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婉怡离家的唯一请求便是要酥宝作为贴身丫鬟跟随她一起去苍家,谢老爷再三训示酥宝不要胆大妄为要循规蹈矩,不要粗枝大叶要小心谨慎,不要惹是生非要安分守己,不要挑唆是非要沉默寡言,不要心浮冲动要包羞忍辱,不要出头露面要隐姓埋名……等到谢老爷想不出新词了,这才作罢。
酥宝一一诺声,跪在他面前信誓旦旦地表明遵循的决心,三指指天虔诚地发誓:“若酥宝在苍家做不到允诺老爷的事,就让酥宝脸上的伤疤永远好不了,一辈子当个丑八怪见不了人。”
谢老爷听得此话,满意地点了点头,将酥宝重新纳入谢家门下,随同谢婉怡一起启程。
谢婉怡铁定了心要嫁去苍家,酥宝同她说了很多次并一再保证说奀猪和胖猴早已在起事地点方圆数百里布置得天衣无缝,“咱们逃出去,过逍遥的日子岂不快活?”谢婉怡眼里闪着幽光,“酥宝,苍家的势力实在太大,即使我们逃得了一时,也逃不了一辈子,还要连累那么多人,再说,有靳公子在,我们恐怕……既然未来的日子谁都料不准会怎样,为何我们不去苍家,或许像靳公子所说,万一苍大少爷是我的良人呢?”
酥宝看着谢婉怡的脸孔,因段非席的缘故,她有些心灰意冷,好像嫁给谁都无所谓,但她的眼睛里似有一丝若有如无地冷嘲,嘴角轻微扬起一抹暧昧的讪笑,像苦笑,又像得意的笑。既然如此,酥宝只得作罢,放出飞鸽通知奀猪取消这次呕心沥血的逃跑计划。
不知行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终于顺利南下到达荆州的苍梧城,苍家在城里有个富丽堂皇的府邸,一家人长期聚居此地,山上才是苍家的大本营,听闻是一个气魄相当宏伟的城堡,雕甍插天,飞檐突兀,不过城主不喜那个地方,只派了少数的家仆照看,日久空落,徒剩寂寞。
酥宝从看到气势庄严的大门开始就惊叹不已,敲了金制铺首环,进入大门,入眼即是一条笔直开阔铺满大青方砖的长甬道,甬路上千树花开,百卉争妍,香气馥郁却不浓腻,群芳艳美却不入俗,走过花树,迎面五座门楼,像是一把扇子的五片扇叶儿,将苍家分为独立的五个部分,苍家大少爷苍御天住在最西边,泥金匾额上写着“西园”两字,门前早有两个人侯在那里。
从西到东的匾额上分别是:西园,御轩堂,沧浪斋,归园居,东园。
酥宝想:西园是苍大的居所,城主住在沧浪斋,御轩堂应是苍三住的地方,心里不由得颤了一下,红事撞白事,一边办喜事,一边办丧事,一家人各行其是,这个苍家果真与众不同啊,心头默默祷祝:苍三少爷,您寿数已尽,酥宝祝您下辈子找个好人家托生,如您不能好好投胎,化成厉鬼回苍家,这西院和御轩堂挨得这么近,可千万不能来找酥宝啊!
酥宝有些惊讶,还以为丫鬟小厮早已成堆挤在门边恭敬地迎接大少奶奶,却只有两个不三不四的人,一个是五十来岁的嬷嬷,体态削瘦,佝偻着腰,脸像枯菜叶,布满荷叶褶,眼像未睡醒,红黄相交映。另一位居然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伸长了脖子掩饰不住好奇心看向这边,他很想跑过来,却被嬷嬷紧紧抓住,男孩挣脱了嬷嬷的桎梏,兴奋地跑过来奔进靳思尤的怀里,喜悦地叫道:“靳哥哥,你回来了!”
酥宝很是惊讶,是他!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他不就那个脑袋不灵光的小男孩吗?
靳思尤也满面笑容地抱着这个男孩说:“小光,靳哥哥回来了。”靳思尤拿出一个食盒子,将之打开,递给小光,小光开心地拍手叫道:“哇,冰糖葫芦,小光喜欢吃!”
明眼人都会很快瞧出这个小光的脑子有点不对劲儿,好像只有四五岁的样子,靳思尤爱怜地抚着小光的头说:“小光和温嬷嬷一起接大少奶奶进去,这是酥宝姐姐,以后会同你住在一处。”
小光吃着冰糖葫芦,抬起头看了看笑嘻嘻的酥宝,酥宝整张脸都缠了纱布,小光自是认不得她。酥宝伸出手想要同他握一握,谁知他理也不理,酥宝便也学着靳思尤,想要摸摸小光的头,还未触及,小光一个疾闪早已奔到酥宝背后,酥宝猛觉背后生寒,只怕躲不了他的一击,只听靳思尤说了声:“住手。”酥宝眼睛又是一闪,小光居然跳到了她面前。
幸亏这般形同鬼魅的手法,酥宝不是第一次见,是以并不慌张,靳思尤温和地笑着对小光说:“酥宝姐姐只是想认识认识我们的小光,小光别怕。”
酥宝嘟了嘟嘴,心想:靳公子,你应该安慰的是我吧,我才害怕呢。
小光吞下一颗冰糖葫芦说:“不怕,不怕,只是,她长得好奇怪。”
酥宝咬了咬牙说:“我长得才不奇怪呢,我只是脸上受了伤,缠了纱布而已,等我的伤好了,我就不奇怪了。”
靳思尤笑了笑,递给酥宝一个药瓶儿,“你脸上的布可以拆下来了,记着从明日起早中晚在伤口上擦一些药水,疤痕也会慢慢消去。”
酥宝喜道:“多谢靳公子,这样,我很快就能见人了。”
靳思尤温言道:“小光,你和温嬷嬷还有酥宝姐姐先进去。”小光点了点头,温嬷嬷朝苍四公子和靳思尤行了行礼,带着酥宝和大花轿进了西园。
靳思尤和苍四带着棺木进了甬道正对的那一座门楼即沧浪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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