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御轩扫视了酥宝一眼,酥宝只觉得从他的眼睛里射了两把飞刀过来,不由得身子一凛。
见礼完毕,酥宝一溜烟儿去了苍御轩的菜地。入眼处满目葱郁,鲜绿欲滴,清香扑鼻,酥宝啧啧赞叹,奀猪和胖猴家的菜蔬园地她也是见过的,可都没有这儿的好。
谢婉怡对她讲过,苍御风基本上能自给自足,很少吃大厨房传过来的菜肴,大厨房那边也知晓他种了一院子的蔬菜,除了逢年过节,也就不替西园做菜了,西园自是有厨房,但没有厨子,温嬷嬷会去大厨房用食,苍御风只好亲自下厨替小光和自己做饭。今早的山药粥和如意笋就是他亲手做给小姐的。
酥宝又想,大少爷太过清瘦了,身子健朗不起来也有这个原因,小姐和我以前也常年吃素,早已习惯了,但小光正值长个子阶段,他已比同龄人矮上一大截儿了,可不能因为吃不好不长个儿了,男孩子长不高会被嘲笑的。我要想法子替他们弄一点肉类才是。
怎么弄到呢,当然是去苍家后院偷咯,但要不被发现,就要先修好我的仙法,酥宝拿出仙法小册子,认真研读起来,居然忘掉自己的小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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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芳菲尽,五月梅始黄。
奀猪和胖猴千里迢迢置办了一大车东西赶到荆州来看望酥宝,酥宝收到飞鸽传来的信大喜若狂,不由得亲了亲鸽子几口,小光见状,欢快地跑来伸出双手想要抓鸽子,酥宝却将鸽子放飞。小光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酥宝逗他说:“小光,这只鸽子跑太快,酥宝姐姐没抓住哦。”
小光摇了摇头,“你放它。”
“我哪放它了,它自己飞走的。小光,别撅起嘴了,我们好久都没玩小黑球的游戏了,酥宝姐姐陪你玩,好不好?”
小光一听,容光焕发。
酥宝问:“小光,那个黏黏的小黑球究竟是怎么来的?”
小光嘻嘻笑着说:“这么来的。”伸食指朝鼻孔里挖了挖,掏出两大团黑不溜秋的东西,捏了捏,搓了搓……
酥宝眼耳口鼻完全变了形,身子发了麻,颤抖地说道:“这就是……小黑球?”
小光纯真的大眼睛望着酥宝,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酥宝惨叫一声,跑到水边拼命洗手,回想起她和小光玩了三次临空弹小黑球的游戏,真想将自己的手剁掉,边洗手边骂:“小光是个小讨厌!小光是个小恶心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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酥宝修习仙法也有一段时日,度过最初的那段理解困难期,到如今感觉越来越好,一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跑去向靳思尤请教,靳思尤稍加提点,她便心领神会,加之她冰雪聪明,记忆力非凡,不过多时,渐入佳境。
靳思尤的东园和苍御风的西园连接了一条暗道,酥宝每次都从暗道里去找靳思尤,靳思尤跟她说过,跑得太勤会引起大夫人的猜忌,没有特别的因由,最好从暗道里走。酥宝也不想中途被三崽子截下,这样反而契合她的心意。
她被苍三整了很多次,上天入地遁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尤其是脸上总是笑嘻嘻的,更惹起了苍三想要使她折服的雄心壮志。
苍三也有些怀疑这个丫头是不是真有神助,不然怎没被他吓死,反而越挫越勇,丝毫没将他鬼见愁仙见烦的招数放在眼里,苍三很不快,有一次,做了个大纸鸢,将酥宝绑上去飞入了天,由两个人在地上控制绳索,苍三看这个丫头一声不响,心想她终于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吧,以往每次都叽叽喳喳的,没想到,酥宝张开手臂,兴奋地说道:“起飞咯!”竟然笑吟吟地像小鸟一样飞到了天空,还边飞边叫:“哇!我飞起来啦!”
