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公子。”酥宝嘻嘻笑道,搂住了他的脖子。
靳思尤将酥宝从密道里抱到了西园,进了屋子,坐在椅子上,酥宝环抱着他的腰,将脑袋缩在他的颈窝里。
靳思尤用显魂珠照了照,酥宝变成了尤乐的摸样。
“阿紫,定魂珠是靳夫人的,她靠着珠子续命,要是把珠子给了我,她就必须回到深海,在陆地上,她会熬不住的。”
“她是不是答应过你,要是你能帮她和大少爷相认,她就把定魂珠给你,而你是要用定魂珠来救我的。”
靳思尤点了点头。
“靳夫人刚刚才和大少爷相认,她受了那么多苦,应该享享儿子福的。我可不能为了自己好,就拆散他们母子。”
靳思尤摸了摸酥宝的头发,“阿紫,你从来都是这么善良,所以,我要尽快赶回天庭,把你的形体带下来,你一定要等我。”
“嗯。我当然要等你了,夫君!”酥宝乐呵呵地主动亲吻靳思尤的脸庞。
“合湘女的诅咒,我毕竟还是有些担忧,我不在的日子,你要好好保重,别惹事……”酥宝道:“我能惹什么事啊,我可听话了。”靳思尤笑道:“你可不太听话。”酥宝道:“我以前不听你的话么?”靳思尤道:“还是我听你话的时候比较多。”酥宝吐了吐舌头,“真的是这样的吗?”
靳思尤道:“南朝很快就覆灭了,到时候北朝的军队会占领苍梧城,我说的惹事就指这个,你的好奇心太强,那个时候到外面闲逛一下都会出事。”酥宝道:“那我足不出户不就行了,我就在这儿安安生生地等你归来,我也想赶快回到我以前的样子,跟你成亲。”靳思尤笑道:“这样才乖,我这儿有两个锦囊,一个在苍家有麻烦的时候你可拆开来看。另一个,在我走后你随时都可拆阅。”酥宝接过锦囊,“哦。”
“真舍不得你啊,阿紫。”靳思尤将酥宝抱到床上,酥宝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团灼灼的火焰,他的吻很深情,呼吸很急促,但也可感觉到他的克制。
靳思尤道:“你现在只是一朵莲花,要是你真是我的小阿紫,今晚,我可忍不住了。”
酥宝笑道:“夫君,我们以前都没……那个……吗?”靳思尤掐了一下酥宝的脸蛋儿,笑道,“等我把你的真身带来,你复原了之后,就知道了。”
酥宝紧紧贴着靳思尤安睡了一晚,这一晚是她十七年来睡得最香甜的一晚。靳思尤出发前,两人依旧难舍难分,情话绵绵,靳思尤一走,酥宝整颗心一下子就空了,思念猝不及防,既甜蜜又伤感,她的脑海中隐隐约约浮现一个白衣公子和一个紫衣美人携手遨游四海站在云荒之上的情景。酥宝很是兴奋,她的记忆好似开始复苏。
胖猴如今在苍家当了苍梁大管家的助手,靳思尤走后的第三日,他忙里偷闲跑到菜园里找酥宝和谢婉怡放风筝,谢婉怡已对这种小孩玩意儿丝毫提不起兴致了,只有酥宝和胖猴这样心智永远都成熟不了的大小孩儿才欢喜得不得了。
谢婉怡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个小孩子扯着风筝线边跑边笑。
胖猴带来了个消息说:“北朝的军队很快就会来苍梧城了,金陵皇朝的皇帝逃走了,听说还携带了一些皇亲贵族们一起走,其中好像有……”酥宝道:“有谁?有话就直说吗,吞吞吐吐地干嘛?”
胖猴看了谢婉怡一眼道:“听说还有谢老爷和谢夫人。”
“啊?”酥宝道,“不可思议,皇帝逃走,干嘛带老爷和夫人走?”
