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宝和胖猴把东西两大街都找遍了,皆不见谢婉怡踪影,便又分头去寻南北,快到子时,背面街上冷寂凄清,酥宝听到一破庙传来一声惨叫,内心一凛,疾奔过去。
只见谢婉怡捂着脸蜷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她面前站着一个乌黑长衫充满戾气的小白脸,这人正是苍三苍御轩,苍三手里拿着一只白瓶子,酥宝扶起谢婉怡,“怎么了,小姐?”酥宝大叫了一声,“你的脸?”
谢婉怡的容颜已被毁去,丑陋地不像人样,酥宝骇然道:“苍御轩,你干的好事,你为何这么心狠?”她想起苍三手上的那只白瓶子正是独先生之前给她看过的七色瓶之一,独先生说过:白瓶子里的毒能毁人容貌,中此毒者脸部犹如被烈火烧烤,被匕首凌迟。
谢婉怡道:“他毁了我,我这一生……阿宝,别放过他……”谢婉怡痛得昏厥了过去。
酥宝跳了起来,劈劈几下来了个狠招,这一下子猝不及防,苍御轩被打倒在地,酥宝骂道:“苍三狗崽子,我和你的梁子结的越发深了,一直没有和解过,你居然这样伤害她,我就给你吃吃苦头!”说着又是一个狠招砍过来,苍御轩打了个滚儿躲开,道,“她杀了我娘!”
酥宝砍人的姿势僵在了半空,“你,你说什么?”
“我偶遇入画,逼她讲出了实情,她说我娘死的那晚根本没见过陈殿柱,倒是见到了谢婉怡。我一直觉得不对劲,细细想来,陈殿柱根本不可能杀死我娘,今晚我遇到谢婉怡,就把她抓了来,她不承认,我拿毒药威胁她,她抵死不认,想趁我不注意时把药夺过去洒在我脸上,没想到却害了她自己,毁了容是她咎由自取,她承认了,她承认是她杀了我娘!我要杀了她,替我娘报仇。”
“苍御轩,你娘也杀了小姐肚子里的孩子!你别忘了,你娘在香雪园中对小姐百般折磨,那孩子当晚没保住,还有,你娘害了大少爷的娘,这些,大少爷有没有找你算账。你杀了小姐之后,我就会杀了你,或许独先生会为你报仇杀了我,但我的徒弟奀猪和胖猴亦会找独先生算账,这样杀来杀去好过吗?我问你,这样好吗?”
苍御轩愣住,酥宝接着说道:“小姐现下已是痛不欲生,为何你还要赶尽杀绝,如若你还要找她报仇,就来找我酥宝,我酥宝奉陪到底!”说毕,抱着谢婉怡绝尘而去。
五日之后,谢婉怡醒转,萎靡不振,完全没了生的意志,拒不就医,拒不服药,不见任何人,甚至连酥宝都不见。
酥宝怕她想不开,硬是推门而入,谢婉怡蒙着被子头朝墙壁背对酥宝。
“小姐,你要是不喝药,病痛怎会好起来。”被子里传来嗡嗡的绝望声:“永远都好不了了,永远都好不了了。”酥宝道:“不会的,会好起来的。”
谢婉怡甩开被子,坐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脸大声道:“会好起来吗?你自己看,会好起来吗?你看过毁了容的人会好起来吗?”酥宝一时无言以对,“你先喝药,好不好,先把疼痛感治好了……”谢婉怡痛哭道:“我什么都没了,我完了,我这一生算是完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酥宝道:“不是,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会一辈子照顾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等靳公子回来,他会有办法。”谢婉怡眼神里闪烁着惶恐之色,立即盖上被子靠着墙壁缩成一团,“不要,不要让他看到我的样子,不要!不要!”
酥宝道:“他会有办法治好你的,他神通广大,不是凡人,我相信他一定会有办法的。”谢婉怡失声痛哭,“不要让他看到我的样子,不要!”
她现在情绪很不稳,酥宝不敢和她多说话,等她稍微平静之后再进来看望她。
酥宝拿出仙法,仔细阅读了里面关于转移伤口的那一篇章,之前小光被温嬷嬷弄得肚子痛,酥宝很心疼,曾经用过此法,但不管用。她后来又仔细钻研过,或许她可以用此法将谢婉怡脸上的伤疤转到自己脸上。
酥宝想:反正我现在的形体是一朵莲花幻化而成,脸上多几条疤子又算不了什么,等靳公子回来,我恢复了真身不就一切都好了。而她却不行了,女子的容颜何其重要,没了容貌,怎么能生存下去,况且,她现在的处境真的很悲惨,离开了大少爷,又被段非席给抛弃了,还被苍御轩追杀,她一生受苦,心灵又脆弱,没了容颜,恐怕活不下去了。
酥宝每日去看望谢婉怡,谢婉怡不是将她晾在一边不理就是大哭大闹地说些绝望的话,没有一次静下来,躁狂不已,酥宝没有怪过她,每次都好声好气地安慰,大哭大闹还没事,若是真静下来不吃不喝那就是一心等死了。
奀猪去找苍御风决斗,全身破了几个大窟窿,听他说苍御轩也被他揍得个半死,酥宝抽空去照顾奀猪的时候,谢婉怡自杀了,幸好那根腰带的结打得不实,自杀未遂。酥宝一刻都不敢离开谢婉怡,她需要独处,酥宝便搬来椅子坐在房间外,十日下来,已是疲惫不堪,哈欠连天。
胖猴欲想帮她守,但酥宝拒绝,说除了她,谢婉怡再也不相信任何人。
这一日,酥宝熬不住打了个盹儿,醒来是走进屋发现床上无人。
酥宝急坏了,动员了大联盟所有人出去。
林二当家道:“酥姑娘,谢小姐莫不是去了狼跳崖?”
