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头对上我的眼睛,"怎么了?"
我微笑起来,"难得听你多说几个字。"
他明亮的眼角里有光闪过,不过那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他别开了视线,转头去看着走廊尽头,轻声道了句"你先回去吧"。
"不了,临阵脱逃不是我的个性。"
他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完美的弧度。
那天和沈钦言一起离开曼罗时,我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完全打消了辞职的念头。在回去的地铁上,我痛定思痛,对服务行业艰苦的了解加深了一个档次,于是决定将服务行业和国民经济增长挂上钩,当做毕业论文课题来研究。这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了。
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迎接接下来的压力和工作,却没想到经理没给我任何处罚,只是提醒我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就直接找他,好说话得要命。
我受宠若惊地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迎着韩美的视线走到餐厅,就看到林晋修好整以暇地坐在老位子等我。我一惊,拿出所有的劲头来工作,小心翼翼招待他。
下午四点刚过,客人不多,林晋修难得没带女伴,慢慢喝着咖啡,优雅得好像在表演一样。他也不在乎别人的视线,让我坐在他对面,"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没有做错。所以,你想怎么办?"
"什么叫我想怎么办?"我不解他这话何来,"继续工作呗。"
林晋修挑眉,"我还以为你最起码会打算辞职。"
"我没那么脆弱,被这么一件小事打击了就辞职,"我说,"把自己当成一块锂电池就行了,睡一觉就恢复精神了。"
"虽然我一直知道你好养活,"林晋修饶有深意地微笑,"但也未免太能忍了,和几年前的你可不太一样,那时候的你为了一点小事就跟我顽强地对抗好几年,完全不认输的。"
直到现在,我也不觉得在泳池里开party是小事。让人把我当成小偷关在黑屋子里直到半夜我也记忆犹新。
我自然不会跟他说起这些,只说:"此一时彼一时了。"
他笑,"那就继续保持吧。"
手指摩挲着衣角,我犹犹豫豫开口,"学长,我没受到经理的处罚,是不是你帮我说话的原因?"
他笑而不语,离座而起,我送他走到门口,他才回头说:"你说呢?"
我默默把他的外套递过去,决定不去思考这个哑谜的答案。我有一种很朴素的世界观:生活已经不容易了,我不打算给自己添堵。
那段时间,学校、餐厅构成了我生活的大部分,此外,我每周还要去见我母亲,有时候她实在太忙就取消见面,但电话则是一直没断过--只是时间让人尴尬,通常不是在深夜就是清晨,她的态度让我有些犯糊涂,我不得不疑心她是在抛弃我二十几年后忽然内疚,想给我一点温暖的母爱来补偿。
可惜她实在不是那种慈爱的母亲,她问我的学业、生活,我例行公事般地小心翼翼回答,对话干瘪瘪的,就像没有水的海绵,如下属汇报工作。
眼看着又一个周六来临,我试探性地打了个电话过去问是不是可以不见面了,没想到母亲直接说"来片场"。
我有些傻眼。
纪小蕊接过电话说:"有司机一会儿来学校接你,梁导两三个星期没见你,想念得很,她这周无论如何都要见你。"
我打哈哈,假装她的话是真的。
两个小时后我到了片场。
所谓的片场,是在一艘巨大的海轮上,因为《约法三章》说的是一个发生在船上的故事。豪华巨轮上,各色人马为了一份机密文件而汇集,化装成美女的特工、腰缠万贯的商人、神秘奇特的掮客……都汇集在了一起。
这些剧情是纪小蕊跟我讲的,我在接待处跟她见了面,鉴于我们已经相当熟悉了,她像个姐姐一样领着我走进停在海湾的巨轮。我老远在车上看着海轮就觉得异常大,简直就是一栋放倒的摩天大厦。
"好大!"
纪小蕊拉着我走入电梯,电梯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一点声音都没有,"是租的海轮,也是国内最豪华的海轮之一,还在施工中,所以有点吵。"
我现在总算知道新闻上说这部电影投资很大的原因了,光是租用这条船的费用恐怕就是个天文数字。上船的一路上,我发现,这艘船还未完工,楼下的几层还在施工,工人们忙忙碌碌往墙上喷漆。
"租金相当昂贵,差不多占了成本的三分之一,所以我们只租借了两个多月,需要加班加点拍摄船上的戏份,"纪小蕊一边解释一边拉着我走,"电梯通往十层,我们去的是三层,这里是普通餐厅,今天的戏在这里拍。"
一听这话,我的眼睛发出光来。
纪小蕊忍俊不禁,"你很激动?"
"是啊,"我很兴奋,"电影看得很多了,但这是第一次到电影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