“这也是道听途说,消息是真是假还没确定呢。”说着,两人都看向谢婉怡。
谢婉怡虽停止了微笑,但也没有显露出担心和忧虑,她觉得此事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心里甚至起了个念头,要是他们在兵荒马乱中不幸身亡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嫁来苍家这么久,我都没有写过书信回去,阿宝,我们去书房写一封信问候一下爹和娘吧。顺便也可借信打探一下他们在不在?”
酥宝应声道:“如果在的话,只怕写信去,他们也不会看。”胖猴道:“管他们看不看呢,写封信回去总还是惦念着他们,哪像他们,女儿出嫁的时候都没送过。”
酥宝对胖猴使了个眼色,叫他不要太多话,勾起谢婉怡不愉快的回忆,她最近觉得谢婉怡的性情起了些变化,她以前对谢老爷和谢夫人的冷漠是不怎么在意的,虽然心里伤痛,但还能忍耐,可是近些时候,每当回忆起她小时候在谢家所受的苦楚,她都非常难受,有几次还大哭不止,嘴里大骂他们无情无义,还说,要不是因为他们,她根本不会错手掐死陈凤贞,弄得现在心绪不宁,夜夜噩梦。
胖猴悄声对酥宝道:“听说来苍梧城的那个北朝将领是段非席。”
酥宝惊道:“这家伙还没被那个妒贤嫉能的杨将军处置吗?”
“嘘!别让大少奶奶听到了。这个军队在上一个城镇,你猜怎么着,屠城,这个屠夫,他大概明后天就会来了,你说他会不会在苍梧城屠城呢?”
“他敢。”
“要是他敢,宗主的大联盟可不会放过他。”
段非席带领的军队开拔到了苍梧城,邵贵成早早地竖起了投降的白旗,偌大的旗帜在城墙上高高飞扬,段非席一身戎装坐在神骏的马背上趾高气扬地准备接受一城居民的卑躬屈膝和顿首再拜。
哪知当他进入城门之时,除了邵贵成和几个虾兵蟹将奴颜婢膝地迎接之外,并无其他人流连,这也难怪,城民害怕他的威望,躲在家里紧锁门窗,不敢出来,连捅破窗帘纸偷偷望一眼都不敢。这么想着,段非席心里好受多了,只是还是不快。
邵贵成惶恐万状,他明明安排了临近城门的几十户人家站在门外恭候的,还让他们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怎的没人?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他气愤不已又不能表现出来。
有几个小孩子闹哄哄地跑来,对着段非席大拍巴掌,嘴里说着:“欢迎,欢迎段,段……”邵贵成额头冒汗地提示道:“段都尉。”小孩们道:“欢迎段都尉来到苍梧城,段都尉好威风,我们长大了也要像段都尉这样。”
段非席勉强露了点笑容,道:“怎不见其他人?”
邵贵成道:“城里人胆小,他们迫于段都尉的威严,都不敢出来了,段都尉一路劳顿,请到府上歇息。”
段非席心想:这就是她嫁过来的苍梧城,简直名不副实。
一个小孩子扯着邵贵成的衣袖:“我们已照你教的说了,你说过要给我们每人五串冰糖葫芦的。”邵贵成浑身一颤,眼露凶光,心想:我何时叫你们这般小兔崽子这么说了?
侍卫首长急忙将小孩子赶去了一边,段非席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大踏步走了,军队陆续进城,浩浩荡荡的样子,但少了观众,显不出尊贵和威武,倒有些好笑了。
小孩儿们来到巷子里,酥宝和胖猴给了他们每人五串冰糖葫芦,胖猴竖起大拇指夸奖说:“小毛崽儿们,做得好。”
酥宝笑道:“段非席大概歇下了,我可以解除他们的封制了。”待小孩子们走远,酥宝跳到半空,手指左点一下,右点一下,朝城里使了个法儿,只听门窗齐齐“砰”了一声,这下门窗可被开启了。
翌日,段非席带着几个军士叩开了苍家的大门。
酥宝还在睡大觉,被胖猴给摇醒了,酥宝道:“大胆,为师正在睡梦中与你的师娘同游天涯海角,你这厮活得腻了,想被逐出师门了是吧?”
