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连这个中国女子都知道的事情,为什么他会不知道?
“剑虹,你打了电话吗?”小栗明洁不再是那个柔弱的女子了,她果断地吩咐着丈夫,药片已经吞服,然而儿子却没有醒转的迹象,他们要与时间赛跑了。
“打了,车子马上就到。”秋原剑虹的脸上也显出了焦躁和忧虑,历史要重演吗?可是这一次,他们还能不能有同样的运气呢?他想到了易水寒,易水寒不在日本呀!
小栗明洁进行着最基本的救护工作,让儿子尽量舒缓过来,她应该提醒公公的,儿子是经不起这样剧烈的刺激的。
“到底发生什么事?”秋原振晖再次发问,怎么了?为什么没有人搭理他?他错了吗?
“什么事?”纪千柔流着眼泪笑道,“您看不出来吗?老爷子!您的孙子心脏病复发了。”
“复发?”这么说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闭嘴!”小栗明洁忽然冲着纪千柔怒喝一声,“你还嫌自己不够碍事吗?如果帮不了什么忙,从这里滚出去。”
纪千柔屈辱地闭上了嘴巴,是的,她是个多余的人,只会祸害别人的人!但是小栗明洁的话也提醒了她一个事实,她已经连续两次害得秋原夕心脏病发作,如果她贸然透露,她恐怕真的没有性命走出这间屋子了。眼下,自保最重要。她不再说话,秋原振晖也松开了手指,她甩着自己的手腕,上面清晰地呈现出一圈红印。这个老头子,还真的不能小看他呢!她转过头注视着昏迷中的秋原夕,忽然想起第一次发作的情形,如果那时不适易水寒开门进来,她一定会设法逃离现场。那么秋原夕在那个时候就会骤然离世,也就不会出现后来那么多事了。她被自己的歹毒吓了一跳,秋原夕待她不错啊,除了在日本的冷落和奚落之外,她没必要诅咒秋原夕英年早逝吧!
车子呼啸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时,秋原剑虹已经和父亲一起很专业地抬起秋原夕走向担架了。他们父子俩没有交流什么,但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只有小栗明洁还是不肯谅解公公,当儿子的身上插满管子后,她冷漠地拒绝了公公的同行。秋原振晖尽管对小栗明洁的变化有些诧异,但终于没有坚持。看着救护车呼啸着消失在他面前后,一种被遗弃的感觉如同眼前的暮色一样笼罩了他。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车上的秋原夕忽然恢复了正常。
“夕儿,你醒了?”小栗明洁惊喜地叫道,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怎么回事?”秋原剑虹比妻子冷静得多了,也现实得多了,“你在搞什么鬼?”妻子每次发作,他是最了解情况的一位。父亲是不屑于处理这类事情的,而妻子总是处于昏迷状态。只有他注意到了儿子的肤色变化有异于心脏病发作的征兆,如果不是父亲在场,他会马上点破儿子的把戏。刚才妻子为了儿子居然和父亲闹起了情绪,他都忍不住要惊出一身冷汗。
秋原夕嘻嘻地冲着父母乐了:“不好意思,吓着你们了。”
“岂止是吓着?如果不是你的妈妈几近痊愈,今天你就要闯祸了。”秋原剑虹面有恼色,这个玩笑开得太没有分寸了。
“我就是知道妈妈已经痊愈了,才会出此下策。”秋原夕仍然笑嘻嘻的,“不然我拿什么和爷爷抗争?你们也不希望我从此以后和秋原家划清界线吧!”
“不要!”小栗明洁惊恐地抓住儿子的手,“不要走出这一步,告诉妈妈你的计划,妈妈会全力帮助你的。”
秋原夕感激地抱了抱母亲娇小的身躯,他知道自己已经自私地伤害了母亲薄弱的心脏,但愿不要出现他承受不了的后果:“妈妈,谢谢你。”他真诚地说道。
“夕儿。”小栗明洁的眼眸中泪光闪闪,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爷爷马上就会知道……”
“放心!”秋原夕抚慰着小栗明洁的后背,“爷爷不会知道,这些人,听我的。”
秋原剑虹惊讶地望了望儿子,儿子果然比他顽强得多了,当年他就无法这样顽抗到底,但如果真的抗争了呢?是否能够拥有今天的幸福呢?命运真的难以预料。
“妈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对不对?”秋原夕认真地注视着小栗明洁,眼中的渴望一览无遗。
“易水寒!”小栗明洁喃喃地说道。
“是,把我送到她的身边。”秋原夕热切地说道,“只有她能够救回我的性命,妈妈,你懂的是吗?”
是的,她懂!只有易水寒才是儿子真正的救星。如果这次儿子继续见不到易水寒,她不能保证下一次是不是有这么运气!下一次,或许就变成真正的发作了。她了解儿子的情感,在遇见了易水寒之后,儿子的心从来没有真正返回过日本。那个易水寒,医术高明的易水寒,替她保护着儿子的心脏!
