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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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第二十九章

然后,连着一周,伍月笙挤公交车上班。她被人力资源总监警告了一次,只好随人赶早高峰,每天心情都很不爽。每天都咒骂那个开人车不办人事儿的陆领。就这样还让她给他生孩子?生个王八!婚姻始终是男女二人任性的操控,基于爱情的也好,契约的也好,一旦出故障,其它人就成为无辜牺牲品。

不交待去处就失踪的爸爸,她有一个了,不想让孩子再来一个。

伍月笙想着陆领气汹汹的那番话,也气愤起来。要不是看他跪到腿肿也把事儿扛下,还算有担当的爷们儿,她可得管他怎么跟家里交待!人家就这一个血骨连筋的儿子,娘疼舅爱的还真能往死了处理不成?她也不打哪来的****责任心,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由于陆领的持续不出现,这份怨恨就很没道理地转给了吴以添,谁让身边和陆领有关的就这么一个东西!伍月笙对自己的顶头上司愈加看不顺眼,除了在办公室和新来的女主持人调笑,就是开车出去腐败。见天逮不着人影儿,回来就给她派活儿。

还尽是些埋雷的活儿,她三天跟他跑了四个采访,创下全编辑部本月采访最高频率记录。现在的发展商虽然不像前几年那么纯洁,但普遍来说对媒体还是相当客气的。

伍月笙无语地看着那边热火朝天讲项目的推广总监,放完视频短片又带参观样板间。吴以添很配合,跟着乱转,听他天马行空介绍楼盘前一个道观:“……05年的时候有龙卷风,卷走了当时对面商业项目施工的十几个工人,到这观前嘎然而止。我们听取附近居民意见,将它保留修缮……”

伍月笙听了就想说,那城区龙卷风通常就刮两分钟,正好是商场到道观的距离。被主编瞪一眼,闭了嘴。趁人去拿水,赶紧提醒:“喂,没有版位了这期,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吴以添唇型未动:“动态减两胚。”

伍月笙崩溃:“一共就两胚!下午南边还有个项目要去,你光知道下单。采完了给上不给上啊?”

吴以添颇觉意外:“明儿换你管流程吧。”这丫头的整体控盘能力已经在很多老编辑之上了。“我说真的,下期你试着做一版。”

伍月笙倒越来越觉得她们主编思维有问题:“那这期怎么办啊?这个版你给加拉页啊?”

吴以添对这种小问题并不上心:“回去看了版再说。”也没注意伍月笙冷嗖嗖的笑。

回到公司拿过版序图一看,傻了:除了固化栏目和走业务合同的,剩下基本上是几个老总的关系项目。伍月笙叨根烟在旁边伫着,进入冷眼看戏模式。吴以添迁怒她:“我早上接电话的时候你在旁边怎么不出声。”

“我出声了。”伍月笙低眉顺眼地为自己辩白:“你问我下午什么安排,我说空着,你就给我下任务了。”

吴以添默了,忽然发现,伍月笙把流程掌握得那么清楚,根本就不是对工作上心,而是要在合适的时机摆道他。“不是我又什么时候得罪你了?”不能还是因为上次他自作多情的事儿吧?

伍月笙不加掩饰地说:“连坐。”

吴以添一头雾水。他当然不会联想到这次是替消失的六零顶雷,光发愁怎么才能把版位倒腾开。马克笔在白板上勾来画去,感到十分窝囊,自己竟然被人很随意地陷害到为这种事操心!伍月笙来之前,陷害这种事,通常都是他为别人做的!

笔帽啪地一扣,吴主编恢复状态,近千度的厚镜片挡不住灵魂的算计光芒。

要适当把决策权下放,才能免得被人说他这领导做得太****。杂志部临时会上,铁烙子很顺手地就抛出去了。第一个挨烫的自然是当期流程编辑。

流程编辑用版位图控制整刊流程,协调前后台关系。版位图第一版按栏目做选题,配合市场部排软文,再按版式插硬广,备出一部分机动页码,在此基础上补充调动。问题是以他们公司大官小官古道侠肠四处揽债的热心劲儿,机动部分往往到第二三版的时候就已经被锁定了。导致中后期常会有很多没及时打招呼的业务们整天都追着编辑跑,给自己的客户争取版面,好及时收回尾款。也就是说到这时候,版位图上的内容基本上是只能调位置,无法替换了,吴主编却风轻云淡地问:这两个是做人物,还是做项目合理呢?此种生硬插入的行为,就好比强奸犯问被强奸的对象:你是要正面体位呢?还是走后门呢?根本就是一样不合理。流程欲哭无泪,好说歹说,主编唉声叹气:你们啊,这点儿小事还非得让我为难。下令只追加一个整版。流程是彻底中了圈套,犹在感谢领导体恤民情。

伍月笙阴恻恻地偷骂:“真他妈狡猾。”抓这老泥鳅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偷骂的音量自然不在人耳接收范围内,但吴以添却清楚看到她的表情和嘴唇的动作,心说我不整你,你还意见大了。清清嗓子:“那个,三五啊。这俩项目都是你跑的吧?”

