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倾吾:
我的玩笑似乎开大了。
眉心这几日见到我,就尽量地躲避着,也不敢与我单独相处。
开始时,我并不是很介意,但一连数日无人理会,心里仍是觉得有些古怪的。
此时,我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手还执着方才在看的书。
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
我心里猜想,来人定是眉心。
她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见我并无动静,转身想走。
我暗暗一笑,故将手中的书放开,让它掉落在地。
眉心连忙回身拾起,待抬头时,猝不及防地望见我睁开的双眼,身子明显颤抖了一下,书又一次落地。
我俯下身,将书重新拾起,轻轻放入她的手中,笑道:“这是见着什么了?吓成这般模样?”
“公……公主,奴婢吵醒您了?”眉心支吾着。
“若是呢?”我问。
她吓得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我低声叹了口气:“你怎么这么不经吓?这叫我如何放心让你独当一面。你,可是我的人啊!”
眉心变得惊慌异常,一字一顿道:“奴婢无德无能,受不起公主这般的器重。”
我一怔,才发现适才的话,说得多少有些暧昧不清,再加上之前的误会,难怪将她吓成这副模样。顿时,起了逗她的心。
我俯身至她的耳边,气吐如兰:“怎会受不起?我就是喜欢你这样的。你也说了,凡事都听我的,这也算得上,你情我愿的事。”
眉心顿时吓得不轻,脸上血色尽失。连连摆手,结结巴巴道:“话虽如此,但是,公主,有些事,对不同的人而言,是分做得到和做不到的。求公主,看在奴婢在您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千万不要与奴婢作难。”
我本是玩笑,见她如此认真,倒觉好笑,忍不住想再多逗她一下。于是,忍住笑,故作不明所以:“眉心,你这话说得甚是奇怪,我听不明了,不妨再说得明白一些,给我解释一下。”
“公主,公主,奴婢说的是,奴婢……”眉心一急,连眼眶都红了,话更说不清楚。
我见状,也不便再多作为难,站起身,带着份认真,道:“****之事,最是勉强不来。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
眉心抬起头看我。
同时,我听见她不由松了口气,不禁笑笑,道:“亏你还好意思说跟随我多年,连我喜欢男子还是喜欢女子都不清楚,还防得如此之深,真不知,你脑中整日里都装了些什么?”
眉心闻言,恍然大悟:“公主,公主原来是在寻奴婢的开心。”
我强笑一下,心中动了动:“无非是苦中作乐。若不给自己找些乐子,这日子如何打发?”我的目光落在墙壁上,那里挂起了一只纸鸢,顿时心血来潮,笑道,“走,放纸鸢去!”
“公主,您真是好了伤口忘了痛,前几日,才毁掉一只纸鸢,今日又……”
“罗嗦!”我打断她的话,正色道,“这只可不一样,不会如此轻易毁掉,我也不会让它就这样毁掉。”边说我边用手细细抚摩着手中是纸鸢,细细抚摩过纸鸢的竹片上刻着的那个字。
眉心见我坚持,无奈地陪我一同。
我手中拉扯着线,在眉心的协助下,将纸鸢送上天。
洄溯的风比奚言要强得多,纸鸢有些摇曳不定,但我仍然固执地不肯让它回落,固执地牵着线,口中欢呼着:“飞啊!飞啊!让我看看你,究竟能飞得多远多高?”
那刻,我的长裙在风中蹁跹飞舞,但我觉得无比岑寂,那个一直以来有关于飞翔的梦,在心里寂然无声地回响。
骤然一声闷响,线断筝落。
我抛下手中的残线,轻轻一笑:“原不该在这样的大风里,放纸鸢的。”
我的目光顺着那徐徐飘落的纸鸢,停滞在树梢上,挥手招来眉心:“帮我搬张椅子来。”
这次眉心倒没多言,二话不说便将椅子搬了出来。
我将椅子挪到树下,撩起裙角,站上椅子,伸手去取那挂在枝头上的纸鸢,可是无论如何掂起脚,总差了那么一点点,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起来,略带着一些负气,将鞋袜脱去。
今日,我非得将这树上的纸鸢取下不可!
