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宝返回西园,须得经过御轩堂这个苍三瘟神所住的疫区,酥宝加足脚力,准备像被钗刺了臀部的马一样飞跑过去,谁知还有一只更快的猪踢将她拦截了下来,酥宝只觉被一股大力揪着脖子提到了半空,随即耳边响起一阵轰天大笑。
酥宝咬着牙,心内骂道:“鬼崽子,臭瘟神。”
苍御轩大笑道:“小矮子,我等候你多时了。”
酥宝被他挂在半空,就像竹竿上搭的炮竹,此时我为鱼肉,不得不低声下气,酥宝赔笑道:“三少爷一大清早的等酥宝做什么?”
苍御轩将酥宝放了下来,一只鹰爪手将她勾到墙壁上紧紧贴着,单手抵在酥宝右边脑袋上,低着狼身,瞪着虎眼,恶狠狠却又带着邪魅的笑容问她:“你一大清早的跑到东园里做什么?”
酥宝大着胆子直视他,不卑不亢地说道:“我那晚看到四少爷袭击三少爷你,运气背,被他的掌力所伤,一直没好,二少爷就让我过去,他好给我瞧瞧伤势,还有,东园没有丫鬟伺候,我也正好过去暂且当个下手,伺候三夫人早起,三夫人刚走了。二少爷给我治好了脸,我就当报答他。”
苍御轩斜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盯着她,“你这小矮子在河边给我吃了个大苦头,别以为帮我说了一句话,我就会饶了你。”他刚说完,就掏出怀里早已备好的绳子将酥宝吊在了湖边的大树上。
酥宝瘆得慌,“三少爷,您饶了酥宝这条小命吧,酥宝被黑炭涂瞎了眼睛,不识得您老人家,要是酥宝知道是您,给我比天还阔的胆子,酥宝也不敢揍您啊。”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已将苍三崽子诅咒了一万遍。
苍御轩道:“你还敢提!”
酥宝道:“是是是,酥宝不提了,那天的事,酥宝真的忘记了,您老人家也忘了吧,何必为难我这个小小的丫头呢。”
苍御轩不听酥宝的哀求,拽住绳头一上一下不费力地拉扯,酥宝全身浸入冰凉的水中,被灌了好几口水,待要失去意识时,又被拉了上来,还没缓过气儿,又被他放进了水中,酥宝在心里大骂:“等老子学了仙法,定将你这个臭崽子整治得爹娘都认不得,老子要把你揍成一条死肥猪!”
苍御轩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只要你肯乖乖求我,我就考虑放过你这一回。”
酥宝咬紧牙关,不置一词,苍御轩道:“我看你这个小矮子倔到何时?”
“三少爷。”一个小丫鬟走过来敛衽行礼,见到此情此景也只是瞪了瞪眼,立即垂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小丫鬟说:“三少爷,大夫人叫你去陪她和城主用早膳。”
苍御轩道:“好。”一放手,酥宝立即噗通一声掉入水中,苍御轩拍了拍手命令小丫鬟:“随我过去。”小丫鬟跟在他身后偷偷转眼瞧了瞧落水酥宝,面无表情地去了。
酥宝被捆着不能浮水,头脑昏沉,胸腹积满了水,直沉下去,湖水深不见底,酥宝以为自己被淹死了,迷糊间仿佛见到一个身着红色的鲛人游到她身边替她解开了绳索,将她救上了岸。
酥宝醒来时已经躺在西园下人房里的木床上,睁开眼睛居然看到比鬼还恐怖的温嬷嬷目露幽光死盯着自己,酥宝颠了颠,压下心口无韵律的跳动,发现身上的衣服全干了,温嬷嬷粗粝的声音飘过来:“时候不早了,还死睡,没见过比你更懒的丫头。”说完,鄙视了她一眼,走出去了。
酥宝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何人救了她,摸出怀里的小册子,大喜道:“怎么一点都没湿没皱,里面也完好,仙法书果然与众不同,我一定要好好记熟它,一定要好好修炼,一定要好好……哈哈,整臭崽子一番。”
酥宝来到苍御风的卧房,苍御风不知所踪,谢婉怡早已梳洗完毕,早膳也刚刚罢筷,谢婉怡背后站了两个陌生面孔的丫鬟伺候,谢婉怡看到酥宝微笑着说:“阿宝,快来吃早点。”
“大少爷呢?”
“去菜地了。”
酥宝刚坐下,只听一声严厉大喝从门外传来,“她是下人,怎可坐在大少爷的桌上吃东西!”
