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御风对着满院菜蔬叹了一口气,酥宝连叫了他三声,他才听见。在亭子里坐下,酥宝给他倒了一杯酒,苍御风喝下后神态清朗,心情也无之前那般郁闷难疏,只觉唇齿留香,余味回甘,便问,“你给我喝的是什么?”酥宝笑道:“这是琼浆玉液。”苍御风嘴角微微泛起一抹浅笑,神情复有变得忧伤,“她要与我和离。我也写了放妻书,从此我们不再是夫妻了。”
酥宝叹了口气,“大少爷,你不要太伤心了,她不懂得珍惜你。”
“我也有错,我不知道怎么对她好,或是怎么再对她好一点,酥宝,我真的对她不好么?”
“你对她已是很好。大少爷,酥宝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我想问你,你是否很在意小姐她,她那个孩子的事?”
苍御风愣了一下,“或许是在意的。”
酥宝心想:每个男人都会在意这样的事,怪他不得,他已算是难能可贵,看他的样子,他应该知道了小姐又和段非席在一起的事,不要再提出来伤他的心了。
苍御风道:“她要的东西,我终究给不了她,不管怎样,祝她今后一切都好。两个月后我会搬到山上去,酥宝,你有何打算?”酥宝道:“我会在大联盟等靳公子回来。”苍御风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看着远处,仿佛把一切都看穿了。
刚开始时,酥宝觉得苍御风和靳思尤有些相似的地方,现在才觉得两人真的很不一样。苍御风是一个一切顺其自然的人,甚至有些逆来顺受了,好的不好的他都会默默承受,逆境时忧郁,顺境时淡定,看不出什么喜乐,或许他一生中难得有快乐的时候。靳公子就不一样了,靳公子虽然为失去了挚爱而痛苦,但他的眼睛里自始至终都有乘风破浪的激情,有信心,他信命,但从来都不认命。
酥宝道:“大少爷,我相信你会遇到一个很好的女人,她会理解你,爱你,心疼你,会和你相守一生,白头偕老。”苍御风眼睛里有了点亮光,看着酥宝,“谢谢你,酥宝,这个时候还这样安慰我。”酥宝道:“大少爷是个很好的人,酥宝相信,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灵犀仙人一定会给你送来一个有缘人。”
谢婉怡拿了放妻书兴冲冲地走到段府,却被守门的给拦了下来,不禁怒火中烧,喝道:“看门狗,你知道我是谁吗?”守门的大声道:“管你是谁?大人吩咐了,今日不见任何人。”谢婉怡之前进门时都蒙了面纱,看门的还真不太认得。她气鼓鼓地来到后门,心想见到段非席后一定要他把这条看门狗凌迟处死。
后门恰好走出来一个手提菜篮的小丫头,谢婉怡给了她两定金锞子又说了些好话,拿人手短,况且她只是来见挑水的姨妈张大娘,小丫头便放了她进去,谢婉怡答应她一定不说她出来。
谢婉怡走近段非席的寝室,听到里面一阵阵丝竹弦乐之声,从张开的窗户里看进去,段非席正给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敬酒。谢婉怡怒不可遏,一脚踢开了房门,“段非席,你在干什么?”
乐音暂停,所有人齐齐看着谢婉怡,段非席拿酒壶的手颠了颠,看了看那艳女,再瞪着谢婉怡,“哪里来的恶妇,闯进我都尉府!”谢婉怡不明所以,无视段非席使来的眼色,“段非席,她是谁?”段非席喝道:“来人,把这个刁妇拖下去。”
那女子缓缓站了起来,谢婉怡看到她一身的绫罗绸缎价值不菲,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骄傲之气,神色非常傲慢,眼神藐视一切,让人极其不舒服。这女子挥退了歌女,屋里只剩下三人。
她问:“段非席,你背着我拈花惹草?”柔柔的声音却传来一股威吓之意,段非席很恐慌,忙道:“决计没有,非席对公主情有独钟,眼里除了公主,容不下任何人,这人……不瞒公主,这人是苍家大少奶奶,在金陵,我曾与她相识,她对我有意,但她当时已是待嫁之身,我怎可接受,不料这次来苍梧城,又和她遇到,她对我百般逗引,我不胜其烦,但我堂堂一个男子汉,既不能骂她亦部能杀了她,把此事向苍家说出来,面子上又挂不住,我对她冷言冷语,避而不见,不料到她竟会登门来了。不知是哪个不要命的放了她进来,我定要将那人宰了。”
谢婉怡听这番说辞早已气得浑身打颤,又知那位是公主更是觉得无望,但愤恨压倒了一切,“段非席,你这个卑鄙小人,在金陵明明是你追求我,要和我一生一世,后来你为了功名利禄抛下我,待我嫁到苍家,你又写信约我出来,甜言蜜语要与我重修旧好,是你说会娶我做宰相夫人,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无耻之徒,我是瞎了眼,蒙了心,才相信你,你不得好死,你要遭天打雷劈……”
段非席一个巴掌差点把谢婉怡打晕过去,“来人,把这个刁妇拖下去狠狠掌嘴!”
