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么诚实的话打死不能说出来,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干咳一声转移话题:“那个,明天下班记得准时来报社大门口报到,某人既然答应要承包我日后的晚饭,就不能赖账。”
我看到贺鹏愣了一秒之后迅速翻了白眼,虽然没被气死当场,不过看那样子也快了。
“快走吧。”我欺负了人,心情自然大好,哈哈笑着轰他走。
“我先看着你进去。”
这次轮到我送他一个白眼:“你先走。”
某人反抗无效,终于在我伸长了脖子的注视下,渐渐走远,消失在巷口方向。
敛去嘴角的笑容,我收回视线,轻轻吁了一口气。
笑得再开心,也无法骗过自己:内心深处仍有着一丝无从摆脱的沉重,怎么也赶不走,也是表面的欢娱快乐替代不了的角落。
抬手看了下表,快11点了,静仪这家伙一定又在看某部偶像剧,才会这么晚还不睡。
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踩着楼梯上楼,在一楼转二楼的拐角处突然迎面投来一道被灯光拉长的人影,居高临下地挡在我要走的路上。
因为没有征兆,我被狠狠吓了一大跳。
迅速抬头望去,那人的脸背着光,看不分明。然而那宽阔的肩,修长的身型,还有沉稳的气势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
真是如影随形,到哪都能撞上他!想想也不对,此刻他站在我住所的楼道里,矫情地说跟我没关系,谁也不相信。
我退下两级台阶,靠着楼梯扶手站着,深深一呼吸,仰起脸问:“赵先生这么晚出现,又有何指教吗?”
赵子谦没有回应我的问话,而是踏着阶梯缓缓走下来,站到我跟前,也让我顺利看清了他的脸。
脸色不善,很像是某讨债公司的工作人员。我自认最近并没得罪他,退一步说就算得罪了又如何,同样不必看他脸色。突然脑海里思绪一闪,莫不是他看到了刚才我跟贺鹏之间的那一幕?可是,也不关他事不是吗?
见他半天都不说话,我那点可怜的耐心终于再次告罄:“如果没事,那么晚安不送。”看在静仪曾那么苦口婆心劝我的分上,我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大度点。
再退一步,打算绕过这尊门神上楼去,他却长手一伸挡住了我。
我就知道,他每次见到我,不“指教”个一两句,心里是不会爽的。
于是扬起半边眉梢,恭候他的下文。
“我等了你很久。”他在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分外清晰,一如既往的淡然无波,我却分明觉得出他话里有责难的意味。
是阁下自己爱等,不关我事。“那又如何?”
“有些事觉得有必要跟你谈一下。”
“那就谈吧。不过时间已经不早,我还赶着休息。”意思很明显,我不会很大方地拿出多少时间陪他耗下去。
说话间我退下最后一级台阶,手叉腰摆出三七步的不耐烦姿态,等着他开口。
那男人依然背着光站着,沉默地看着我,看了很久,久到我又忍不住要发飙的时候,他突然几大步走过来,双手紧紧捏住我的肩膀,疼得我咧嘴吸了口气。
看到他眉头皱得很深,几乎是恨恨地说:“你这个女人……”语气里有恼火,却也有着几分无奈。
“疯了吗你!到底想怎样,你要谈话我也给你机会了,不会好好谈吗?哪里学来的坏毛病,话说不到三句就动手动脚……”
喋喋不休的话被他蓦地袭下的气息给封灭掉,我重重哆嗦了一下,瞠大眼睛的下一秒使尽所有力气将他推开。来不及瞪他,我的第一反应是拿手背狠狠擦掉嘴上仍残存的温热气息。
我看我真是快要疯了,在同一个晚上两次被人强吻,该死的我到底招了哪路瘟神,才会换来如此的恶整!
“溪安,我不会道歉的。”面对我的暴跳如雷,那个混蛋竟是一副毫不知悔的从容模样。
“你不用道歉,”我呼吸起伏,咬牙恨恨地道,“你只要把脸送上来等着挨巴掌就好了!”