苍三气得要命,令掌绳人放绳,掌绳人颇有些良心,忙说:“三公子,使不得,闹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苍三气呼呼地叫他收缰放酥宝下来,这鬼丫头意犹未尽,红彤彤的脸蛋兴高采烈得不得了,小光也蹦蹦跳跳地奔来,求苍三也让他飞一次,苍三没法,绑了小光,也让他在空中飞了一次。小光在天上飞的时候,酥宝在地上大笑大叫拍着手,比她自己飞的时候还高兴,苍三使劲朝她脸蛋上掐了一下,酥宝吃痛叫了一声,这才不敢喜形于色。
苍三怀疑这东西是否真的这么好玩,等酥宝和小光走了后,他自己也飞了上去,没想到还未体验到酥宝和小光的兴奋点,牢固的绳子不知怎的,竟然断了,苍三从空中衰落,幸好飞得不高,也幸好他被密密的树丛给挂了几下,不然,极有可能被摔死或被摔得一辈子下了床。
苍三卧床休养的时候,是酥宝最开心的日子。
酥宝趁入画和侍书去沧浪斋汇报之时,劈晕温嬷嬷,翻墙跑到后山坡,同她久违的好朋友奀猪和胖猴见面。酥宝终于明白他乡遇故知为何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了。
奀猪和胖猴带了很多家乡美食,装了两大口袋,酥宝扛在背上,颇像个餍不知足的打劫犯。奀猪和胖猴看着她的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奀猪说:“老大,先放下来,咱们喝几杯。”
酥宝放下东西,盘起腿,喝了一杯胖猴替她斟的甜酒,向他们大致说了一些嫁过来后的生活,未免他们担心,也就不提大少爷的冷遇和三崽子的整她的鬼花招。
奀猪拿出了一盒枣泥糕交给酥宝,酥宝说:“这是小姐最爱吃的,我会亲手拿给他。”奀猪点了点头,喝了杯闷酒,眉眼均有寂寞之色。
胖猴笑嘻嘻地说:“谢小姐已然嫁人,老大也说苍家大少爷对她很好,你也应该为她感到高兴才是,少做出你这一副死样子,今儿谢小姐虽没来,反而好些,你的心意,老大会准确无误地传达的。”
奀猪笑了笑说:“我还能有什么心意?我无非是希望老大和谢小姐在苍家能过得好,老大也甭说什么多余的话了,也别说这盒枣泥糕是特地做给她的。”
酥宝拍了拍奀猪的肩膀说:“我不说,小姐也知。你的心意,她更是早就知道了,只能对你不起了,她说。”
奀猪有些慌了,“她真这么说过?千万别,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我现在早已没有那妄想的心思了,我就只想你们过得好,你们过得好,我就好了。”
酥宝道:“我们很好,你们放心。为了报答二位惦记着我和小姐,不远万里送东西来,好吧。”酥宝拍了怕手,站起身,“作为你们的老大,我演示一套剑法,传给你们。”
酥宝折了一根树枝摆开架子噼里哗啦演绎起来,奀猪和胖猴都是武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完这套光晕环绕,气势流转,简单易学却精妙无穷的剑法,奀猪闭了眼回味了几下,睁开眼时,接过酥宝递来的树枝演练了一遍,酥宝稍加指点,纠正他的不足,半个时辰之后,奀猪已记熟了所有的招式。
酥宝赞叹道,“奀猪果然配做我酥宝的首席大弟子。你嘛。”指着胖猴说:“你要差点了。”
胖猴嘻嘻哈哈地道:“老大的衣钵由奀猪继承,我就高枕无忧咯,我胖猴的强项虽不在武艺,但我扮女人可是一绝儿,奀猪永远都比不上我的。”
奀猪笑道:“谁要学你这个了。对了,老大,你何时学来这么高明的一套剑法。”
酥宝眨了眨眼:“自有高人指教。”
三人又聊了一个时辰,眼见太阳西斜,酥宝必须回去,奀猪和胖猴送了她几里路,酥宝未免被苍家巡逻的人发现,只好叫他么不必再送。
酥宝扛着两大包东西走出去好远,回头看时,见到奀猪和胖猴依旧向他挥着手,即使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知道他们无非在重复“保重”这样的字眼,酥宝揩了揩眼泪,心想:我酥宝无亲无故,从小流落,除了小姐对我好,还有你们两个铁哥儿对我一如既往地忠孝,酥宝真是太幸运了,得友如此,夫复何求。复又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两人真的暗恋我到不行啦,只可惜呀,我心里只有靳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