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毕加索——现代艺术的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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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过渡时期

毕加索常人的一面受到了强烈的伤害。布劳格说:“你要逼我们吃煤层、喝煤油。”马蒂斯则相当的愤怒。里奥·史丹说:“你想要画四度空间?多么有趣!”而且还加上一声驴鸣似的长笑。而渥拉德则说:“这是疯子的作品。”因此,毕加索悄悄地把画收到一边,以后十多年都没有拿出来。但是他超凡的一面却绝不理会别人的判断,他知道自己的工作还没有全部完成,而他的意愿仍很强烈。

毕加索说过他的绘画是一种不断尝试的过程,《阿比南少女》把他带到了立体派的边缘,但在朝那个方向更进一步之前,他的追寻把他引到了关于形状和体积的研究上,而构成了他的“黑人期”。

1905年的时候,布劳格、马蒂斯、佛拉明克以及巴黎的整个比较前卫的艺术界都在赞美、收藏一些他们称为“神物”的非洲雕刻,他们把它们当做雕像来欣赏,而只有毕加索以它们的本来面貌去看它们。毕加索是因为纯粹的好奇而走入“人种博物馆”,在那里,那些黑人的雕刻首次启发了他。

日后,在1937年,毕加索曾与别人谈到这一段经历--

…对马蒂斯或狄伦来说,这些黑人的面具只不过是一些木雕--另一种形式的雕刻而已。…在那间博物馆里,只有我一个人,那里的气味极难闻。我想要出去,却没有走;我留在那儿感觉到一些对我很重要的事要发生了。

那些面具不只是一般的雕刻,绝对不是。它们是魔法。我们先前根本不了解这回事,我们把它们当做原始的雕刻,而非魔法来看。这些东西是仲裁者,抵御任何事情:抵御未知的、可怕的神灵。我一直注视着这些神物,然后忽然发觉我也一直在抵御任何事情。我也觉得任何事都是未知的、敌对的!任何事!不只是这些或那些,而是所有的事物,不论女人、小孩、动物、抽烟、游玩…任何事!我明白了黑人的雕刻对他们的意义及真正的用途。为什么要刻成那样而不刻成别的形状呢?他们毕竟不是立体主义者,因为立体派还不存在…所有这些神物都是同样的东西:那就是武器。用来帮助人们不再受神灵所左右,得到独立。这些是工具。如果你赋予神灵一个形象,你就有办法摆脱它们。不论神灵或潜意识或情感,它们都是同一件事。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要做个画家了,就在那间博物馆中,四周环绕着满是灰尘的面具、印第安玩偶和神像。

1907年到1908年,毕加索的收获除了一大堆的面具之外,还包括他对塞尚更进一步的了解,与布劳格的友谊以及和罗梭的结识。

1907年的秋季沙龙举行了一个塞尚作品的回顾展,毕加索对这位伟人更加崇拜。尽管意志坚定、个性坚韧,毕加索的灵魂却还是孤独的,而且常常受到疑惑的折磨。当他发现另外还有一个心灵跟他走在同一个方向,抓着同样的疑问而得到相似的答案时,他感受到深深的快慰和力量的源泉。

“他是我唯一的老师…我花了许多年来研究他的作品…塞尚!你可以称他是我们所有这些人的父亲。是他在呵护着我们。”毕加索说。

布劳格当时是野兽派的佼佼者,他和毕加索的友谊起于阿波林纳带他去看《阿比南少女》,乍见之下他完全不能接受它的观念。他和毕加索争论了几个星期,最后还是不以为然地离开。但是塞尚和毕加索的话和例子对他起了作用,布劳格开始做一连串新的试验,而在1907年末画了他的《大裸体像》,有绝对的立体派倾向,到了1908年的夏天,他更朝这个方向跨出了一大步。

1908年,毕加索买下了第一幅亨利·罗梭的作品。这是一幅相当大的油画,是一位波兰女教师的肖像。

“我一看到它就被迷住了,”毕加索对人这么说,“我正在马泰尔街上走着,一个旧货商的店门前摆着几大叠的画布,一个头像伸在外面--一个带着严厉表情的女人脸孔…法国式的洞察力,清晰、果断,是一幅好大的油画。我去问价钱。‘五个法郎,’商人说,‘你可以在上面画画。’”

这时的罗梭六十四岁,一个胆怯、有灰胡子、极易脸红的人。他是一个自学成功的画家,而在他的一生中,他真正的价值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的画作今天摆在罗浮宫里,而大家都承认他的画意境极高,但在他自己的时代里却只受到偶尔的赞美,以及被大量的嘲笑所掩盖。毕加索深深有感于他的才能,决定要赞美他--为亨利·罗梭举行一场宴会。