“慢!”千阳公主喝退手下的人,慢悠悠走到谢婉怡身旁,看她肝胆欲碎的样子不像作假,但千阳没有丝毫同情之心,更何况是和她争男人的女人。段非席已吓得五脏六腑都在打颤,口里不住地说:“公主,你千万别信这个臭婆娘说的话,我不跟她好,她说过迟早有一天会报复我,会中伤我,这个女人恁地狠毒,我早该杀之,公主,你相信,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对你的心可昭日月,就算段非席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公主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日日叫我苦苦相思,我发誓,我要是对……”
“好了,好了。”千阳妩媚地走近段非席,拿食指戳了一下段非席的额头,“谅你也不敢,这女的,我看着生厌,这样吧,你拿这把匕首把她的头发给割下来,这事儿就过去了。”
段非席脸露喜色,没想到这个骄横的公主会叫自己做这么简单的事,他拿过匕首,谢婉怡睁大眼睛向后退,口里不断地骂骂咧咧,拿起花瓶朝他砸过来,段非席躲过花瓶,却听千阳叫了一声。
“怎么了,公主?”段非席飞奔过去,关切地问道。“花瓶里的水渐到我脸上了。非席,你先给我搧她,把她打肿了再说,她的脸比我小,我看着不欢喜。”段非席笑道:“她是苦瓜脸,一辈子上不了台面,穷苦尖酸小人相,怎么能和公主比呢?”
段非席抓住谢婉怡,又一巴掌掴下去,接着“啪啪”响声不断,千阳看着高兴,连喝了好几大口美酒。谢婉怡被打得麻木昏聩,泪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惨不忍睹,段非席没得到千阳的命令,不敢住手,只听千阳说道:“怎么声音越发小了,力道不够吧?”段非席狠起牙关,正要加重力道,门一下子被一股猛力撞开。
酥宝朝段非席后背劈了一掌,揣了一脚。着了女装的胖猴扶着摇摇欲坠的谢婉怡。酥宝看着谢婉怡的样子很心疼,心头火气,指着段非席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花言巧语骗了我家表姐,事后还不认账,这个女子情愿抛弃一切跟着你,你却狠心打她,我今儿一定要剥了你这个混蛋的皮,挖出你的心,看看究竟长什么样子?”
千阳拍了一下桌子,叫道:“大胆,哪里来的刁民。来人,拿下!”
无动静,没人前来。
胖猴待谢婉怡坐下,提起段非席搧了两大巴掌,“无耻的狗杂种,狗娘养的,你昧了心你看你做的好事!”指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哭叫道:“没良心的狗东西,你不要我就算了,肚子里的这个,你别想赖账!”
千阳黑了脸色,“段非席!”段非席大惊失色,“公主,冤枉,冤枉,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酥宝道:“段混蛋,你勾引了我家表姐,说将来要娶她当一品夫人,我表姐信以为真,现在怀了你的孩子,你居然还喊冤枉,你说当今什么阳公主阴公主对你情根深种,只要你陪她睡上几晚就可以换来一个将军,到时我表姐肚里的儿子就是小将军,还说公主那个蠢货对你有求必应,将军之后会升宰相,绝对可以让我表姐过上好日子!苍天在上,你这个狗杂种,说了话可以不认,但那小的你赖不掉!”
胖猴道:“你胸口有两块桃形胎记,你说儿子生出来的时候也会有,等孩子出世,你就赖不掉。你左边屁股上还有颗红痣,你说我看走眼没有?”
千阳大怒:“段非席!你竟敢骗到我头上!”将桌上的一盆红烧鱼泼在了段非席脸上,段非席的眼睛被油辣子一烫,痛苦地大叫了出来,一边叫还一边对千阳喊冤枉,说尽了好话,甚至跪下来扯她的裙裾。
酥宝和胖猴嗤之以鼻,这么个阿谀谄媚的小人,究竟谢婉怡看上了他哪点?一回头,谢婉怡却不见了,“哪去了,胖猴,快找!”胖猴临出门之前还不忘对着段非席说:“负心薄幸的段郎,你好狠心,这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不会叫他认你。还有你,你是下一个受骗者,这厮就是个狗东西,趁早离开他便好,否则……毁了一生,悔了一生,啊——!”哭哭嚷嚷掩面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