胖猴双拳一握:“请师父恕罪,春梦夜夜可做,若是错过今早的好戏那就有憾了。”把段非席来访的事给酥宝说了,还出了个整人的计策。酥宝道:“蠢材,段非席要是在苍家被整了,苍家脱不了干系,我们还是先去看看这贼厮想要干什么?”
大门有他的跟班儿守着,酥宝和胖猴来到另一侧偏僻的地方,戳了个洞往堂内看去,只听苍御风说道:“十万石粮未免狮子大开口,段都尉,苍家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酥宝一听即知发生何事,靳公子说过自古以来,军队占领一座城池要么大开杀戒,要么装模作样安抚百姓,但对城中的富足豪户是怎么也不肯放过的,这姓段的,屁股还未坐热,就来敲榨勒索来了。
段非席冷冷道:“苍大少爷,苍家大米这些年在全国的名头可是响当当的,每年高产出高收入已是全国皆知的事实,莫说十万,就是一百万石,都不在话下,苍大少爷如此斩钉截铁地拒绝,显然是不肯替朝廷贡献出一份力量,到时候本都尉禀明圣上,这罪要是定下来,可不是好受的,苍大少爷是个聪明人,又怎会不知晓其中的厉害呢?”
苍御风并为被这一番说辞改变颜色,“这几年南北开战,兵荒马乱,百姓流离,再加上天灾不断,苍家大米断不如以往那样高产,勉强的丰收全都作为善资捐给各地受穷的灾民,这些,官府都有记录在册,段都尉若是质疑,可去官府查看。”
段非席脸露不快,手指甲朝桌上点了几下,胖猴轻蔑地说了句:真娘。
只见姓段的背后冒出一个面目可憎的中年人,写了一脸奸猾,带了一身仇恨,不是陈殿柱这厮又是谁?酥宝道:“这个姓段的,一朝得shi就为所欲为,这么个小人居然被他从牢里放了出来,他大概也了解清楚陈殿柱和苍家的过节了,看来他存心是来苍家找麻烦的。”
段非席对苍御风的沉稳自若有些厌烦,陈殿柱察言观色,道:“段都尉,除开今年,以往苍家的米布都是由我青龙帮押送到全国各地,就我了解的,苍家光是米和布的收入,就得值这个数。”手指比划了个数目,段非席睁了睁圆眼,酥宝暗笑,这种表情不是穷汉成了暴发户之后依旧改不了穷心的那种人才有的表情么,段非席虽是个读书的,但骨子里的穷酸是根除不了的。大少爷就不同了,大少爷才叫高雅。
苍御风微微笑道:“舅老爷夸大其词了,苍家这些年的收入是不少,支出也很大,这点毋庸置疑,况且舅老爷说的这个数目,恐怕你自己揣进腰兜儿里的也不少吧,听说舅老爷有个私人宝库,里面的财产够花几辈子了,这应该是真的吧。”
陈殿柱急忙止住苍御风的话头,“外面人乱传,信不得,本人私藏很少,有了好处,都和弟兄们分享了,哪还有私人宝库。你别把话扯开,我知你苍家的多处米仓藏有巨额大米,若是你一意孤行,我等就强行去开仓。”
胖猴道:“鬼话连篇,他有了好处全都兜自己腰包里了,对兄弟们好比对小猫小狗,丢几根骨头就了事了,这个狗娘养的,忒不是东西。”
苍御风道:“苍家的大米都拿来做了善事,舅老爷要是强行开仓,只会一无所获,舅老爷本是戴罪之身,又抢苍家的粮食,只怕会遭来一片谩骂。”酥宝嗤地笑了一声,苍御风道:“酥宝,进来吧。”
酥宝叫胖猴留在外面,自己走了进去,陈殿柱乍一见到这个笑吟吟的女孩,胸中仇恨的闷气一下子消了大半,色咪咪地望着酥宝,污浊的念头开始在头脑里转了起来。
段非席见到酥宝也心跳了一下,见她犹见谢婉怡,如今谢婉怡已嫁为他妇,对他的吸引力不止没下降反而增强了不少,他这一生只会追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尤其喜好夺人所爱,更喜欢玩弄别人的妻子。
苍御风道:“以苍家今年的收成,最多只能拿出三千石。”
段非席狠了音色,“苍城主之前拒绝向北朝提供粮食,圣上早已不悦,如今朝廷大统,但南朝还有一些余孽亟待剿除,朝廷这是第二次来征发粮饷,本都尉劝你苍家莫要一而再触怒朝廷,得罪朝廷,罪加一等,苍大少爷是聪明人,又何必为了区区十万石大米陷自己和整个苍家于不利呢?”
