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又是十五了呢,那个中了胎毒的小女人如今又在哪里?她毒发时的热情、妩媚、温顺、妖娆、娇魅、蛊惑一一闪过脑海,她的每一个动人的表情,他都清清楚楚的刻在了心上,永远都无法忘却。
“歌儿,为何我日日夜夜这般的想你念你,你却依旧不愿进入我的梦中?”龙御邪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唇角微扬,一抹凄凉无比又苦涩无比的笑容挂于嘴边,让人不禁被他的忧伤揉碎了心肠。
长长的一声悲叹过后,龙御邪复又低声吟道:“旧地重游,再览棱窗。曾经形状依稀显,素衣飘飘,轻裾随风扬。顾盼流波,姿容倾国,举世再无双。纤手信抚,昔日清音,如今竟成绝响。转回首,凝泪为霜,看朱成碧,思故痛断肠。眼前过鸿影,长惆怅,恨无殷勤青鸟,为我传书至瑶堂。夜风过,花影袅袅,怎如痴情无动荡?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枉。”
尤其那最后一句“碧落黄泉,人间天上,生死两相枉”,龙御邪反反复复痴念了好几遍。吟罢,双颊上赫然滑下两行清泪,面上的神情忧郁悲伤得让人心颤,心疼,心碎。
“歌儿,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要让我每天都活在思恋你的痛苦之中……你的心比我狠,比我绝……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要爱上莲墨,他到底哪一点比我好……”
“歌儿,你回来好不好,我求求你回来……我可以改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改……只要你能够回到我身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歌儿,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你快点回来啊……”
“歌儿,你告诉我,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能够再次回到我的身边?你告诉我啊,告诉我……”
龙御邪声声哽咽,浑身因悲恸而巨颤不止,字字句句都有着压抑不住的伤痛和凄绝。眸中的泪水潺潺而下,凄悲,苦涩,痛绝,不止不休。
不知过了多久,龙御邪悲伤泣血的哭咽声才渐渐止歇。闭了闭眼,起伏的胸膛刚刚平静了些许,耳边又忽地响起幽幽的萧声,虽清彻心田,却也让人莫名的痛彻心扉。那箫声低幽婉转,委婉迷离,充满了缠绵缱绻,凄恻哀伤,仿若在悼念什么,追忆什么,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让人闻之不禁潸然而泪下。
龙御邪静静的聆听了片刻,眉宇间渐渐积聚起丝丝暴戾愤怒之气来,但最后还是极力压抑了下去。深深叹了口气,走出寝殿,顺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行去。
来到庭院中,透过清冷的月光,龙御邪便看到一身天蓝色衣衫的秦飞宇,背靠着一株梅树,长身玉立,手执玉箫,低眉垂眼,反反复复的吹奏着。他的周身都被一层浓浓的忧郁和哀伤笼罩,就像那冷月清辉,静静的抛洒,洒下一地拾不起的冷寂和凄凉,平白的揉碎了人的心肠。
“飞宇,你来了。”龙御邪站离他三步远,淡淡的说道。他知道每个月的十五,飞宇也是会风雨无阻的来这雪毓宫追忆悼念一番的。他虽然不喜欢,但也没有阻止,算是默认了吧。
秦飞宇顿下看了龙御邪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并不言语,片刻又继续吹奏起来。
待他一曲奏罢,龙御邪忽而叹道:“飞宇,我知道你其实也跟相父一样,因为歌儿的死而对我心生了怨恨。”说着,又深深叹了口气,幽幽的话语中携着显而易见的伤感和悲凄。“如果恨我能让你们好受一点,那就尽管恨吧。”
话落,龙御邪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明月,天神般俊美的容颜,在月光映衬下显得愈发消瘦清癯,冰冷深邃的眼眸仿若两汪沉淀了千年的寒潭,澄澈明亮,却是盈满了深深的绝望和忧伤。
“……”秦飞宇闻言嘴张了张,还是没有说什么。
怨恨?也许吧。若说一点责怪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表哥将歌儿打入冷宫,舞昭仪又怎能有机会下毒害死歌儿?如果表哥当初能稍微理智一点,歌儿如今也不会与他们阴阳相隔,天人各自一边了。
“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在痛恨着自己?歌儿的死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如今再多的悔恨和痛苦也是我咎由自取。”龙御邪双手掩面,不让自己满面的悲戚和脆弱泄露于人前。
秦飞宇静默了半晌,方淡声道:“表哥,我一直都想问你,师兄请辞丞相一职之事真的是因为他挑戏皇贵妃而被逼无奈了么?”
“怎么可能,连我都逼迫不了他,还有谁能逼他?相父是因为歌儿的死对我寒了心,他早就想要辞官离宫而去了。耶律芸萝那次的诬陷只是让他借题发挥,趁机有了请辞的理由。我自知留他不住,只好顺水推舟,纵然不舍,也只能放他而去。相父说他此生不会再回到皇城,也只是害怕触景生情,不愿再踏足这个让他心碎神伤之地罢了。”
“其实害怕触景生情的又岂止是师兄一个人?表哥不也一样么?只是表哥宁愿心碎神伤,也不愿远离歌儿生活过的地方。”秦飞宇摇头叹息,想到表哥的深情,想到师兄的深情,再想到自己的深情,有时候都要怨怪上天,到底是不是它故意捉弄人?为何非要让他们三人同时爱上歌儿?难道看到他们为情而伤而痛,它便开心了么?
上天果然是最无情的啊,那般喜欢捉弄人,无怪乎有诗曰:天若有情天亦老!
“飞宇,我知道你跟相父也深深爱恋着歌儿,这事若放在以前我决计不会允许。只是如今歌儿早已不在,我再霸道也是枉然,所以我默许你们公然的喜欢歌儿,也不反对你们亲昵的直呼歌儿的名字。但我想告诉你,其实我的心里还是很介意的,我讨厌任何人来跟我争抢她。歌儿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容不得别人贪求她一分一毫,她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