“我知道该怎么做!”她低声地却是不容置疑地承诺着。
“夕儿,你见到那个为你保护着心脏的人了吗?你的病该复原了吧!”小栗明洁依偎在丈夫身边,默默地祝福着。但愿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她和儿子的心脏都经不起折腾了。
手术室内,除了躺在床上插着管子的秋原夕,竟然没有其他的护士,或许还没有从另一边进来吧!易水寒已经顾不得追问缘由了,她迫不及待地扑到秋原夕身边,还没有全面检查秋原夕的情况,身体已经被抱进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小寒,我想死你了。”秋原夕的鼻孔中还可笑地插着管子,他的人已经健康地坐了起来,他的胳膊已经有力地拥紧了易水寒。
易水寒的心急速地跳动了几下,不及推开秋原夕,她继续着她的常规检查:心跳正常,肤色正常,脉搏正常,呼吸正常。她颤抖着摘下了秋原夕鼻孔中的管子,没错,秋原夕完全可以不凭借氧气管而正常呼吸。她整个人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浑身犹如虚脱一般,如果不是秋原夕满满实实地抱紧了她,她一定会毫无知觉地倒在地上。秋原夕没事,秋原夕没事!泪水不受控制地溢满眼眶,浸润着那个大大的口罩。鼻子被泪水堵塞,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秋原夕手忙脚乱地为她摘取口罩,她大大地吸了口气,声音却哽咽起来。
“你看,我没事,我真的没事。看到你,我什么事都没有了。”秋原夕既好笑又感动地看着她的忙碌,亲吻着她脸上成串的泪珠,从心脏处绵延上来的酸涩顺着血管直接传达到他手腕上的神经末梢,他的小寒,只有他的小寒能够让他感到这样的喜悦和幸福,这样的感动和脆弱,“小寒,你别忙了,看看我,好好看看我。”
易水寒没有理他,检查的结果已经证实他的无碍,但是她就是不愿意停下来,她的双手依然惯性地忙碌着,一边狼狈地任凭泪水在脸庞上蜿蜒爬行,一边重复地检查着秋原夕的身体状况。
秋原夕擦拭着易水寒脸上怎么也擦不干的泪水,神情焦急起来:“小寒,对不起,我让你受惊了。我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检查了,看看我,好吗?”他冲着易水寒做了个可笑的鬼脸,“你看,我活蹦乱跳的,什么事也没有!真的,我是假装的,我没有发病,我没有……”
易水寒终于抬起泪眼,仔细地凝视着秋原夕正常的脸色,忽然伸出手指狠狠地掐住了秋原夕左脸上的肌肉:“你敢有事?啊?你敢有事看看!我是怎么叮嘱你的,你都忘记了吗?不准忘记吃药,不准发病,万一心脏病发作,要学会咳嗽,每隔1至2秒咳嗽1声,咳嗽5声后可以停一下,……”她每说一句,手指就跟着旋动一下,疼得秋原夕直吸凉气,却又不敢出声大叫。也不知他从哪里取出了一个小小的药瓶,药瓶上是易水寒龙飞凤舞的笔迹“寒”,以及她的医嘱。易水寒的眼圈又红了,他记得的,他一直是随身带着的,她的小药瓶,她的嘱咐!
“小寒,饶命,我错了。你看,我一直都随身带着这个小药瓶的。离开你,它就是你,看着它,我就会想起你的容貌你的声音你的一切。我真的是时时记得你的嘱咐的。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怎么敢随便心脏病发作?我都是你的人了,要发病也要你点头啊,你说对不对?”
“你又在胡扯什么?”易水寒涨红了脸,是这个家伙,坐在病床上抱着她的是这个家伙,如假包换的秋原夕,永远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永远口不择言,什么“你的人”,她想再狠狠地拧他,手指却软绵绵的再也提不起劲来。秋原夕,她的秋原夕,上一刻她如同沉浸在冰窖中,感到绝望和彻骨的寒冷;上上刻,她构思着秋原夕成婚的情景,内心无比失落和孤独;再上上刻,她忍受着对秋原夕蚀骨般的思念,如果没有秋原夕的存在,天地间就再也没有她能够留恋的东西……然而这一刻,她却真实地面对着真实的秋原夕,面对着他的嬉皮笑脸,面对着他的油腔滑调,面对着他的体贴他的温柔他的孩子气他的有力的双臂温软的怀抱淡淡的体香,她可以随意地触摸他,拧他,掐他,亲吻他……
“你忘记了吗?”秋原夕急切地想要唤醒易水寒的记忆,“那天傍晚我们……”冷不防一张温热的嘴唇堵在了他还在蠕动的嘴巴上,他浮动的心蓦然沉静了下来,有种熟悉的归属感笼罩着他的身心,让他再也没有了流浪的彷徨和失落,再也没有了找不着方向的飘零和恐惧,再也没有了一个人无依无靠的孤苦和绝望!他的小寒,熟悉的小寒,带着整个世界的充实,带着整颗心灵的温暖,终于又回到他的身边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要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