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渐渐和暖起来。
五月中,失足落水危在旦夕的凌王妃在御医殚精竭虑的治疗之下总算恢复了元气,并借着谢恩的由头,叩拜了皇帝和几宫主位。皇帝没多留她。几宫主位见她面色苍白形容倦怠,寒暄几句便放了人,一面又送了些补品珍玩,嘱她仔细静养。
若冰求之不得。沂南的意外令她无故耽搁了七八天,身心俱疲,但为了尽快回京不出纰漏,归程又是马不停蹄。她实是累了,无须揽镜,也知自己下巴是尖的,眼圈是黑的,不用装,活脱脱一气血不足病歪人。
“堇色,关门,谁来也不见!”
若冰哑着嗓子,胡乱拔了钗环脱了外衫,倒头睡了个昏天黑地。
这一觉,若冰睡得极沉,醒来已是第二天晌午。
堇色贴心,早早备了午膳候着,并趁此空档将宫中近况一一道来,比如她“病入膏肓”,谁谁送礼几许登门几许,谁谁八卦嚼舌笑里藏刀。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而且加入了堇色个人情感,真实性有待商榷。若冰有一搭没一搭地听,正听得有趣,有侍女来报,说是宸王妃来了。
一月不见,秦素桐虽敛悲色,但清减许多,原先的衣裳显得空荡荡的。若冰看看她,再看看同样苍白瘦削恍若大病的自己,不由“扑哧”笑出声来。
这一笑,倒叫秦素桐莫名其妙,却也使她放下了心中大石:“你呀你!看你这吃相,想来是无碍了。”
若冰笑道:“其实昨天还晕乎乎的,可今儿一见秦姐姐,便身心舒畅胃口大开,什么病气都去了。”
秦素桐被逗乐:“你这丫头,又贫。——前日子听说你病了,我本想来,是他给拦了,说你受寒不能见风,我又没好利索,去了也是添乱。”
“秦姐姐——”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卿卿,都过去了,我看得开。”
秦素桐微笑,但笑容十分寡淡。若冰想起皇帝那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想起君宸逸隐忍郁郁的“恐难再有”,不由心中戚戚,只得强颜道了声“如此便好”。
不过,秦素桐似也没听进去。若冰见她怔神,还道她又思及丧子之痛,时间久了才发现不对。“秦姐姐?”她伸手晃了晃,小心翼翼按住她衣袖。
秦素桐一惊,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秦姐姐,怎么了?”
“没事。”秦素桐逐渐恢复血色。
若冰无心探究他人隐私,笑笑不再多言。倒是秦素桐,轻轻地缓缓地握住了她的手。“卿卿,有件事,我——”她顿了顿,似是仍在内心挣扎。若冰也不催,只静静坐在一旁,牢牢回握住那双冰冷的柔荑。
“四月底,你病的那会儿,小公主满月,兰妃在海晏堂摆宴,请了内外命妇。父皇也去了,就是走得早。筵席散场已近亥时,我又因故多留了会儿,后来怕宫门下钥,就走得快了些,差点撞上轮值的公公。那公公我认得,是父皇跟前的司衣。当时他拿着食盒,我觉得奇怪,就支开瑶光跟了过去。因为怕给人发现,我没敢离太近,所以远远地只看见他跟一个男人说话,还将什么东西混进了膳食里。我当时怕极了,躲在假山背后动也不敢动,直到那公公走了,男人也走了。——这之后没几天,我就听说,父皇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