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天晚上我很丢人,是被扛着回来的。
有关之后的一切全是从静仪那里听得。最后的记忆只记得当时自己很生气,可是因为头很昏很沉,于是忘了该抗拒,迷迷糊糊还是坐上了赵子谦的车被送了回来。
第二天酒醒,头疼欲裂,静仪替我请了假。她上班之前在我床边坐了很久,有些担心的样子。
依我对她的了解,我知道她一定是有话想说。
于是对她说:“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静仪沉默了好一会,才认真地开始说了:“昨天晚上是赵子谦送你回来的。”
这个我知道。
“老实说,你的酒品真是糟糕得让人没话说。”对面的女人忍不住批判一句。
这个我也不否认。但醉都醉了,酒品差点也不是我的错。
顿了一下,她拧起眉,才又道:“是赵子谦抱着你进来的。你吐了他一身,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狼狈。”
我的目光闪了下,有些意外。只有这件事,原谅我实在没什么印象。
可是我还是不懂静仪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她眼中的担忧之色又代表着什么。
静仪叹着气,握起我的手:“溪安,你知道我不喜欢赵子谦,因为我还记得当初他弃你而去时你黯然神伤的样子。可是老实说,看着他抱着你送你回来,很小心地照顾你,连我冷言嘲讽也不在意,我也开始觉得为难。我怕你会再次陷进去,毕竟他是那么容易让人动心的一个人,你的脾气总是吃软不吃硬,面对他的温柔一定很难抵抗。可我又怕你吃亏,如今的赵子谦已非昔日身份可比,如果他想伤害你太容易了。”
我很想否认,却半天说不出话来。我跟静仪彼此太了解,我又如何还能在她面前伪装自己?她的话分明句句都扎中了我的内心。
“溪安,我想了一整晚,现在给你一个建议,你一定要听。”静仪很郑重地看着我说。
“好,你说,我会听。”
“离赵子谦远一点。其实有句话我说错了,你不是会再次陷进去,而是这几年来你根本就没真正走出来过。溪安,别再犯傻了,像赵子谦那样的人惹不起,所以就明智地躲开他吧,别再为难自己了,划不来的。”
我跟静仪,是真正的知己,常常看对方比看自己还清楚。她说中了我极力想掩藏的某些事实,我知道。
心里仍有挣扎,这是人的本能作祟,但我会用理智把它镇压下去。远离危险,将自己放在第一位保护起来才是首要的事。如果我还想好好过正常日子的话,就不能再让任何的挣扎情绪来困扰我。
“静仪,你说得对,是该走出来的时候了。”
突然想起某人说的那句“我们之间还没完”,我不由得嗤然一笑。五年前是他先放的手,那么在五年后的今天,完没完就由我说了算。
……
隔天上班,午休的时候我主动给贺鹏打了个电话。
“请我吃饭吧。”我在电话里厚脸皮地主动提要求。
贺鹏很意外我会突然主动打电话给他。虽然那次酒会中曾半开玩笑答应了他交往的要求,但之后不知怎么却又觉得别扭起来,他约我很多次,常常被我一堆借口推脱掉了。加上最近一直忙报社周年庆的事,倒真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
我知道我很卑鄙,不想见人家的时候就躲着避着,想混吃骗喝找人陪的时候又跑去找人家。
但,管他的,生活都过成一团糟了,我哪里还有空管自己是不是太自私。
“今天怎么会想到约我?”他笑着问。
我一本正经地说:“社里的单身女同胞个个下了班之后的伙食都有人承包了,就我一个人没有,好没面子的知不知道?”
我听到贺鹏在电话那头鬼叫:“林溪安,没见过有你这么坦白的!”
