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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麦子啊麦子

下午,没给他们留任何休息时间就撵他们下地干活了。农场干部说得好:“你们是来帮我们干活的,现在最急的活儿就是割麦子,这麦子一天不收回来就不算丰收!”

权作宿舍的库房门口在他们吃忆苦饭时已经放了一大堆镰刀,他们吃饭回来已经有两人在那里等他们,每人领一把镰刀再进门。小雅没割过麦子,严格地说,没见过长熟的麦子,自然也不知道啥样的镰刀好用。但她好歹见过镰刀,在王莹家见的。那种小小窄窄很轻巧的,而且一定要磨得亮闪闪很锋利的样子才是好镰刀。于是她笑嘻嘻地对那发镰刀的大叔说:“大叔,帮我挑把轻巧好用的镰刀吧,谢谢您了。”这农民大叔可能几十年也没被人称过“您”,更何况还是个城里来的女学生,他憨憨地看着小雅笑道:“好咧,丫头。这把好使点儿。”他在镰刀堆里翻了翻,挑了一把小镰刀递给小雅,指指挂着铁轮毂的大树加了句:“那边有磨刀石,你一会儿再磨磨就中。”小雅点点头笑着说:“谢谢大树了。能帮我朋友再挑一把吗?你看她这么小个子,那么大把镰刀咋用啊?”她指指那边正在对着巨大镰刀发傻的林萍。

那大叔抬头朝那边望了一眼说:“哈哈,这丫头也不啃声,我都没抬头。呐,拿这把给她,叫她把那把送回来就中。”小雅笑着接过大叔递来的小镰刀道谢跑了。

后面的同学这才反应过来,一个个围着大叔左一个“大叔好”右一个“好大叔”地央求着挑镰刀。

小雅喊了林萍跑到大树下,看着支在那里的两块磨刀石,小雅在家磨过菜刀,不过是在粗瓷碗的底子上咣咣两下而已,压根没用过正宗的磨刀石。她想了想拿着镰刀在石头上比划着,总觉得不对劲儿。这次是林萍比她聪明了,她叫来了烧饭的大婶。大婶笑呵呵地给磨刀石上洒了点水,接过林萍手里的镰刀哗哗哗地磨起来。小雅仔细看着她怎么磨,在旁边那块磨刀石上比划着磨,也学得有模有样的。

大婶边磨边说:“镰刀越快越省力,还越不容易割着自己。见天地用完就要磨,不磨不中。”只见哗哗十几下那乌蒙蒙灰头土脸的镰刀就变得亮闪闪锋利吓人了。

林萍接过镰刀小心地捏着刀把问:“阿姨,这镰刀怎么用?会不会割着手?”大婶接过镰刀走到树旁的草丛边说:“你过来,我学给你看。刀要这样握,”她抓着林萍的手教她握好,又拿过小雅的镰刀给她们做示范:“要这样,一手抓住麦子,一手割,齐根儿割。一边割一边往前走,左脚把割下来的麦子往前踢,差不多你踢不动了也够一捆了。这手拿着镰刀从左往右拉,不要直对着自己怀里拉,那会拉到自己腿。看到了么?”

热心的大婶教着林萍和小雅,后面已经围了一群同学,有的人还跟着比比划划。大婶直起腰来看一眼大家说:“割麦子是个苦活儿,也是个高兴活儿。看俺们忙了多半年,就指望好收成。同学们好好割,别割丢了、扔了,那都是俺们的汗水辛苦。割慢点都木啥,别糟蹋了。中不?”大家一片声喊:“中~”

小雅和林萍道谢退出来,同学们还在那里闹嚷嚷地请教着。她俩回到宿舍往铺上一趟,硬邦邦的床铺被她们坐得咕咚咚响。小雅把镰刀塞到靠墙跟那边的褥子底下,说:“把你的也藏好了,别一会儿被别人拿走了。”林萍偷笑着把自己的镰刀也藏好,小雅又把水壶从被子里掏出来一人倒了半缸子水说:“没吃饱,先喝足再说。”

林萍在她那堆东西里掏啊掏的,变戏法一样就掏出来两大块白糖饼干!每块都有茶杯口那么大,厚厚的,上面撒了一层白砂糖!她递给小雅一块自己一块,俩人咬得咔嚓嚓的,香啊!甜啊!真是美死了。等同学们进来,她俩已经饼足水饱,躺得展展的在铺上了。

七月的白天很热,所以中午是有午休的。但是这天中午又是忆苦饭又是领镰刀的折腾时间太久,加上刚到大家都很新奇很兴奋,所以午觉都没睡着,就算最先躺倒的小雅和林萍也就迷糊了一下就听到集合哨子尖利的噪音。

她们一蹦子跳起来就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想起忘记了镰刀草帽又跑回来,嘻嘻哈哈地和她们一样乱跑的不是少数,只有张淑,那真是个女超人,第一个结束整齐地站在门口老师竖着的队旗边,陈老师满意地把队旗就交给她了。她头戴金黄色的大草帽,一根带子系在下巴上,衣袖挽在这胳膊肘上,腰里扎着根细帆布皮带,手持红旗,那叫一个飒爽英姿。

小雅不得不佩服她啊。再低头看看自己,虽然倒也都是整齐利落的,但就是没人家那精神利索劲儿!林萍就更好玩儿了,一顶草帽扣在头上,大半个脸都找不见了,活像捡蘑菇的小姑娘。

说话间一阵稍息立正向右看齐,向左转,齐步走,大家就迈着整齐的步伐向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开拔了。

