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消息在宫中传得很快，第二天一早司徒睿刚走秦红妆两姐妹就来了。
我蜷缩在榻上抬了抬眼，秦红玉倒还算平静，秦红妆苍白的面孔上却多了几分刻意掩藏的嫉妒。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两人福身。
我没动，场面有些尴尬，珠儿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陪着笑脸引二人入座，“我们娘娘身体不适，不方便招待两位娘娘，娘娘请坐，杏儿，看茶！”
不用麻烦了，云仪夫人秦红玉笑道，“娘娘现在身子金贵，自家姐妹不用客气，我跟红妆只是带了些补品来探望娘娘！”
秦红玉使了个眼色，随行的宫女会意，将大大小小的盒子呈上来。
珠儿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接，我也不想为难她，“收下吧，云仪夫人跟秦昭仪有心了！”
“是，娘娘！”珠儿带着宫女们将东西收了进去。
沉默片刻秦红妆终还是浅浅一笑，开口便有些酸涩，“还没恭喜娘娘呢，您怀上龙种，江山后继有人，也了了皇上的一桩心事。”
虚伪的说辞，连我这当事人都看到她的悲哀，我却不能嘲笑她，因为入了宫我们就一样的人，谁也不比谁好多少，各有各的无奈。
“谢谢云仪夫人跟秦昭仪的好意！”我不冷不热的开口，不想让这虚伪的寒暄再继续下去，“本宫累了，就不留二位了！”
“那臣妾就先行告退，娘娘您好生静养。”
我目送两人离开，秦红妆的眼睛里都是脆弱的忧伤背影里也是落寞的萧条。
珠儿过来扶我躺下我闭了眼她才轻声退了出去。
我没有睡，因为怎么也睡不着，右手下意识的在小腹上停留，一直到这一刻我都还抱着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幻想，希望这就只是一个梦，可偏偏好像不是，他们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告诉我这是真的。
他们都觉的我该爱这个孩子的，可我对他的到来根本就只有恐惧，并不仅仅是因为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更重要的是觉得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想着我也愈发看到了他的悲哀，他是一个不被自己母亲期待的孩子，就像我一样，他未来的命运我不敢去想。
宿命！
我再一次陷入了对命运的恐惧之中。
我一直躺着，期间淑妃也来探望过一次，我没有睁眼，她也不便打扰，只是叮嘱珠儿要好好照顾我，然后留下些礼物补品匆匆离开。
午后辰妃也来了。
我抬眼，悲凉的看着她苦笑，“你也是来祝贺本宫的？”
辰妃温婉的笑笑坐在床头，“臣妾不知道娘娘现在是怎样的心情，只是这两日的功夫，您却是真的憔悴了！”
憔悴？难道我还该有别的心情吗？
我看着自己的小腹幽幽的开口，“你觉得我该留下这个孩子吗？”
辰妃并未回答，我知道我问这话有多残忍，让他眼见着别的女人怀上自己丈夫的孩子这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打击，我却还要火上浇油，但还好我知道她不会把这当成一种炫耀。
“闷了一天了，臣妾陪您出去走走吧。”她突然说，面上的笑容是柔和的。
辰妃的娘家在郊外有一处别院，她说想邀我去散散心，我答应了，因为司徒睿并没有限制我出宫的自由，我们便顺利前往。
那是一处临水的别院，亭台楼阁分外清雅与皇宫富丽堂皇的华贵之气截然不同，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我与辰妃都裹了厚厚的裘袍站在临水的阁楼上看外面的风景，望着脚下的流水心情也略微宽松了几分。
“如果不曾入宫你便可以和这里的风景相伴，行云流水的过一生那将是怎样的惬意！”我抬眼看身边的辰妃，她平和如一的面孔上始终带着嫣红笑靥，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与这园林交辉相映。
