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晚,路上几无行人。
这里喊杀声响成一片,那边却有一队人马拖沓而来,原来是刘掌柜的把江南货物交给了沈师傅和儿子刘钰,自己却忙里偷闲,就近去走了一批货,刚好回来。
“掌柜的,那边有人在撕杀。”一个小伙计听到声音,对刘安说。
刘安远远看过去,果然前面有人在撕杀。
“掌柜的,恐是强盗,我们还是躲开吧。”一个年老的伙计说。
刘安正要答话,却听先前那个小伙计说:“掌柜的,那不是沈师傅家的马车吗?那人不是燕青吗?”
刘安细细一看,果然燕青一身血迹,正在跟一少年拼命,已然没有几分力气了,看样子已拼杀多时。
“伙计们,抄家伙!”
刘安命跟随的十几个年轻伙计,丢下马车,让几个老伙计看着,向燕青那边奔了过去。
燕青和这少年强盗俱已疲惫不堪,不提防旁边有人冲杀过来。
燕青一看,原来是刘掌柜的带人前来帮忙,不觉士气大振:“众师兄弟,杀啊!”提鞭向着那少年强盗甩了过去。
那少年强盗虽然明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依仗人多,即使杀死几个,也早晚把燕青他们累死,到时再慢慢收拾不迟。因此虽然看到兄弟们死去,并不退缩。
没想到半路上竟杀出一队人马来帮燕青,知道今日这仇是报不了了,只好悲悲的叫道:“今日且放了你,明日遇到你,且叫你死!”说着掉马扬鞭,招呼众人:“撤!”
灰尘飞扬,少年强盗的马早已远去。
“夫人安好?”刘安虽然没有武功,却是有些胆气,因长年跋涉千里,倒也能对付几下。适才拿着一根长棍,冲在马车附近,左右抵挡。这会儿见强盗们都撤了,才转到马车前,询问陈兰。
“娘!”沈爱尖叫一声,把刘安吓了一跳,掀开车帘,往里看去。
原来刚才拼杀之时,陈兰一片担心,尚能支持。现在强盗一撤,陈兰惊吓过度,再也支持不住,竟晕了过去。
“夫人!”刘安叫道,看到陈兰脸色发青,渐渐变白,竟似死过去一般,不由的大惊。
“师母!”燕青等人看了,也着急万分,这里山村野地,去哪里请大夫?
“快,快!”刘安跳上马车,抢过范顺的马鞭,“再前行五里,便是我家的一处别院,先去那里!”
众人立刻上马,跟在刘安后面,急急前行。
原来,刘安的夫人在世的时候,常喜到乡下游玩。刘安便在自己的田产处,挨着几户佃农盖了一处别院。
虽是草房草瓦,却也是十分精致,屋里一应俱全。
刘安和夫人不来时,便有佃户帮忙打扫,倒也十分干净。
这也是刘夫人的意思,说是在这山野之中,睡在这样的房屋之中,格外的有情调,听着流水清澈,闻着泥土清香,十分的令人陶醉。
可惜刘夫人本来身体虚弱,生下刘钰之后,又落下症状,无法医治,竟然死了。
可怜刘安从前读书时,虽然只中了个秀才,此后连试不中,却落下了书生意气:心中只喜欢刘夫人一个,再也容不下别的女子。竟在此间为刘夫人筑了墓,时常来此相陪,专心为刘夫人守了这十几年。
“刘秀才来了。”正是落暮时分,家家吃过晚饭,敞开大门,正坐在门前闲聊。这农家虽然清贫,却是懂得乐子,白日一片辛苦,流下一身的臭汗。到了傍晚,却常常聚在一处,打闹取乐,甚是逍遥。
“唉,世间这些事,就是有苦又能如何?”农家的人没有远大志向,只愿一家人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便是大福。“人生在世,又有谁没些苦呢,活着便好。”
何况刘安对佃家也不苛刻,佃农们倒也觉得快活。
因佃农们敬重刘安是个秀才,竟也不称他掌柜的,都叫他“秀才”。总觉得这“秀才”二字,竟是高过“掌柜的”这几个字。因此,都叫他“刘秀才”,不喊他“刘掌柜的”。
刘安也不以为忤。他每每和夫人来到这里,倒也真是忘了商场上的千般辛苦,却似秀才一般的来此赏景了,听人叫他“刘秀才”,心中十分舒畅。
“刘秀才来了。”几家佃户看到刘秀才一行人夜间来此,不由得大惊,又见燕青等人血迹斑斑,知道是遇到了强盗。
早些年间,这里很是太平,晚间院门敞开,家里也不会丢了什么。最近却听说前面常有强盗出没,拦截过往行人。
起先这些佃户还担忧了些日子,怕强盗们来这里抢夺,几家年长的男人招呼起来,一有事情,大家齐心协力,保住这点财产。
虽然佃农们没什么大志向,大愿望,又没什么值钱的家当,然而这一年辛苦下来,不过是挣个肚子圆。
要是被抢了去,这一年的辛苦白费了不说,接下来一年又吃啥喝啥来?总不成一家老少白白饿死吧?不白白饿死,难道也都去当强盗去?
听说有很多强盗都是官逼民反。
老皇帝昏庸不堪,到处兴修别宫。各级官吏又通上通下,买官鬻爵,做了官以后,就要把自己花出去的加上十倍二十倍的来搜刮百姓。百姓百无聊生,只好弃了田间锄耕,做了强盗去。
不是万不得已,谁肯去做强盗?自己落得一身臭名不说,子孙后代也世世难做人。
因此佃户们只想保住自己的这点田产,也可让后人有个清白名誉。
谁想紧张了数日,竟没有一个强盗。
佃农们便放了心,以为是讹传。
今天见了刘秀才带着一帮人,血迹斑斑的过来了,才知前面真是有强盗。
看来这些人是跟强盗拼杀了半日了,个个有气无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