有时,我也是有执念的,或许正因自己能做决定的时候少之又少,所以,常常做起事来采取的是,听之任之的态度,可是一旦脑中有了执念,便会分外觉得珍惜,以至不达目的往往是不肯罢休的。
“公主,公主!别!别!”眉心见我如此,吓得连忙出来阻拦。
我站得高,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别什么,我不过是要取下纸鸢,有何不可?”
“奴婢没别的意思,只是公主这般站着危险,怪骇人的!不如先下来,纸鸢就由奴婢去取?”眉心诚恳道。
我看了看头顶上的纸鸢,轻声而坚持道:“我想自己来。”
“那……”眉心见我坚持,咬了咬唇,“奴婢为公主寻根竹竿来,将树上的风筝挑下,如何?”
“主意倒是不赖。”我笑了笑,“但今日,我倒要试试攀上枝头,取纸鸢的乐趣。”
“求公主不要让奴婢为难。”眉心说着就是双膝一折,又是一跪,却是仰面望着我,眼神甚是认真坚定。
“眉心。”我不禁轻叹一声,“你不懂的。”
“奴婢懂。”眉心笃定道,“奴婢也知这纸鸢的出处,知道公主十分看重。只是,凡事都分值和不值得冒险去做。”
“没你说的那么严重吧?我不过是取个风筝,谈不上什么冒险不冒险的。”我轻笑道,对眉心的大惊小怪,颇为不以为然。
眉心咬了咬牙,大有豁出去的模样,望入我的眼中,一字一顿道:“公主向来四肢不勤,有时连走路……”
“大胆!”我有些恼羞成怒地叱呵她,脸却不自觉地一阵发烫,“谁给你如此大的胆子,竟敢,竟敢……”
她埋下头,声音显得有些古怪:“奴婢,奴婢,说的是事实。”
我瞪起眼,低声嘀咕道:“就算是事实,也不要当面戳人的短处,我不过是,不过是偶尔行走时不太注意,拌到裙角,这才会摔了的,是偶然!”
她耳尖听到了,“哧”地一下笑出声,点着头应和着:“是是是,是偶然。”
但眼中的笑意过于奇怪了。
我不由脸红至耳根:“起码,今日,我还不曾……”话未落,只觉脚下的椅子晃了一下,身子顿失了平衡。我暗暗一惊,极力想稳住,不想此时偏偏踩住裙角,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
就在我以为此时跟头必栽的时候,眼前一条身影横刺而出,伸手欲拦下我,却已然不及,情急下,我被不由地带转了半周,跌落之时恰好压住的是一个结实的身体,竟丝毫未伤。
我不禁有些失神起来,印象中似乎从未有个一个人这样拼命保护过我。
此时,耳边猝然一声低吼,颇有些怒意:“快起来,你这个女……”
我抬起眼,正对上一双清澄的眸子,不由一惊,连忙站起身,竟有些慌乱。
是他?!
我定了定神,偷眼看向他,他正拍着身上的尘土,不豫的脸上有着奇怪的红晕。
我觉得有些好笑,竟比我这个货真价实的女子还害羞,不禁起了逗逗他的心。冷不妨地,欺身上前,从袖中拿出一方锦帕,为他拭了拭脸上的灰土,故作柔声道:“紫将军,脸上都脏了。”
“你……”他先是一怔,渐渐地,从眼中折射出复杂的光芒,向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看向我的目光甚至有些嫌恶起来,低声道,“你,果然是……”
我莫名地觉得心中一沉,脸上却是带着笑的:“倾吾果然是怎样的?紫将军想说什么,尽管说。”
“你……”他眼中的怒意慢慢现了出来,“果然很讨厌!”
“我这样的女子,不知羞耻,或者说,传言并非空穴来风。紫将军想说的其实是这样的,对吧?”我轻松地吐出自辱的话语,竟是带着莫名的快意,血淋淋的快意。
似是想验证我的话,我挑起眉,双目流转出盈盈的、颇为媚态的光芒,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柔声细语道:“紫将军,是否也想见识一下倾吾的手段?瞧将军此时的模样,该不是第一次与女子如此亲近吧?”
他一把将我推开,后劲大得使我不能自已地往地上重重跌去。
那一交摔得很痛,但我咬着牙,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紧抿的唇成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