不到新疆真是不知道麦田之大!小雅他们走出场部一转弯就看见一望无际金灿灿的麦浪一直涌到天边,远处的麦田里早有人割到一半了,只见齐腰深的麦地里一个个忽隐忽现的草帽在阳光下泛着光。

小雅他们到地头一看,乖乖,那一块地真够大的。一块条田据说就是八十亩,一拢地八百米,一人两拢,你就开割吧。带他们来的农场干部简单给他们讲了要领,无非还是大婶讲的那些,还没大婶讲得清楚。那人最后用一句话结束:“这块地就是你们今天的任务。一人两拢,开始!”说着自己首先跳进麦田,低下头就哗哗开割。小雅仔细看了看,他包了四拢。

没啥说的,干吧!大家纷纷跳下麦田,张淑紧挨着农场干部,猫下腰跟着开镰。一看就是比较熟练的,以前一定割过麦子。果不其然,林萍告诉小雅,张淑家是六道湾公社的。这让小雅想起了王莹,她家是七道湾公社的,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喀什什么地方、过得怎样、是不是也在挥汗如雨抢收麦子?

小雅和林萍挨着,看看也没啥可挑拣的,低头走下麦田,开始小心地俺大婶叫的要领开割。一下一下的,开始比大多数人都慢,渐渐熟练了,居然慢慢赶上了很多人。她们相对一笑很得意。没得意多久,她们忽然发现腰很酸啊,一直弓着腰,躬得腰好像都要断了。她们越来越频繁地直起腰来一手叉腰大喘气,满脸的汗珠子顺着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往下流,脖子里都湿漉漉的,她们学着张淑的样子摘下草帽忽搧忽搧地搧着,才觉得凉快了一点。朝前看,看不到地头,只有远处一排杨树绿油油的,仿佛在叫她们:“快来快来,我这儿凉快儿。”她们知道那才是终点,天啊,好远。弯下腰继续割,轻巧锋利的小镰刀可救了她俩了,旁边已经有同学哎呦妈呀地坐在地下起不来了,挨着小雅的“老子”骂骂咧咧地把镰刀扔到了地上,喊叫着说手打泡了。

陈老师跑过来看了看,拿根针上面穿着线,“老子”吓得直往后躲,说:“干嘛干嘛?我的手可不是鞋底子。”逗得小雅和林萍哧哧直笑。

陈老师笑骂道:“这么大个子害不害臊?把手拿过来!”

他哭丧着脸万般无奈地把手伸出去,说:“陈老师,你轻点啊。”

“把脸转过去,看美女可以止疼。”陈老师的话把小雅笑得差点把镰刀扔了。她眼睛瞄过去正好看见“老子”看过来,脸一红赶紧扭过头去使劲儿往前割,林萍直喊:“小雅,等等我。”

“你慢慢割,我割一截回来接你。”小雅到底是身体好力气足,她定下心来卯足劲儿往前割着速度倒也不慢。她按照大婶的诀窍,一手拢住麦子,一手镰刀从左前方朝右后方一拉,然后松手再拢一把继续割,左脚往前走时顺脚就把割到的麦子往前踢,一下一下的,很快就把林萍甩在十几米开外了。汗水流到眼睛里,和着麦芒灰尘,刺眼的疼,她直起腰来眯缝着眼让泪水把灰尘流出来,也懒得掏出手绢擦汗了,接受就用衣服袖子在脸上大面积的擦过去,小风吹过带来一阵清凉。眼前是望不到边的成熟的麦子顶着鼓囔囔的麦穗儿随风起伏,回头望着那一溜自己割过的地界,像一条麦田里的壕沟,一个个麦个子躺在地上,像金色的胖娃娃。哇!真爽!她有一点点体会到丰收的快乐了。

远处林萍也直起腰来一手捶腰朝她笑着,她转身站在林萍的地垄里弯下腰哗哗地割回去,林萍也弯腰迎来,当她们碰头时“老子”也追上来了,说:“看不出来啊,两个小女生也这么厉害。”

“没办法啊,旁边你的男生不攒劲啊,只好自力更生了。要不天黑都完不成任务。”小雅伶牙俐齿地回了一句,旁边听到的同学都哈哈大笑起来。

超级白的白生生看着远处的张淑赞叹道:“早知道我就挨着张淑了,看看她,比人家老农也不差多少了。”确实啊,那张淑和那农场干部的距离也就两三米的样子,比其他同学那可是超前太多了。

“老子”说:“那你明天就挨着她去,她至少帮你割一半儿。”

“我才不干呢,也就割麦子这么几天的事儿,要是她以后天天赖着我咋办?”

小雅和林萍懒得听他们闲聊,林萍说:“咱们快割吧。”小雅一点头,两人就猫腰干活了。

啥活儿都怕干得久,她们渐渐就觉得那腰都不是自己的了,林萍索性跪在地下割可是没割几米膝盖又受不了了,她坐在麦捆儿上只想哭。小雅说:“我们两合作,我只管割,你只管捆。这样我们都不浪费时间了。”

林萍心里知道小雅是想帮她,可是自己实在是割不动了,于是感激地点点头,走回去开始捆麦子。

捆麦子是技术活儿,倒不太累。林萍把割倒的麦子一捆捆仔细捆好。

这时小雅只想一个问题:“咱们不是有联合收割机厂吗?咱们这么大的农场连台收割机都没有啊?!”想完她又明白了:“都抓革命去了,没人促生产,当然也就没有收割机了。如果人不吃饭能活的话,估计农民也不干活了。”

她抬头看看太阳,低头看看麦子,发出一声感叹:“麦子啊麦子!你啥时能自动变成馒头就好了!春天我种下一个馒头,秋天麦穗上结满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