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富兰克林——伟大的美德诠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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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赫金森信札”事件(2)

富兰克林已经承认了自己转寄那些信件的事实,却拒绝披露其过程,他只能忍受韦德伯恩对此进行的一切指责。此外,这次会议是英国当局蓄意安排的,从选择了副检察长来为赫金森和奥利佛辩论这一事实本身就可以看出内阁的意图。况且,韦德伯恩在俄亥俄公司的问题上同希尔斯伯罗立场一致,坚决反对王室授予该公司土地,又同死去的托马斯·惠特利交情甚笃。关于这次听证会的安排,可以看做是英国当局的借题发挥,借机使他们头痛的富兰克林声名扫地,以否定马萨诸塞州议会的请愿书,最终达到打击北美殖民地反抗斗争的目的。就在等待第二次听证会召开的期间,波士顿又传来了新的毁茶事件的消息。

第二次听证会于1月29日召开。在枢密院的会议室里,委员会的委员们在一张长桌前就座,会议主席高尔坐在桌子的首席。旁听席不设座位,旁听者只能站着。旁听席中,纽约州代理埃德蒙·柏克站在主席座位旁的椅子后面,和他在街上相遇后结伴而来的普利斯特里站在他下首的一把椅子后面。

姗姗来迟的诺思本人站在普利斯特里对面的椅子后面。其他与会者和旁听者把房间挤得满满的。“所有的朝臣都得到了邀请,如同出席一个招待会。在一大群听众之外,不少于35名的枢密院成员在任何场合都从来没有如此神气”。

在将被征询的人中,韦德伯恩和莫杜特代表马萨诸塞正副州长,博兰代表州参事会,富兰克林和约翰·李代表州议会。其他还有已被选定将接替富兰克林任马萨诸塞代理人的弗吉尼亚的阿瑟·李,有曾代表坦普尔向惠特利挑战的南卡罗来纳的拉尔夫·伊泽德,有还未变成对革命的两面派的马萨诸塞州的爱德华·班克罗夫特。富兰克林本人站在房间一头的壁炉左边,正对着长桌边的那群贵族。他不时向人群中扫去几眼,看到了也在旁听席中的舍尔伯恩勋爵和年轻的杰里米·本泽德。他知道那是自己的朋友。

双方都准备好后,听证会开始了。富兰克林把写给达特茅斯的附有请愿书的信、请愿书、议会决议,最后还有那些信,一一地读了一遍。然后富兰克林的律师邓宁作了精彩的发言。他说,这不是一件法律诉讼案,也不是检举弹劾,州议会的决议和请愿书并没有提供证据作为殖民地不满的证明。州议会只是诉诸英明和慈悲的国王,请求恩惠即撤销州长们的职位,以平息目前的不安定,恢复古老的和平与统一。

听到这里,韦德伯恩,站在主席右首的两名枢密院成员之间,开始为州长辩护了。他说:“这个问题之重要意义在于涉及王室有没有权力来雇佣一名忠实、坚定的佣仆来管理殖民地。”

他在叙述了州长们的施政经历后,说是议会自己的不轨行为招来了英国的军队,而不是州长的请求。而议会对州长的恶感应“归咎于富兰克林博士。所以富兰克林博士才是这场阴谋的第一策划人和主要的导演者”。

在说到那些信件是如何到达富兰克林手中时,韦德伯恩断定富兰克林是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获得的,“除非他是从偷了那些信的人那里盗取的”,因而他希望委员会“给这个人打上印记,为了我们国家、欧洲乃至人类的荣誉…他玷辱了社会和人的尊严”。他把富兰克林那篇为坦普尔和惠特利洗刷罪名的声明说成是“表达了最冷酷、最有意为之的恶意”。

然后,韦德伯恩攻击富兰克林“满脑子装的是‘伟大的美利坚共和国’的思想,所以他很容易滑向以一名独立的外国大臣的口气说话”,而一名外国大使是可能“贿赂一个恶棍去盗窃或出卖任何国家文件的”。他建议,对富兰克林“不论他在波士顿教了人们些什么,他至少在这儿是臣民,臣民伤害了另一臣民,就该负法律责任”。说到这里,韦德伯恩重重地捶了一下桌子。

