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六扇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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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你是个笨女孩

萧老生得意地向前一掠,叫道:“唐璧!”

唐璧面色很难看,恨恨地凝眸于萧老生,却跺了跺脚,二人同时窜上穹窿之顶。

我说:“唐璧,你做什么?”

向卧龙的目光也被唐璧吸引住,往上看。萧老生的手分别抓住了“天”位、“地”位,唐璧则抓住了“蛇”位的吊环。

向卧龙大叫“不好”,我便一惊:“怎么了?”

萧老生在上面高声道:“送你们上路。”他边说边使劲将吊环一推一拉,一块石头突出表层,另一块陷了进去。

唐璧的手却没有动。

萧老生催道:“唐璧,给我拉!”

唐璧没有看他,却望向我,用无限轻柔的眼神,是不忍。

“你不管那小子的死活了吗?”

唐璧溃散的眼神迅速聚拢,她有些惊魂地看着萧老生,又瞅向一直茫然的我,手作势下拉,却没动静。

“寄奴哥,快……”唐璧话未完,萧老生便飞踹过来,唐璧撞向一侧的墙壁,反弹回来,以飘堕的姿势掉落下去。我连忙张开双臂却接她,就势把她揽入怀。

她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意识渐趋模糊。

“快走……”

我抱着她,一遍遍地唤她的名字。心中既爱又恨,你这又是何苦?

向卧龙念叨:“天柱折,地维绝。蛇位玄武,水神之名……”霍地对萧老生道:“萧老生,你要开闸么?”

“你的反应之慢真令我失望。”

“盟主他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萧老生怀着敬意道:“司马,他是只沉睡的雄狮,有朝一日他会撼动世界……”

平常他总是忽略了后面的那句,他从不说,可是今天他说了,因为他成竹在胸:“但他还在睡着,感谢老天,就让他继续睡下去吧。”

“胆大妄为之徒,你会成为君山的罪人!”

王十三也脱地飞掠向上,他要阻止萧老生。

萧老生面无表情,带着深深的叹息意味:“宁罪我一人,功业千古存。”然后,猛地一拉……

一道水柱激射而出,然后是八道齐射,泛着白沫被压抑很久的水一瞬间释放出来,就像没有紧箍咒的孙猴子,具有无穷的破坏力。一下子把王十三连同萧老生冲飞,紧接着滚滚洪流把我们淹没。

我被一个浪头打得是鼻青脸肿,头一晕,手就松开了,唐璧的身体一寸一寸地从我怀中溜走。我想努力抓住,水流湍急,根本抓不住。想追,腿却使不上劲,眼睁睁地望着唐璧被水带走,带向我不知道的地方。她的眼神没有绝望、失落,一副很安然的样子,我的心如刀绞一般。任由水从鼻孔,耳朵,嘴巴进入我的身体,冲刷着我的自私与刻薄,还有揪心的痛……

过目不忘的记忆是致命的。唐璧最终放开我的手,缓缓漂走。他的眼神黯淡,衣服上的血迹也被冲淡。

我仿佛听到澎湃的水声中有她遥远的呼吸,那是她的口音。她在说:“谁也不欠谁!”语声低沉了下去,化作一缕游丝。

现在,谁也不欠谁了。扯平了。

我感受一股浮力把我托起,我的脸出了水面,濒临消失的意识又回到了身体里。是京四郎,我知道是他,他的热力在我的背脊上运作着。我还听见向卧龙在喊:“快,抓住带子……”

我不知道是如何登上摆脱水的纠缠的,我只知道京四郎负我游了好远。原来,水牢已让京四郎学会了凫水。

他把我推上了了一片没有水的地方,我的身体翻了身,嘴里往外冒水,一个劲地喘息。

我忍受了京四郎用常年不刷牙的嘴给我做的人工呼吸之后,挣扎着起身,虚脱地保持着跪姿,对着貌似唐璧逝去的方向祈祷——其实我早已晕头转向——希望她能像上次那样逢凶化吉。

唐璧自始自终都没有跟我提那个让她留守襄阳的理由,我也没有勇气过问。我怕她的回答让我伤心,我怕她对我的好感呼啸转移。

唐璧,你为什么不为自己而活?尽管我只是你心目中第三位,我还是要说一句。

你是个笨女孩。

“我们这是到了哪儿?”我刚刚从失去唐璧的悲伤中暂时解脱出来,便戚戚地随口问。

京四郎躺在地上喘粗气:“我不知道。”

“向卧龙呢?”

我突地想到了他,也只有他在这迷宫式的隧道里能带着我们走出去。

他不会被大水冲没了吧。

“我在这儿。”向卧龙的声音淡淡从黑暗中传来,然后有一点光。光源慢慢扩大,我看清了他。

“这里好像是死门。”

我对死已有了切肤之痛,不由心惊:“死门,你不是说入死门则亡?”

“是的,按平时来讲,进了死门和杜门,如果不懂得怎么走的话,绝对的死路一条。因为这隧道之中有一半的消息埋伏是铺设在这二门之中。死门之中不只是一条道,岔道极多,比开门还要多。可能由于大水来势凶猛,冲垮了设置在这里的机关埋伏,所以我们能够安然无恙。”

“为什么死门要设计得如此凶险?”