伍月笙很谦虚:“都是跟着主编走的。”

吴以添点头:“那你跟这一圈感觉哪个项目更有必要这期做?”

哪个有必要?正赶上十一黄金周,各大消费场所展架杂志受阅量最大的一期,所有项目都削尖了脑袋争在本月推广。伍月笙不肯做得罪人的决策:“我从业时间短,掌握不好分寸。听领导意思吧。”

领导手里转的笔倏然停下:“好,领导的意思,这事儿就由你来定了。你看哪个好沟通就做哪个。”

一屋子人同情地看着伍月笙。

伍月笙问:“为什么让我定?”

吴以添说:“谁让你不早点跟我汇报情况?”拍拍手,“散会,娟娟你留下我给你调一下版序。”大笔一挥,挥掉自己身上所有云彩。出会议室,路过伍月笙工位,看到她那张常年无表情的面具,心情相当痛快。“怎样?决定上哪个?”

伍月笙冲他笑,笑不进肉:“小心眼儿。”

吴以添咧嘴。

伍月笙形容:“比屁眼儿还小。”

吴以添的嘴型僵住。

伍月笙接着说:“留神上厕所拉出去。”

道行颇高的吴以添,把她穷途末路的诅咒轻松地忽略了:“跟对方确认下午的采访时间了没?”

伍月笙这回合认输了,不再恋战:“下午什么项目?”

吴以添想一下:“三号港湾。”

伍月笙愣了愣,一时想不起来为什么对这个案名很排斥。

吴以添见状指责她:“又犯糊涂了这丫头。不就贺吉明那烂项目吗?你还说人样板间装得跟二奶专用似的。新官儿据说是以前华南区的总助,调过来也不知道该说是下放,还是平步青云,怎么也算坐上头把椅子。叫……陈述好像。”

伍月笙纠正:“是李。”

“杂志社?”听了秘书通报,李述看看写了行程的台历,很茫然:“我下午约了媒体吗?”

秘书有些局促:“那位女士说要跟您谈谈人生理想……”这是什么台词儿啊?偏偏那个来访者嘱咐她一定要把这句话给李述带到,否则后果自负。直呼老大姓名的,她哪敢等后果。

李述眼皮跳了跳。记忆里倒是有个人总爱打着谈人生理想的旗号找他闲聊。

不请自来又连个等通报耐心都不具备的奇怪客人,在门口探进一颗头,很焦急地嚷嚷:“美女,你桌子上三部电话一起响了。快来接。”

李述笑笑,挥手让秘书出去倒咖啡。“过来坐,五月。”

伍月笙不听话地逛起办公室来,随机检查书柜里的物品真伪:“嚯,真是中国地图册。我还以为瓤儿是纹身图案大全。”再看几座项目得的奖杯:“我靠,哪个脑残给你们颁的牌子?刻这么多字儿,满满登登跟碑似的。”

李述的目光追着她:“做杂志好玩吗?”

伍月笙合上玻璃门,怪声怪气地训斥:“玩什么玩啊?成天就知道玩!这是工作。”

惹得李述笑出声来,这是以前她问他纹身好不好玩时,他的回答。这丫头真是多大的仇都能记一辈子。秘书进来送咖啡,见到大笑的上司,吃惊不小。李总脾气是好,可也从来没有过这种放肆的表情。

伍月笙道声谢,捧着纸杯啜一口过烫的咖啡,绕到李述面前取笑:“我上次就想说了。你穿西装太老气。”

李述靠在椅子里仰望她:“我本来就比你老很多。”

伍月笙嘻嘻一笑:“我喜欢比我老的男人。”

李述怔住,没有任何征兆的表白让他错愕非常:“五月……”

伍月笙同他对视一会儿,低下头,可怜兮兮地说:“因为我缺少父爱嘛。”拖稳了杯子,一屁股坐上他的办公桌,晃着两条长腿热情地建议:“哎?李述,要不我认你当干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