毫不犹豫就对着他的帅脸挥去一掌,出乎意料这次我却没得逞,却又再次跌进他坚实似铁的怀抱里。看来他是当登徒子当上瘾了是吧,遗憾的是我可没打算成全他。
一边挣扎一边往口袋里掏手机,却因为被抱得太紧而行动困难。
“放手放手!你这个混蛋!”我的声音嘶哑犹如破锣。
“话没谈清楚之前我不会放,你死心吧。”他好整以暇地回我一句。
“一定要放开,我要打电话!”我被逼得眼泪快下来了。
“打电话做什么?让贺鹏来解救你吗?”他嗤笑一声,声音有些冷。
“你这个无赖、混蛋、色狼,我打电话是要报警,把你抓进去蹲班房,要是能告到该死的你身败名裂倾家荡产就更是谢天谢地了……”
我完全失了冷静跟风度,全因他提到贺鹏时那副冷然嗤嘲的态度,他自己也不是什么良人善民,跟姓苏的女人之间的风流史精彩到可以写文出书,又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们的事!
面对我的鬼哭狼嚎,赵子谦却只是一直看着我,目光转了温和,然后低低叹了声气。那声气叹得我更觉委屈心酸,酸得我想哭。
为什么每次都这样?只因为他知道我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所以便很恶劣地屡用此招来对付我?
“溪安,不要闹了,好吗?”
我以为我咬着牙没哭出来,可是脸却分明湿掉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在耍贱招想让我先妥协,可我分明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无奈,想忽视都不行。
隐隐约约听到他继续说着,搂着我的双臂一丝一毫也没松开过。
“我知道伤你在先,你恨我也是我咎由自取。想打想骂想踹一脚泄气都没关系,是我欠了你……”
凭他的罪过,踹一脚怎能发泄我心头那堆了近六年的怨恨跟委屈?这六年,我故作平静地生活,用嘻嘻哈哈来掩藏心底的伤心顺带着欺骗自己欺骗身边所有人。好不容易有人追有新生活可以过了,他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跑出来打扰我,就是不肯放我好过?
难道真的是上辈子作了孽欠了他吗?
“赵子谦,你是这个世界上最过分最无赖的混蛋!”我吸着鼻子,瓮声瓮气地指控。
“我承认。”
“我倒了九辈子霉才会认识你。”
“我知道。”
他承认,他也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却不知道该放开我的手,给我一份平静生活?
“那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他终于缓缓放开我,目光对上我的,低沉而认真地说:“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伤心。你躲避我,我却想守着你,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我嗤然一笑,闭了下眼睛道:“甜言蜜语虽然动听却并不适合我,还是留着对别的女人说吧。”
顿了下,抬起眼看向他:“何况,只要你离我远一点,我会受伤害的几率就会少很多。”
他摇头:“这些话,我没对别的女人说过,以后也一样。”
“那是你的事,不是我的。”
低下头,脸上倦色席来,经过这么一顿折腾我也没力气再掩饰什么。眨了眨眼睛轻轻一笑:“我现在很好,生活平静感情稳定。如果你真想我不伤心,就厚道一点,祝福我吧。”
真累呵,每次只要一遇见他,就像历经了一场身心俱伤的拉锯战。
不想抬头看他,不想看到此刻他眼底流露的无奈,不想再被他干扰了心绪。
赵子谦噤了声,没再为难我,退到楼梯的一边给我让出路,却在我经过他旁边的时候低声道:“贺鹏不是你以为的那么单纯,你要小心。”
我惊觉抬头,像被针扎到,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他没你那么的精明算计,这点你可以放心。”
很显然,赵子谦看出了我的坚决跟毫不相信,勾唇笑了笑,说了句我半懂不懂的话:“真要能让人放心倒好了。”
刚刚才衍生出来的一点点感慨跟柔软情绪迅速被他的话给打消了个精光。他说什么我都没意见,唯独在我面前说贺鹏的不是就不行。贬低对手并不见得能抬高自己,反而容易招来反感,如此简单的道理我以为他应该懂才对。
拎起背包往肩膀上一甩,我气势汹汹地三两步跑上楼去,将身后的人丢在了昏黄的灯光里。
依稀仿佛唇上的余温还在,心也仍有些沉有些揪痛,想来是人之常情吧,毕竟纠缠了这么些年,一朝断了也没自己以为的那么轻松。
但我想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不过就是不爱了,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