯将手拢在女子手上。

“那你一定要来接我。”女子于是慢慢松了手。

“一定。”

面前的南宫却头皮发麻,嘴角咬紧,直至咬出血丝。上前,他拉紧那盲女子的手,然后转身飞上陨月山,众弟子也跟着秩序井然地飞了上去,将那一声“南宫兄,三日之内将尔真还与顾南堂,勿忘!”湮灭在刺骨的寒风中。

——北陌,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你,再也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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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后,一袭白衣终究是硬撑不下去,欲要跌坐在地,嘴唇紧抿。

“堂主!”碧衣女子惊呼,随即速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