“娘娘也喜欢设想那些‘如果’吗？”她垂眸，眼中笑意不减。
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我浅浅一笑，没有接话。
“臣妾就经常会有这样的设想，想‘如若当年’然后徒增悲伤。”辰妃平静的像是在诉说于自己无关的话题。
我诧异于她此刻的直白，但她的表情却让我不忍打断，正在思索该怎样接话，远处的假山后就传来一阵无邪的笑声，我循声望去，三个四五岁大的孩子正在池塘边嬉戏打闹。
“他们都是我哥哥的孩子！”辰妃解释，突然话锋一转回到原来的话题，“正因为没有如果可言，在做决定的时候我们才要更慎重些！”
我恍然明白，这才是她今日约我出来的用意所在，我平静的看她，心底却多了防备，“你想说什么？”
她的目光飘的很远，并最终落在对岸，“生下这个孩子吧！”辰妃深深的叹息。
辰妃平淡的语气让我震惊，看她的目光也变为不解，却不知如何应对。
我没有想到她会这样说，她真的有如此大方？
“我知道娘娘是在惊讶我为什么会这么说！”辰妃回头，微笑着看我，“其实这不是大方，女人的心思，娘娘你也懂！”
秦红妆那样的反应才算正常。
我点头，等她继续，辰妃重新移开目光，神色微微敛起，有一点萧索，“娘娘知道皇上为什么至今还没有子嗣吗？”
我一怔，这个问题我从不曾探究，就像我从未质疑司徒康会有妻室一样，不曾深究。
现在经她一提点就困惑了，司徒睿已经二十七岁了，而且他身边从来就不缺女人，为什么他还没有子嗣？对皇室而言，江山后继有人不也是稳定社稷安抚人心的手段吗？
“我不知道！”我摇头，心中开始有些忐忑，“我只是——”
“娘娘只是从未在意皇上的事！”辰妃接下我的话，幽幽的叹息，“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皇上之所以还没有子嗣，是因为他不想让我们任何一个嫔妃生下他的孩子！”
辰妃的话掷地有声，我不解，“可是为什么——”
如果他不想要孩子为什么还要强迫我生下这个孩子？难道他给我这个“殊荣”也是为了用孩子作为惩罚我的手段？
不，不会的，他便是再冷血也不会把自己的骨肉都算进阴谋里，但这世上却偏偏有这样六亲不认的父亲。
赫连蓬，他已经成为我这一生难逃的梦魇，我不确定，我不知道该怎样去看待人心了，每一个人都让我觉得害怕。
“臣妾说过，皇上待娘娘是不一样的。”辰妃认真的表情让我觉得害怕，害怕她唇齿翁合间说出我所惧怕的事情来，“娘娘知道吗，您离宫的这半个月来皇上根本就不在宫中。”
我一怔，心中恐惧渐增，不好的预感开始蔓延，难道所有的料想都是真的？从我出宫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可是为什么他不阻止还要看着我惹出这个大的祸端？司徒睿，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去哪儿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呼吸，还是抱一点希望，希望他是做别的去了。
“臣妾不知道！”辰妃浅笑，“可娘娘应该猜得到吧。”
我沉默不语，终究不能明白司徒睿，想起在郁林小镇的别馆里他受了伤般的愤怒眼神，心里开始摸不到底。
他是为我做的吗？这仅仅就是纵容而不是阴谋吗？
可是为什么？我一次次的忤逆他做出那么多让他难堪的事之后，他为什么要纵容我的一切？还是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方式？
“从来就没有一个女人能让皇上如此在意。”辰妃说，“难道事到如今娘娘还不承认皇上对您的心意吗？”
司徒睿对我？
这——不可能，他是那么冷酷无情的人，以前的我坚信他不肯杀了我是因为介于傲来的关系，可是这一次，在我与傲来反目之后他却仍然保我周全，而且——他要我生下他的孩子。
可是我不能，他这样的人让我觉得害怕，又怎么共度一生？
“你就只是想劝我生下这个孩子！”我违心的回避辰妃的目光，她的话已如烙印刻在心里，让我焦躁不安。
“这个孩子跟我没有关系！”辰妃笑，缓缓地看着桥下的流水，“可——他却是娘娘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