“因为这是通往龙苑的门,除非紧急情况,平时是没人走的。”

“怎么才能出去?你认得路么?”

向卧龙举着火折子照了照:“虽然有如迷宫,但我在这待了三年。我可以带你们出去,不过,你们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帮你做事?算是交易吗?”我萧条的情绪被他的提议弄得有点复苏了,“你别忘了,我可是六扇门的六品校尉,站在君山的对立面。”

“候补的,不是么?”向卧龙讥诮道。

我语塞,他说的是实情,心想,他知道得还不少呢。但是我没有恼羞成怒,因为那样做会让人看不起的。

“我跟萧老生不一样,我的经营理念是,多结善缘,化干戈为玉帛,以恩结心,以仁示人,以义驭天下。你可明白?”

京四郎道:“那你还要挟我们,这是义士所为么?”

向卧龙微怔,笑道:“你说得对,那么,我换个说法,你看请字如何?”

京四郎不屑道:“你上次谋害我们未成,这次又想仅凭一面之辞让我们助你,是不是想得过美了?”

“向某在此向两位赔罪,不是向某推卸责任,洞庭湖上的误会完全是萧老生的授意,是为屠灭南海门制造口实。株连到两位,非向某所愿。”

向卧龙的道歉看上去十分诚恳。

京四郎鼻子轻哼,不表态。

向卧龙只好对我说:“襄阳王掌控了君山,只怕对朝廷更不利吧。”

朝廷与君山并不对立,之所以对立,几乎全因襄阳王从中挑拨。向卧龙有点把我说动了。我用征询的眼光瞅着京四郎。

“而白玉堂与君山作对,襄阳王的因素可是占了大半。其余,我想,大概就是萧老生过于强势……”

京四郎忽然说:“你要我们帮你做什么?”

向卧龙大喜:“我希望在你们离开君山之前,不与君山为敌,另外,助我对付来犯之敌,共保君山无恙。”

我想了想说:“我只能答应你,若君山的人不为难我们,我们也尽量不与君山为敌。至于扶保君山,我不是君山之人,恕难从命。”

向卧龙抿了抿嘴唇,手不自觉地伸向颈后,摸了个空,才发现折扇没了。他眼望向空处,若有所思:“好,我也知道不该强人所难,那就一言为定。”

向卧龙大概也觉察出君山的劫数就要到来,他正努力化敌为友,将君山的损失降到最低。

在此之前,我一共走过两次地道,一次是在长安,一次是在食王府,但都不如这次艰难与繁复。绕了半天,而且半个身子还要泡在水里,又冷又累,费尽千辛万苦,我们才来到了出口之处。

向卧龙启动机关。

床板一翻,仿佛开了一扇天窗,射进隧道的光线晃得我们睁不开眼。我们爬出来,发现赫然竟在颜如昔的房间之内。而颜如昔正在房间踱步,一见我们出来,先是惊疑不定,后是喜上眉梢。

“寄奴,你没事,都说你不见了……咦,他们是……”

我不由分说,上去就揍了他一拳:“你害的我好苦。”

颜如昔被揍得朝后一个趔趄,他捂着胸口道:“怎么了?”

“你干的好事!”

“这个……”向卧龙在一旁咳嗽道,“他不完全知情。”说完,讪讪一笑。我不免瞪了瞪向卧龙,他有些难为情,我又对颜如昔说:“你为什么和秦舞娘……”话没说全,自个的脸倒先红了。

颜如昔许是明白了,他脸色也是绯色泛起:“你知道了?”

我指着向卧龙对颜如昔说:“他把你点倒,我明明看见他把你们抱上床的……”

向卧龙尚未接话,颜如昔道:“看见?”

我知道说漏了,又怕说出来难堪,一脸尴尬。

向卧龙道指了指合上的床板,捋须道:“秘密就在那里呀。”

我恍然大悟。

颜如昔还在一旁磨叽:“你们说得我不明白……”

我教训他说:“你忘了你的使命吗?”

颜如昔不吭声。

我一看,嘿,算是哄过去了。然后我向他介绍了京四郎和向卧龙。

颜如昔对京四郎倒不关心,却对向卧龙很感兴趣。

“你是‘君山七雄’的向卧龙吗?”

“不错,我就是。”

“久仰久仰。”

“哪里哪里。”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杀人。”

“杀人?”向卧龙差点跳起来,“杀谁?”

“萧老生。”

向卧龙凝视了颜如昔许久:“办不到!”

“萧老生跟你有隙……”

“这不是杀他的理由,我跟很多人有隙,但如果是同一阵线的人即便仇深似海我也绝不杀。”

“他害过你……”

“你是说洞庭湖惨案吗?冠存羽和贺兰若当时也在场,要害也不止害我一个。这你就不必挑拨了。”

“这怎么能是挑拨呢?你知不知道萧老生最近动向诡异,想代盟主自立……”

“谣传!”

“我有证据的……”

“证据?”向卧龙冷笑,“拿来看看。”

颜如昔从怀里掏出丝绢,递给向卧龙。向卧龙展开一看,是一封书信。

“嗯……字迹,口气模仿得挺像,可是……”

“可是什么?”

“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

向卧龙举着丝绢:“这上面说要与襄阳王合作共谋大业,还要杀司马表忠心……”

“难道不是么?”

“萧老生可以背叛君山,但绝不会背叛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