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火势减弱,成可言率领二中队队员冲上山顶,搜索一遍,除了发现几十具烧焦的尸体外,别无它物,当即忿忿地骂道:“娘的,就这几个人,白白浪费了不少炮弹。”柳惠走上来说道:“成大哥,别发牢骚了,你带人进村搜搜,发现敌人,立即打死。”成可言“嗯”了一声,带人进村搜了半个小时,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
柳惠十分懊恼,后悔自己谋划不周,轻易放跑了敌人,小手一挥,银牙轻咬,叫道:“包围蓝皮洼,不放走一个敌人。”
南门沟轰隆隆的炮声,早惊动了蓝皮洼的守军。那守军小队长短眉大眼,一个头却小得出奇,等炮声停了,瞪着双目,率人拉开了架式。
柳惠见敌人已有准备,不敢过于欺近,待炮兵架起大炮,说道:“张豹大哥,两门大炮轰炸炮楼,两门大炮轰炸碉堡,然后一齐轰炸敌人的堑壕。”
敌占区的炮楼、碉堡大多修建在村外高处,一个是居高临下对村民起到震慑作用,一个是视野开阔,能早早发现敌情。
张豹望着孤立的碉堡和炮楼,不用担心伤到村民,一声吼叫,四门大炮同时开火,眨眼功夫,四座碉堡飞上半空,一座炮楼轰然倒坍。炮兵们没等张豹下令,掉转炮口,轰炸敌人的堑壕。炮弹呼啸着落在壕沟里,伴随着爆炸,升起了一根根烟柱。有的敌人被活埋了,有的敌人被强烈的气浪掀上沟沿,更有的敌人给炮弹炸成数段。多少年过后,村民们议论起敌人那凄厉的惨叫,仍是毛孔悚然。
炮火耀眼,硝烟弥漫,二十分钟后,已经看不见敌人的身影了。禇霸见炮火停了,叫道:“成可言,带领队员跟我冲。”他挥舞着一把幽冥大刀,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夏一凡也喜欢这种冲锋的场面,因为他在独立团的时候,子弹严重缺乏,靠的就是冲锋的勇气。每次作战,战士们打出三五发子弹后,指挥员便会命司号员吹响冲锋号。战士们只要一听到冲锋的号角,心潮澎湃,一个个嗷嗷叫着跳出战壕,与敌人展开白刃战。夏一凡看见褚霸带人冲了上去,心痒难耐,抬脚就要往上冲。柳惠没想到褚霸这么快就发起了冲锋,一把拉住师兄,道:“快找狙击点,掩护褚大哥他们。”
禇霸很久没有打仗了,手痒心也痒,他左手握着大刀,右手握着驳壳枪,看见敌人不是给一枪,就是一刀砍下人家的脑袋。当他转过一棵大树时,三名鬼子一齐从地上蹦起来,端枪将他拦住了。褚霸虎目一瞪,大吼一声,身子急进,但见白光一闪,一名鬼子的脑袋与身体分了家。
两名鬼子本想依靠三角站立围杀这名秃头大汉,不想人家不给机会,挥刀砍翻了一人,暴喝声中,弓步刺出一刀。禇霸身形一转,躲过两把刺刀,单臂一挥,一名鬼子被其拦腰斩为两段。剩下那名鬼子心一横,跨步硬着头皮往上冲。褚霸不等他刺刀出手,一招“小鬼推磨”,斩下了那颗头颅。
若论白刃战,最厉害的非日本鬼子莫属。日俄战争中,曾经有一次战役,日军已处于劣势,做战长官决定背水一战,命士兵退出枪膛里的子弹,率队冲杀,硬是凭手中刺刀打败了数倍于己的俄军。从此,拼刺就成为日军的杀手锏,并逐渐总结出一套经验:“拼刺的时候,不论对方有多少人,己方一定要以三人为一个基本单位,呈三角形站立,三人配合,攻守兼备,互补长短。”这样的阵式,哪怕是碰上数倍于己的敌人,也是不会落于下风。
褚霸单刀顷刻间连毙三名鬼子,是他家传刀法精妙,若是换成别人,怕是用不了一个回合,便会死在鬼子的刺刀之下。
阵地上喊杀震天,自卫大队队员到处追杀敌人,有十几名皇协军见无处可逃,丢下枪举起了双手。成可言最恨没有骨气的人,骂道:“汉奸,丢老祖宗的脸,弟兄们,给我砍了他们。”刀光霍霍,血光迸现,那些投降的皇协军顷刻之间成了刀下之鬼。有四名鬼子见大势已去,撒腿向村里奔逃,柳惠、古月双枪齐发,打发他们回了老家。
战斗结束了,驻守蓝皮洼的敌人全军覆没。夏一凡、柳惠等人走过来,听说牺牲了两名队员,喜悦的心情一下子荡然无存。柳惠心知埋怨已于事无补,向褚霸说道:“大哥,把那两人抬回去厚葬,等日后我们有钱了,要想办法给他们的家人送去一些。”
这些年,褚霸一直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对死几个人根本不以为然,说道:“惠妹子,你别操这份心了。”他把成可言叫到身前,道:“派人进村要两领席子,找个地方,把那两个人埋了。”
柳惠叫住转身欲走的成可言,冷眼盯了褚霸许久,才道:“大哥,那俩人是因打鬼子而死的,是民族英雄,不能把他们草草埋了,要郑重下葬,立碑刻篆,留给世人瞻仰。”