“狼跳崖?”
“后院里有两条道,一条通往集市,另一条是街尾,出了大街往东走便是狼跳崖,狼跳崖是万丈深渊,无路可走。”
林二当家一说完,酥宝飞也似的骑马奔了去。
马不停蹄,酥宝想起了靳公子的最后一个锦囊,打开了看了看。
“小姐,你想干什么?”
酥宝紧紧抓住谢婉怡的胳膊,谢婉怡道:“酥宝,我已无能为力,真的没勇气活下去了,你让我死吧。”
“不行,你不能死。”
“我什么都没了,我一生都完了。”
“你还有我,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人吗?难道我不是你的姐妹吗?还有奀猪,他一直默默地关怀你,为了你,他跑去杀苍御轩,被他打个半死,现在还躺在床上,难道他对你不好吗?”
“我不值得他这么做,也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我作孽太多,我愧对我所有人,我连自己都面对不了了。你让我死,好不好,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受苦的。”酥宝点了谢婉怡的穴道,将食指和中指指尖贴在谢婉怡脸上。
“阿宝,你做什么?”谢婉怡只觉斜眼瞟着自己脸上的伤正奇迹般地变淡,越变越浅,有几块狰狞的疤甚至消失了,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激动地看向酥宝,发现她的半边脸一下子变黑变粗,像是被毒虫给咬烂了,又像是被火烧似的,狰狞恐怖,丑陋不堪。她的脸没了疼痛感和紧绷感,她突然明白了,隐约记得酥宝好像提过她会一些法术,其中有转移伤口什么的,她一向不甚在意,现如今,什么都明白了,酥宝正把毁了她容貌的伤疤转移到自己的脸上。
转移结束,穴道解开了,谢婉怡摸了摸脸,光滑白嫩,想一块玉一样柔润。
谢婉怡喜不自胜,用指甲抠,狠狠地捏,终于相信自己的脸完全好了,她又是那个令男人垂涎的美丽女子了。
她问酥宝:“我真的好了吗?我没事了吗?”
疲累地倒在地上的酥宝点了点头,摸出一面小镜子给她。
谢婉怡看到了镜中的自己,高兴地跳了起来,朝着深渊大吼:“我终于好了,我终于好了,哈哈哈哈……”
笑完之后才发现,面前还躺着一个容貌尽毁的酥宝,她扶了她起来,感激地说:“谢谢你,阿宝,若不是你,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酥宝看到她没心没肺的高兴样子早就凉了心,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以后的路,你好自为之。”
谢婉怡的笑意很深,“你放心,经过这次的事,我想我更清楚怎样走我的路。”
酥宝道:“我求你一件事。”
“你说。”
“不要给奀猪机会,他是一个单纯善良的傻小子,你不要接受他,更不能伤害他。”
“你放心,我压根儿没看上他。你现在这样,靳公子还会要你吗?”
“他要不要我,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了,他不会要你,他会要我。”
“你说什么?”
谢婉怡大笑了几声,“我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人,他就是你心心念念朝思暮想的靳公子。”
酥宝惊道:“你说什么?”谢婉怡道:“或许从你对我讲述你和奀猪在河边打了苍御轩,之后靳公子帮助你们逃走的那一刻,我就对他钟意了,我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他了。只可惜,我居然嫁的是他的大哥。”
酥宝愕然道:“你隐藏的好啊,我居然都没看出来,还以为你眼神如此不济,居然又瞧上了段非席。”谢婉怡道:“我亲眼看到靳公子抱着你坐在树上,那一晚我担惊受怕,害怕杀害陈凤贞之事曝露,反被处死。我六神无主地跑到东园找你,却看到你在他的怀里,那一刻,你知道我的心情吗?我恨不得杀了你!我实在想不通,你何德何能会赢得靳公子的青睐,我时至今日仍旧是想不通。”
酥宝道:“你永远都想不通,我也不想跟你解释。”
谢婉怡的眼神变得凛冽,“我也永远都不想听你的解释!”谢婉怡一个迅猛急推,将酥宝推下了悬崖。
酥宝心如刀绞,意似油煎,靳公子的锦囊里只写了三个字:勿信她。
自己是一朵莲花,但从来没觉得自己和一个凡人有何不同,或许像一个凡人一样生,也终究会像一个凡人那样死!
万丈深渊,掉下去也会有些时辰。酥宝的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美丽的画面,正是天宫里的异景非凡像,紫雾红云景,一个紫衣的美丽姑娘和一个白衣的温雅公子相依相偎,相亲相爱,忽又看到她在他书房里捣乱,拿着兵器找他挑战,忽又看到金戈铁马的战争之中,他将她从魔族的头领中救出,还看到他为了她被狠狠鞭笞,一幕一幕奇异的场景从她的眼前掠过,最后她看到中了箭绝了生气的穿着大红嫁衣的姑娘被他抱在怀里,她看到了他失去挚爱的无限痛苦,最后仿佛还看到了他眼角飘出的泪水,晶莹,透明……
“无烬,无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