苍御风还待言辞拒绝,酥宝笑容可掬地说道:“段都尉说得不错,只是大少爷也绝非虚言,我来苍家虽不久,却也知道苍家这些年做了不少善事,粮食都给穷苦的老百姓了,收入只依靠布匹的买卖。”段非席道:“虽说如此,但应有库存,本都尉不相信,苍家会拿不出十万石大米,是拿不出,还是根本不想拿?”
酥宝道:“拿得出来,段都尉就不会来找麻烦了吧,拿不出,你又待怎的?”
段非席心想,这丫头还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说话不分大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丝毫没把我这个占领全城的都尉放在眼里。
段非席正色道:“拿不出来,本都尉就会派人将苍家的负责人抓进大牢。”
酥宝道:“要是拿得出来,你段都尉可不许再来苍家要粮要布,需知战争残酷无道,老百姓多半沦为乞丐,苍家的所剩不多的粮食是要给乞丐的。”段非席欲要发作,又忍住了,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苍御风听酥宝的意思像是要答应给粮,酥宝断不会敢做这样的主,难道是思尤走之前的指示?苍御风向酥宝使了个眼色,让她继续行事,酥宝会意,说道:“段都尉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希望您信守承诺。还有十万石大米,须得给一个时限,方便调度。”
段非席道:“本都尉就给你三日,三日若是不见大米,本都尉就来问罪拿人。”酥宝道:“一言为定。”
苍梁急匆匆来报:“大少爷,城主不行了,请大少爷速去城主寝房。”
苍御风立即离去,看都没看段非席一眼,酥宝和几个添茶的小丫鬟们也忙手忙脚的跟着走了,整个大厅徒剩下段非席一行,陈殿柱气嚷道:“这苍家太嚣张了,简直不放人在眼里,段都尉,你大人大量,犯不着为跟这群小人一般见识。”段非席瞪了他一眼,说到底这个都尉就得端着,端着不见得有好处,想发作也不便发作,只得气往肚吞。
苍御风在路上对酥宝说道:“这么快答应这人了,十万石可不是个小数目。”
酥宝道:“大少爷,不给他,他是不会罢休的。”胖猴插嘴道:“难道苍家还怕了这个姓段的?”酥宝白了他一眼,“靳公子说,苍家今时不同往事,何况还和南朝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南朝灭亡了,北朝朝廷不会轻易放过苍家,段非席这头一拨要是和他杠上了,以后会不好收拾,大少爷,我跟你说过,靳公子临走前给了我个锦囊,我刚拆开来看了,锦帕上写着‘欲将取之,必先予之’,我想这粮食还非给不可。”
苍御风道:“御天真是长算远略,应该叫他思尤才对,这既然是他的想法,就照着他的意思做吧,父亲的事可能会花去我大半的精力,段非席那边就交给你和胖猴吧。”
酥宝道:“大少爷,你放心交给我,我保证苍家不会损失十万石粮食。”胖猴道:“老大,你没打算把粮食给他们吗?”酥宝神秘地笑道:“这件事不是表面这么简单,这个陈殿柱一定会从中使坏,不过,嘿嘿,恁他奸似鬼,也要喝我的洗脚水。山人自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