呵,这年头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好吧,就当帮帮我的忙,给我个面子,开上你的宝驾来报社接我下班吧,让我也威风一回。”
贺鹏已经郁闷得懒得理我。我哈哈大笑,然后很认真地说了句:“贺鹏,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电话那头似乎陷入了沉默,我可以想象得出贺鹏一脸呆怔的样子,于是不等他再回话,微笑着将电话挂断。
……
跟贺鹏在一家土菜馆解决了晚餐,又拖着他陪我在街上晃荡了很久,才让他开着车送我回家。
我住的地方偏郊区,门前是条巷子,车开不进来。于是只好在巷口下了车,步行往家里走。
夏夜的晚上,月朗星稀,天气很好。时间已经不早,所以空气里也少了白天的那份燥热,路灯昏黄,很有那么点浪漫的味道,适合小年青们培养感情。
好比如此刻我跟贺鹏。
“贺鹏,跟你认识也够久了,老实说还真不知道你这家伙居然是个富家少爷。”一晚上都在聊读书时候的事,聊到没的好聊,我只好寻找着无聊的话题。
不过说实话,当初只知道他家境不错而已,没想过他会真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亏我当初还老是欺负他,也真亏他受得了我。
贺鹏大言不惭地回道:“没办法,我这人生来比较低调。”
我瞥他一眼,说他胖他就喘起来了。
贺鹏无视我的白眼,笑得开心。事实上从晚上他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他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我突然有些惭愧和不安,因为直到这一刻,我仍不能确定自己对他的感情是否单纯,还是只是潜意识想找个暂时的依靠。而贺鹏是个善良的好人,真怕我某一天,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我会伤害到他。
“贺鹏,你活得开心么?人要活到什么样子才算是开心?”我突然又冒出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只因为这个问题跑出来骚扰我,我便忍不住向他讨个答案。
贺鹏想了一会,认真地说:“很开心,因为又重新遇到了你。”
我正想嘲笑他一句“外交辞令”,他却抢先一步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说真的。人活着在我看来,可以看着那个让自己觉得开心的人,便是真的开心了。”
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为什么此刻我对着他,却感觉不到真正的轻松和开心?果然是人天生都有犯贱的倾向。
我对他笑笑,没说话,低下头数着脚下的地砖,蹦蹦跳跳往前走。
贺鹏从后面追上我,走在我旁边,突然拉起了我的手。
我本能地一缩,却被他握得太紧无从挣脱开。
我看到他微笑着,眼神里闪过一线陌生的深沉光亮,像有些无奈的样子。然后听到他半真半假地说:“溪安,说了要交往,不会连牵手都还没习惯吧。”
我只好任他牵着我的手往前走。可是说实在话,是真的不习惯,总感觉跟贺鹏之间的关系转变成现在这样,怪怪的。
很快便到了我住的房子楼下,老远就看到房间亮着灯,应该是静仪还在等我。
贺鹏松开我的手,站在那儿,没有要立刻离开的意思。时间有些晚了,夜显得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对面站着,站到厚脸皮如我也觉得尴尬起来。实在是对面的某人,今晚的样子有些反常。
“太晚了,我就不请你上去坐了。”不想再继续干站着下去,我开始委婉地赶人。
“你早点休息吧。”贺鹏很体谅地笑着说。
“那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也摆出一副贤惠的样子叮嘱他。
挥手道别,我见他仍站着不走,心想总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先转了身。怎知贺鹏却突然又叫住了我:“溪安,我突然想到忘了一件事!”
晚上也没见他喝多少酒啊,怎么忘东忘西的?“忘了什么?”我回过头问。
在回神的瞬间眼前的阴影已经倾身过来,只是礼节性的道别吻,我知道,可心还是“咯噔”了一下。别误会,不是激动,是被吓到了。
虽然他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的确有些让人生气,但,好吧,我若拿对付色狼的态度对他,会不会有点反应过度?怎么说也是正在交往中不是吗?
“情侣间的必修课。”贺鹏笑着看我,“还好你没一巴掌甩过来。”
我其实很想告诉他,刚刚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差点一巴掌扇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