这个决定相当冒险。罗梭像个孩子一样地容易感动,而将被邀来赴宴的人几乎没有一个真正欣赏他的绘画。其中有许多人把此举视为一种捉弄,赭特露德·史丹说那将是一场“有趣的玩笑”。尤其,毕加索和斐南蒂都完全没有举办宴会的经验。

不论如何,他们还是如期举行了。陶器、玻璃杯、叉子和汤匙都借齐了,毕加索买来的那幅肖像挂在众多的非洲木刻之间,梁柱上挂着中国灯笼,还有彩色的花环,一张长布招,周围都是小旗子,上面写着“向罗梭致敬”。食物是从餐厅叫来的,另外有大量的酒水。客人都邀请好了,阿波林纳、里奥·史丹夫妇、爱丽丝·托克拉丝、布劳格、彼克特和赭曼妮、阿盖罗、雷诺,还有其他许多人,包括一些年轻女士,总数大概有三十个人。

宴会刚开始的时候不大顺利。客人们趁晚餐还没好的时候在附近一家酒吧喝开胃酒,结果时间拖得太久,其中一位醉得昏了过去,同时其他的人开始灌年轻美丽的玛丽·劳伦辛,所以在他们到达画室时她跌倒在沙发上的一盘果酱馅饼上,然后浑身都是奶油和果酱地跑去拥抱其他的人。

每个人都及时入了座,在欢呼声中,阿波林纳领着贵宾罗梭到达,罗梭盯着那些灯笼,腼腆的脸上绽出愉快的笑容。他被安排在一个放在小平台上的宝座里,然后盛宴开始了。几道菜过后,诗歌和演讲也上场了,阿波林纳朗诵了自称是即席之作的诗:

你记得阿兹提克的风景,

罗梭,那一片芒果和凤梨生长的丛林,

猴子敲出了西瓜的血,

和那被射死的头发漂亮的国王。

我们群集来庆祝你的大名。

现在正是饮酒的时候,

让我们饮尽这杯毕加索向你致敬的美酒,

一齐高呼“罗梭万寿无疆!”

更多的诗,更多的举杯致敬,而罗梭喝得超过了平常的酒量,在他的灯笼下睡着了,蜡油在他的头上漏了一小片,倒是没被烫着。

宴会继续进行,沙蒙忽然跳上了桌子,发表一篇颂辞,喝干了杯里的酒,然后马上变得狂野起来--他和别人商量好要模仿精神错乱的痉挛发作,用肥皂泡来代替口中的白沫,但是无数的酒精似乎使他失去了控制。接下来的混战当中那些黑人雕刻饱受威胁,不过布劳格把它们护住了,同时毕加索把沙蒙拖走,锁在一个衣帽间里。整个过程中罗梭都在打瞌睡。

然后歌唱开始了,有些歌是玛丽·劳伦辛唱的,有些歌是罗梭唱的。他一边拉着他的小提琴,一会儿却又睡着了,只是偶尔醒来有礼貌而专心地听他的邻座说话,或者静静地告诉他们他在墨西哥的经历。早上三点钟时史丹夫妇离开了,带着罗梭一同搭车回去。毕加索无疑达到了他的目的--罗梭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毕加索的坦诚让罗梭只看到这宴会好的一面;他觉得他是如此被赞扬,于是写了一封文笔甚美的信告诉毕加索他的美好的感受。

这一段时间是毕加索社交活动最频繁的时期,除了卡达浪的朋友和画商之外,还有画室里不断的访客。舒金虽然不能接受《阿比南少女》,却仍然常来买他的画。另外也有一些外国的买主,包括德国人、俄国人、匈牙利人还有中国人。毕加索也常常去见他的画家朋友们,在那里,他们渐渐集结成密切的一群人。赭特露德·史丹有一张相片,上面的毕加索看起来很像矮小却出众的拿破仑,旁边跟着四个高大的“侍卫”:狄伦、阿波林纳、布劳格和沙蒙。

这一年的夏天毕加索在乡下度过,而在秋天回到巴黎的时候,他和布劳格发现彼此各自在夏天里所作的作品已归纳到同一条路上了。

布劳格所画的风景和静物不再有野兽派的痕迹,相反的,他向1908年秋季沙龙所提供的七幅画作,完全抛弃了他过去习用的无限制的强烈色彩,而成为有严格规范的、“几何形”的,同时压抑了色彩的表现。由于有五幅画被沙龙拒绝,布劳格一怒之下拿回了全部的七幅画。同年的11月,坎韦勒把这些画在他的画廊展出,另外还加上二十一幅。曾为野兽派命名的艺评家路易斯·瓦克塞里写道:布劳格是个很勇敢的年轻人…他建立起扭曲的、金属似的、出奇简化的小小图样。他鄙视形状而要简化一切东西--视野、场所、人物、房屋成为几何的图形,立体的方块。

这些文字渐渐流行起来了,尤其是在1909年毕加索从欧塔带回更多画作之后,毕加索和布劳格以及其他许多画家,就成为大家公认的立体画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