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六扇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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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费厄泼赖

汪汪几声狗吠,唐芙蓉拉着大口九回来了。大口气一脸丧气,想必是受了旺财的欺负了。

我心里暗自好笑。

唐芙蓉看到容颜篡改的王十三和浴红衣,怔了怔,嘻嘻说:“好呀,你们会变脸耍宝。”

王十三对唐芙蓉打断谈话很不满,他皱了皱眉忍住脾气,没有发作,开始叙事:“真正的百晓生人在君山,而身中奇毒的楚三孤也追赴而往。”

骆半仙冷冷道:“那又如何?”

王十三卖关子:“证据就在百晓生手中,你去了君山,答案自会揭晓。”

骆半仙戟指百晓生:“那他呢?”

王十三道:“他?他不是百晓生,他是百晓生的双胞胎弟弟天意!”

百晓生的脸色逐渐变了,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

浴红衣冷冷的低音已取代了百晓生的回答:“没错。他是百晓生的弟弟,他的名字叫天意。”

“你已经知道,”王十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为什么还要跟他在一起?”

浴红衣脸上显示出不曾有过的哀伤,泪水忍不住流出:“你不是说金凤已经死了,我还能有什么指望!不跟他一起,难道跟你一起?”

我从未看到过浴红衣流泪的样子,她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一个冰山美人,有时候还不寒而栗。

天意脸上闪过一阵惊讶:“哦,老婆……你早就发现了?”

浴红衣的柔情转瞬消失殆尽,冰冷得可怕:“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你老婆。”

天意对浴红衣的反应瞠目结舌,尽是死灰之色。他尴尬地怔了少顷,突然狂笑起来,笑得在地上打滚。

“我早知道你是利用我的关系帮你找杀害王十三的凶手,可我还是相信你,爱你。但是他活着出现了,你就要无情地抛弃我……你好狠……哈哈,我恨!”

浴红衣缓缓低头,再抬起来时冷光隐动,嘴角也泛起讥诮之意。

“你不过盗用了百晓生的名号,占有了他的智慧。即便你偷走了他的一切,你也不是他,你代替不了他。所以,我并没有利用你什么。”

“可我现在就是百晓生。”

我冷讽道:“你还不配。”

天意惭赧而面赤:“什么配不配,我就是历史!”继而紧握双拳,青筋因声情激昂而暴起:“多少年后,我就是他妈的历史。我的名号摆在那里,没有人可以否定,我是中原武林不能回避的人物,你们的责难非但不会降低我的威信,只会成就我。”

——舆论的确可以炒红一些人,哪怕是负面的非议,也能扩大知名度。很多人乐此不疲,为制造焦点不惜自毁形象,只为能登上江湖小报的头条。

“那好。我现在就让你成为历史。”雄阔海一拳头砸过去,没有人阻拦他,只有旺财吠了几声。

这一砸,就是一个坑。如果这个坑在路上,最多让人摔个仰八叉,但在天意的脸上,不仅仅是毁容那么简单。

我由不屑到憎恶,再转为同情。看到天意五官不再齐整,我的心也软了。我拉了一下雄阔海的胳膊,道:“雄大哥,算了吧。”

雄阔海挣脱我的手,还想补一下,又猛然住了手。

天意在雄阔海收手的时刻,顾不得捡走掉在地上的牙,再次施展窃魂珠。

我们慌忙遮目,但是却无用。幻念非常嚣张地侵占我的脑海,红尘俗世以一种超越相像的形态不断变幻。

突然,叶子纷纷飞舞,卷满整个后堂。叶子间隙处跃动的风吹醒了沉湎在各自幻境中的我们。

王十三明显松了口气。

“天竺葵香……我早已领教过,实在没有新意。”

天竺葵香是霸道的,若是没有风的吹拂,浓酽得几乎将人凝冻。旺财变得温驯,我疑心它遭到了毒手。

酷热的夜晚,我们由于风而幸免于难。

什么窃魂珠,估计都是幌子,真正制造幻觉的还是用毒。

浴红衣十指尖尖如嫩笋,倏然窜动,几乎将天意的穴道全部点完。

天意艰难地质问:“老婆……”

王十三也觉得意外:“红衣,你……”

“不要叫得这么亲切,你既不是当年的金凤,我也不是当年的浴红衣。”

“我知道你很生气……”

“我当然很生气,你骗了我,你没有死,是装的吗?”

“呃……也不尽然,虽然是假死,但对你却是真心的。”

浴红衣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愤懑,所以她的表情很奇特。

唐芙蓉嘟起小嘴道:“大哥哥,你爱她……”

王十三道:“年纪小小,懂事蛮早。”

“别把我当小姑娘看,我已经不是小姑娘了……我长大了。”唐芙蓉被晾在一边,终于火了。

是的,唐芙蓉已经长大了,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正牌姑娘了。

浴红衣好像有点醋意,嘴里咕哝:“果然年轻就是资本……王十三,你这个混蛋……”

王十三苦笑,一对深情而忧郁的眼神。

“不是的……当年我有苦衷……但是我现在还不能说。”

他的脸上闪过一阵痛苦之色,嘴巴上却柔声蜜意地对浴红衣说:“红衣,给我一点时间,再等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把真相告诉你……”

浴红衣发出苍凉的笑,眼角有泪滴沁出:“谁稀罕……”

王十三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安慰,只得对我说:“你最好赶往君山。”

我诙谐地说:“难道我的身份也有问题,我不是谁的儿子,又是谁的儿子?”