谢婉怡吓了一跳,没拿稳刚要递给酥宝的筷子,筷子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以前在谢府,她们从未分过主仆,总是同桌而食,当然也是因为无人理会她。她没有什么地位可言,自是不会在下人面前确立地位,如果有地位,她也是亲和的,不会摆主人架子的。从来不认为她和酥宝连吃个饭也不能坐一起。
酥宝站了起来,歉然道:“温嬷嬷说的是,酥宝是下人,不可僭越了。”谢婉怡说:“幸好温嬷嬷提点,我和酥宝刚来苍家,很多规矩都还不明白……”
温嬷嬷截住她的话头说:“谢家也是大户人家,难道下人和主子可以坐在同一桌用食么?”
酥宝对这个老巫婆实在没有耐心,刚刚还虚与委蛇地应付了一句,现在见她对小姐语意不敬,便说:“越是大户人家的主子对下人就越好,谢家的主子不仅和下人同桌用食,还共同做针线活儿,还同眠一榻呢,大少爷说西园没什么下人,大家随便些,不分主仆,别拘束了,只要不到其他地方闹就行。温嬷嬷伺候大少爷这么久,大少爷难道没跟你说过?就是大少爷看到我坐在这张桌子边,他也不会说什么,我昨晚还和大少爷大少奶奶一起坐在这儿说笑喝茶呢。”
温嬷嬷气得脸色发青,“简直无法无天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这个没规矩的小蹄子!”说着就扎煞鸡爪朝酥宝抓来,酥宝灵活地闪身躲过,围着大桌子转圈跑,温嬷嬷气极,也不管会不会被丫鬟们笑话,围着桌子想要抓酥宝,不仅抓不着,反而累得气喘,边喘气边叫骂,将谢婉怡视为无物。
谢婉怡本来对温嬷嬷没放她在眼里很感不悦,看她被酥宝耍得团团转也觉好笑,两个小丫鬟也抿着嘴偷笑,谢婉怡做出赔笑的样子扶着温嬷嬷说:“嬷嬷何必跟小丫头片子计较,我代阿宝向您致歉了,还请您大人大量,别怪阿宝,回头我定好好惩治这丫头。”
温嬷嬷没好气地说:“谁不知道她是你大少奶奶的心腹,大少奶奶也只是说话哄我呢!我在西园十多年,哪个对我不是恭恭敬敬服服帖帖的,别说大少爷,就是大夫人也看我几分薄面,何曾受过这种死丫头的捉弄,你们这两个贱丫头竟敢笑我,作死是么?”温嬷嬷冲到了谢婉怡背后,狠狠地掐了伺候早点的两个小丫鬟一把,她捉不到酥宝,就将全部怒气转到她们身上,指甲又尖又利,下手又狠又重,将两个小丫鬟打哭了。
酥宝踅到她跟前说:“老太婆喝粥,无耻下流。”
温嬷嬷一听这粗话,气得发颤,转过身来想要抓酥宝,酥宝绊了她一脚,温嬷嬷踉跄不稳,整个额头磕碰到桌沿,全身抖了一下,像化了水的冰,瘫做一团。
众人皆惊,酥宝伸食指探了探温嬷嬷的鼻息,“还好,活着。”
谢婉怡吩咐两个小丫鬟:“入画,侍书,你们赶紧扶温嬷嬷到她房里。”一时颇有些踟蹰,“若是请医师来,肯定要惊动大夫人那边,若是叫靳公子,不是,是二叔,未免也太……”酥宝道:“小姐,别担心,我能治。”
谢婉怡惊讶地说:“你能治,我怎不知你还有这个本事?”转念一想,以前她和酥宝常被谢夫人打伤,酥宝早就托奀猪和胖猴买来很多种类繁复的草药,这个抓一把,那个用三钱,制成药膏敷在伤处,很快就好了,正所谓久病成医,酥宝对付这些伤大概也会了。
酥宝自是不会治,她记得仙法书上有记载治伤之法,嘿嘿一笑,“小姐,阿宝的本事可多了。”
谢婉怡微微一笑道:“事不宜迟,你赶紧替她整治整治吧。”
酥宝替温嬷嬷包扎完毕,问入画和侍书,“我前几天来的时候,可没见过你们呀?”
入画说:“我们今早才被大夫人发配过来。”
侍书说:“大夫人说了,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在新婚那日穿了黑色,总算对三少爷……”还未说完,就被入画止住,入画说:“主子说的话做的事,下人怎可多嘴多舌,大夫人叫我们去哪儿,我们就得去哪,大夫人叫我们伺候谁,我们就伺候谁。”侍书忙说:“是,是。”
酥宝道:“那就麻烦你们照顾温嬷嬷,小姐还找我有事呢。”酥宝不等她们回话,径自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