褚霸不是糊涂人,听了柳惠的话,黯然说道:“惠妹子,大哥比你年长二十多岁,竟不如你明白事理,真是白活了,惭愧,惭愧呀!”柳惠见一句话点醒他,情知他在众人面前,脸面重于生命,当下话锋一转,说道:“大哥,咱们进村看看,可好?”褚霸点点头,大手一挥,喊道:“弟兄们,点上火把,跟我进村。娘的,我可跟你们说好了,谁若欺负百姓,老子手里的大刀可不答应。”
村中百姓还以为几年前参加驮来起义的子弟打回来了,兴奋之余,纷纷走出家门,当看装束不对时,又慌张转身往家里跑。褚霸高声喊道:“乡亲们,你们不要怕,我们不是土匪,是江湖三女侠领导的抗日自卫大队。”
真可谓人的名、树的影,乡亲们听到江湖三女侠几个字,立马停下脚步,当看见三个美若天仙般的女子走来时,人群顿时沸腾了。十几个姑娘、媳妇抛弃矜持,呼啦一下围住柳惠、于蓝、古月三人,并前前后后的打量。于蓝本是腼腆之人,一时被看得粉脸发烧,浑身的不自在。柳惠、古月则不然,热情地跟姑娘、媳妇们打着招呼。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她们有十几人之多。一阵热闹之后,一名姑娘向于蓝问道:“姐姐,我想跟你们打鬼子,行吗?”在火把光亮映照之下,于蓝仔细端详着这姑娘,见她虽然肤色微黑,五官却是姣好,当下摇头笑道:“不行,打仗太危险了。”
那姑娘点漆般的一双眼睛,忽地透出两缕寒光,愤愤地道:“姐姐,你就收下我吧!我不怕死,真的,我要给爹报仇。”于蓝心下为难,把头转向柳惠,道:“你看呢?”
柳惠也不好做主,回头喊道:“大哥,有位姐姐想参加抗日自卫大队,你说要不要?”褚霸正忙着招呼乡亲们,道:“你看着办。”那姑娘一听,向柳惠说道:“妹妹,你收下我吧!我干什么都行,绝不会比男人差。”柳惠问道:“姐姐怎么称呼?你爹是死在鬼子手里吗?”
那姑娘道:“我叫徐丫,三年前,我爹和阎立大姐的丈夫参加了驮来起义,在一次战斗中,死在了鬼子枪下。”说着留下了两行眼泪。柳惠帮她擦掉眼泪,道:“好,我带你走。”那十几个姑娘、媳妇听了,全都嚷着要参加自卫大队。
柳惠一一询问,得知她们都有一段血泪史,向一名三旬左右的妇女说道:“阎立大姐,我收下你们啦!”女人们再次沸腾了,有抱腰儿的,有搂脖儿的,那种喜悦之情真是难以言表。柳惠这边收下了十六个姑娘、媳妇,褚霸那边收下了七个小伙子。
古语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柳惠自从带队打劫后,自卫大队的武器装备已非往日可比。当晚,柳惠率人乘胜出击,势如破竹,连续攻克了寨前村、桃园村、茶石庄三个村子的炮楼,消灭鬼子、皇协军一百余人,还缴获不少粮食及枪支弹药。每攻克一个村子,乡亲们听说是江湖三女侠的队伍,纷纷把孩子送来。这一晚,柳惠、褚霸共收下三十八名男女青年,带队撤回了蟠龙峰。
第二天傍晚,大家聚在一起,袁天龙思乡心切,叫道:“我最熟悉草甸子屯,咱们今晚把它攻下来,可好?”夏一凡笑道:“大姐夫,徂徕、化马两镇的敌人,很可能已经向这边开来了,今晚,咱们若攻打草甸子屯,怕是困难多多,还不如在大斜沟西沿摆开架势,跟敌人打上两仗,起码也能消灭他们几百人。”
褚霸最喜欢打大仗,叫道:“摆开架势,枪对枪、炮对炮,狠狠地跟他们拼二场。”王铁柱嚷道:“大成子昨晚过足了瘾头,今晚轮到我跟老叶了。”叶伟群道:“是,是,这几年尽受鬼子的鸟气,以后啊!咱们要十倍、百倍的偿还给鬼子。”
柳惠边听边想:“褚、王、叶三人土匪出身,只要有人给点火。”目光转向师兄,翻了下白眼,道:“大家要冷静,若硬跟鬼子、皇协军拼,正合了他们的心意,今晚不出击,至于什么时候行动,须得从长计议。”褚霸失望之极,但心有不甘,道:“惠妹子,咱们过去缺枪少弹,现在又有枪又有炮,还怕什么?”柳惠笑道:“蛮干会死人的,我不想死人。”褚霸像似泄了气的皮球,蹲在一旁,心里盼望柳惠改变想法。
柳惠望向北方,道:“大斜沟西面峭壁天险,敌人根本下不来,一线天易守难攻,有四中队把守,无疑是铜墙铁壁,唯有北面,我们要加强防御,防止敌人的偷袭。”褚霸忽地站起,叫道:“我这带一中队,在蟠龙谷北监视敌人。”柳惠笑道:“大哥,你安稳睡觉,监视敌人交给我。”当下招呼夏一凡、于蓝、古月等离开了蟠龙峰。
且说伊野英雄跑出五六里,喘着如牛般的粗气,登上一个高岗,见东南方火光冲天,照亮了半个夜空,不由得担心起山上驻守的士兵。他想不明白对方怎会有大炮,而且竟有如此之多,起码抵上一个炮兵中队的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