他把富兰克林的目的说成是富兰克林和马萨诸塞州议会互相利用,把对方当做工具,来弹劾州长,目的是自己当州长,是“希望自己能成为超过罗马皇帝的暴君”。

在长达一个小时疯狂的对富兰克林的攻讦诟骂中,韦德伯恩大肆颂扬了州长们一番后,结束了自己的发言。68岁高龄的富兰克林戴着他那老式的假发,穿着曼彻斯特出产的带花纹的天鹅绒礼服,站在壁炉旁边一动不动,连脸上的表情都纹丝不动,目光中带着某种圣洁光彩的灰色眼睛,迎着面前这些人满怀敌意的表情,听着委员会不仅不作丝毫征询和核查,反而以一阵阵掌声相应和,他的目光中只有冷静。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势下,抗辩是毫无意义的。他只能保持沉默。在当时,沉默似乎意味着认罪,但只有沉默,从长远看来,才有可能转化为二人中的强者。因为这时的沉默,也代表无言的蔑视。

谁也不会想到,此情此境,富兰克林最感忧虑的并不是眼前,他忧虑的仍是英美关系的前途。2月15日,他给库辛写信时,这样描述自己的感受:“人们以为,在那种场合下我一定十分愤怒…但真的,我为我个人而有的感受早已消融在我对公共事务的忧虑中。当我看到所有的请愿和怨怼对当局来说是如此可憎,而唯一传输它们的渠道也越来越受到破坏,我便不知道和平和统一该如何在帝国的不同组成部分之间保持下去或得到恢复。”

就是这样怀着为自己而感到的愤怒和为美洲而感到的绝望,富兰克林以其特有的精明和明智,听完了韦德伯恩的长篇攻击。

委员会的决议是立即向枢密院提交报告否定马萨诸塞州议会的请愿书,因为它是“基于虚假而错误的借口之上”的。会议就这样结束了。韦德伯恩走出会议厅来到接待室,受到他的朋友们的热烈欢迎。

2月16日,富兰克林接到一封信,通知他已被解除了北美邮政总代理的职务。看来,当局在听证会之前就已经准备好这样做了。

富兰克林决定作一回击,写了《关于赫金森信件》的短文,文中说,他在政治生涯中所扮演的角色屡屡受到人们的审查,“对这些审查,我一般都报以沉默。我觉得,如果它们是正当的,我当改正而不是抗辩;如果它们是不正当的,那么短短的时间过去,我的清白必将得到证实。对那些洒泼到我人格上来的污秽之物,我任它们留着,我并不努力要除去它们,那反而会弄得满身都是,而是指望着那些东西干了以后便会自行脱落,正如俗语所说的那样”。但这篇反击的文章未能发表,一直到富兰克林的身后,它也未能面世。

一位荷兰友人让·英根豪兹写信来告诉富兰克林说,他在得知消息后十分难过。富兰克林回信剖白道:“我的好朋友,请相信,我没有做什么不正当的事,我之所为与人之荣誉和对我王及我国的职责是完全相符的。这一点必将大白于天下,正如它们现在就已为此间了解我的人所知的那样。我发现在此时此刻,我并没有失去一位朋友…我的确失去了一点他们的力量所能控制的一点东西,但没有那些我完全能行。”的确,韦德伯恩代表英国当局对富兰克林的攻讦和辱骂并没有使富兰克林失去朋友的信任。在听证会上,富兰克林在旁听席上的朋友们已经对它愤愤不平,柏克认为韦德伯恩的攻击简直是“不着边际”,舍尔伯恩称之为“粗野下流的骂街”,普利斯特里则气愤之极,后来在接待室里当韦德伯恩走过去想和他搭讪时,他立即转身走开了。希普利在这一年里所写的《早已想说的话》中批评政府对马萨诸塞的政策,赞扬“北美是世界上仅存的自由的独一无二的伟大捍卫者”。

在美洲,由于富兰克林的副手和内定的继任者阿瑟·李急于占据这一职位,对于富兰克林年复一年地留任颇为不满,甚至写信告诉波士顿方面说富兰克林颇受英国大臣(甚至包括希尔斯伯罗在内)的影响,得到马萨诸塞激进派的应和--他们早已认为富兰克林的立场和斗争方法太过温和。但关于1月29日听证会的消息传到马萨诸塞,所有这些猜疑即刻不攻自破,富兰克林重又成了美洲殖民地人民的英雄。敌对者的谩骂攻讦恰恰增加了自己人的信任。这是那些政敌们始料不及的。

恢复平民身份的富兰克林写信告诉马萨诸塞人说,他可能对他们已无实际用处,但他愿意在阿瑟·李逗留法国、意大利期间仍留在伦敦,尽心尽力一如既往地处理州议会在伦敦方面的事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