唐芙蓉听到我这么幽默的回答,抚摸着旺财的皮毛,置喙道:“关于旺财,有没有什么神秘的?”

王十三淡淡一笑,不知是对唐芙蓉,还是对我的意图摸得很透:“襄阳王已经把白玉堂的骨殖从冲霄楼中取出……埋在君山。”

我有些泄气:“什么?不在冲霄楼了?此话当真?”

“我虽不如天意,但这消息是天意透露给我的,信不信由你。”

“那我找俞妃红岂不是毫无意义……”

王十三笑着看了我一眼:“也不是全无意义。如果你不来找俞妃红,襄阳王又怎会将白玉堂的骨殖移到君山?这分明是把麻烦往外送,而你,恰恰起到了敲山震虎的作用。”

我沉然地点了点头,但疑惑仍然没有消失。

“你为什么告诉我?”

“因为想你去一趟君山,就这么简单。”

“又要利用我做什么,是你,还是天意?”

“两个都是,又都不是。你们失去的跟你们得到的成正比,这是个公平的交易。”王十三竖起两根手指,他的手指晃动不止,“这一次与众不同,百晓生亲自押送乌金上路,不日将抵达君山。”

“乌金?”我带着严厉的口吻问唐芙蓉,“乌金几时落到了百晓生手中?”

乌金是用来制造兵器的上上之选。当年山神庙白玉堂大戮群贼,让我白捡了乌金,但下山时被张邋遢和唐芙蓉设计掉包。随后到了京师,白玉堂曾向武圣人张邋遢求证此事,张邋遢坦承确有此事,只是怕惹纷争所以自行保管,但同时又告诫白玉堂冷静处之,勿惹麻烦上身。现在,王十三抖出乌金下落,让我不禁怀疑张邋遢的动机,到底是不是他说得那么纯洁?

唐芙蓉见我一提这茬,忽然泪噙汪汪:“有人抢劫,幸好这位大哥哥救了我,但是我爷爷……”

“武圣人怎么了?”

张邋遢武功应该不弱,强抢似乎不容易得手。不过,如果像百晓生这样的智谋之士,智取没问题。

“没怎么。”唐芙蓉抹了抹眼泪,变脸极快,让我一时绕不过弯来,“他被骗了,正躲在某个破酒馆里生闷气。”

我找了个桌沿扶住,好让自己别气趴下。我不准备从唐芙蓉那里再探得什么有价值的讯息了,遂问王十三道:“百晓生为什么要送乌金给司马道德?”

“他给司马送去援助,也送去了麻烦。”

——壮大君山的势力,平抑襄阳王,避免政权崩溃后形成一权独揽的局面。骆半仙和我若是去了君山,司马的日子不会好过。襄阳王移祸君山,就能省却麻烦么?

麻烦这玩意儿,往往你越怕的话,它越喜欢往你身上靠。

“可是冲霄楼还是要破,白玉堂是为盟书而死,我要让他死得瞑目。”

而我,作为朝廷的六品候补校尉,取得列有反叛者名单的盟书亦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更何况,唐璧还在襄阳等我,等我给她的一个理由。

“事有先后,死者为大。你还是先‘请’回白玉堂的骨殖,再去襄阳完成你的使命。而骆阁主,我想你也最好赴司马之约,那里寄存着你身世的谜底……你若是明白,便不会再想杀我了。”

骆半仙神色为之一变,我也觉得蹊跷,王十三知道得好像有些多了。

我还想置辩几句,骆半仙却道:“好,我去君山。”

骆半仙露出闲散又有点忧郁的目光,他低低道,似乎说与自己听。

“不过,我还有个请求。”

王十三道:“请求?”

骆半仙道:“我要皇甫二十四。”

王十三皱了皱眉:“他们?我没见过他们的面儿。”

骆半仙道:“他们就在食王府的地牢里。”

王十三欲问浴红衣,浴红衣却扭过头去理也不理。他只好逼视天意。天意受制于人,也只得道:“是有这么回事儿。”

骆半仙问王十三:“可否放他出来,与我一同前往?”

王十三看浴红衣,浴红衣不睬他。王十三便做了主:“可以,想要什么,只要能够满足我一定尽量满足你们。”

在游戏开始之前,所有规则都是公平的。

这是一场公平的游戏。

雄阔海也爽声从道:“洒家甚是好奇,骆老弟,洒家也陪你走一趟。”

骆半仙并未拒绝雄阔海的好意。

我也不打算拒绝王十三的建议,但也不能简简单单就相信他。

我刁难他一句:“天意打算杀我们灭口,这件事你怎么看?”

王十三似笑非笑:“天意做事太急,这一点比他哥哥逊色得多,你权当是一次误会。”

“不知这个误会会不会延续到君山?”

“这个……”王十三抱肘沉吟,“说实话,我希望不会。”

骆半仙转了转酒杯,这是他的招牌动作:“只用希望做籍口,很难令人信服。”

王十三道:“各位若有意外,王十三必定尽力弥补。”

骆半仙冷笑:“那么,蓝妖因为你而被逐出凤凰城,而且背负着见死不救的恶名,因此自毁双目,你怎么弥补?”

王十三语塞。

“石菩萨为你幽禁自己八年,不见天日,是不是太蠢?”

浴红衣的眼神也在顷刻间内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