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司徒睿受了伤,在他接住我的瞬间被身后的刺客狠狠的在背上划了一刀。
他带我回宫,看着太医脱下他的上衣为他处理后背的伤口时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愧疚塞满,冥冥之中又觉得恐惧。
他背上那道深深的伤口让我看了触目惊心,我想要告诉自己他只是为了我肚里的孩子才这么做的,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他分明就是为我做的?
司徒康说的对,我就是喜欢自欺欺人,自欺欺人的去逃避每一个人。
太医为他处理好伤口就退了出去,所有的宫女太监看着他阴冷的一张脸也都无声的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里就只剩下我——跟他。
他冷然的坐在榻上,我茫然的站在厅中。
“对不起!”良久之后我还是开口,声音却自惭形秽到虚无缥缈,我觉得我无法面对他。
“你居然会说对不起!”司徒睿鼻子中哼出一声冷笑,有些嗤之以鼻的起身披衣。
我听出的他话中讽刺的意味,我也明白我该说对不起的又何止这一次,只是跟他对立惯了,突然不知道该怎样心平气和的面对他,显然,他也不知道。
他的手臂动了动,扯动身后的皮肤就有一点鲜血透过绷带浸染出来。
我一惊,赶忙上前一步,接过他手里的衣服。
“我不想连累你受伤的!”我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尽力的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却怎么也无法再做到问心无愧,“其实,你大可以不必管我!”
“不管?”司徒睿像听了笑话,却没有再说话。
我将衣服披在他身上,他背后的伤口还是让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阵紧绷,他却毫无征兆的猛然伸手握住我的手。
我一怔,反应过来就本能的想要挣脱,慌乱的抬眼看他。
他的目光落在我们交叠在一起的手上,显得很深远,这么深刻的眼神将我冻结,竟然没有勇气抽回自己的手。
“在你的眼里朕就只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吗?”司徒睿突然问,声音里少见的低糜。
冷血无情!这一直以来都是我对他的评价,可事实上,或许他不是的,最起码比起我,他有人情味的多。
可他这样问,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最终只能咬咬牙,违心的别过头,“我不知道!”
司徒睿沉默片刻,突然发出一声苦笑,“你果然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悲凉的语气是鲜见的,这种浓重的失落感让我觉得不忍,我忙抬起头,想要解释却又觉得无从说起,“我——”
他慢慢松开我的手,面色慢慢恢复到平静,自己将衣服的带子系好。
“你走吧!”
我茫然的看着自己突然落空的右手,想告诉自己这又是一场梦,却知道这已经不是一场梦,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司徒睿是真的,他也是一个有感情的人,会悲伤会难过,却似乎——
一直没有快乐!
“司徒睿!”我看着他的背影还是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我不是——”
我想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却冷然的打断我的话,“朕还有政事要处理,你先走吧。”
他的态度让我觉得僵硬也无趣,而他也似乎铁了心的不准备给我一个正面。
我愣愣的站了良久,最终还是看着他冷硬的背影慢慢退了出去。
我出了归鹤楼,有些神情恍惚的走着,前面就出现了一个更为熟悉的身影。
司徒康!
我止住脚步怔怔的看着他,他不是在闭门思过吗?怎么会匆匆出现在这里?
想着司徒康已经在我面前站定。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的目光也变得很幽深,虽然表情依旧温和。
“对不起,我没有想到——”他说,声音里有很多隐忍的沉痛。
我看着他右手缠绕的绷带挤出一个微笑,摇摇头,“我没事,你不用跟我道歉!”
他嘴唇动了动,我却在他开口前打断他,“怎么突然回宫了?出什么事了?”
他出现在归鹤楼肯定是司徒睿授意的了,这一点毋庸置疑。
果然,司徒康的神色瞬间凝重,“要开战了!”
傲来,赫连蓬,凌锦风!
很多的名字跟面孔一起闯进脑子里,我觉得自己的思绪瞬间变得混乱。
“宣王爷,皇上等您多时了!”身后王海匆匆走了出来。
“去吧!”我笑笑,“我先回去了!”
我举步离开,旁边珠儿已经备了轿子在等我。
“你——”司徒康还想说什么,终究也只是留下一句,“小心!”
他的脚步响起,我却愣在原地,他真的不肯再叫我一声皇嫂。
“娘娘,咱们回吧!”珠儿走过来,小心的唤我。
傲来与曦裕的战事还是拉开了,我与烟儿在宫中的身份变得很尴尬,每天都有战报源源不断的送来,宫人们谈论的话题也离不开战争二字。
很多的鲜血,每一天的梦境里都会有很多的鲜血,虽然我依旧住在奢靡而繁华的皇宫,可我的心也无法从这场战争中逃离。
因为烟儿告诉我,这一战,傲来的主帅是——
凌锦风!
烟儿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掉下眼泪,我没有落泪心中却开始滴血。
我早该料到的,战事一起,赫连蓬势必会使出凌锦风这个杀手锏,而各为其主也由不得他抗拒这使命,他是——傲来的子民。
我不知道我该期盼哪一方的胜利,可无论哪一方胜利了我的心都要被埋葬。
“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刚下过一场雪,我跟烟儿裹着厚厚的棉袍走在雪地上,在身后留下一连串的脚印。
“去见一个人!”我说,嘴角轻扬也不多说。
烟儿有些狐疑,却还是忍着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跟在我身边,默无声息的走。
绕过一道道华丽的宫墙,眼前的景象越发萧条,烟儿下意识的扯了扯我的衣袖,看着远处残败的荒芜宅院吞了口唾沫,“小姐!”
我笑笑,“就到了!”
越过那道废弃的宫墙,我们在一处灰暗的铁门前停下来,抬头。
“天牢”两个浓重的大字就印刻在铁门上方,带着肃杀的气氛,跟这冬日的寒冷气息完全的融合。
“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烟儿还在诧异,守门的狱卒已经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我浅浅一笑,“本宫想进去看看,把门打开!”
狱卒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顺从的将门打开,糜烂的气息就扑鼻而来。
“小姐!我们到这儿干嘛?”烟儿怯怯的又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笑而不语,举步往里走,灰砖砌成的通道由于常年不见阳光而变得阴暗潮湿,到处弥散的都是发霉的味道。
我强忍着不适一步步的往里走,烟儿始终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摆,一声不吭。
“这里阴气太重,娘娘还是回去吧!”走了一会儿,引路的狱卒终于还是忍不住劝道,我明白,他是怕我在这出了什么差错没有办法跟司徒睿交代。
“华宁夫人在哪儿?本宫想见见她!”我说。
“就在前面的隔间里,皇上吩咐不能让她接触任何人!”
“带我去吧!”
“小姐!”烟儿蹙眉,不解的看我。
狱卒犹豫片刻,见我坚持也不再阻挠,“好吧!”
绕过前面的栅栏,拐过一侧的暗道,面前就出现一个石头砌成的小隔间,不大,在很高的墙壁上开一个很小的窗子,有一点微光落在角落里映出一个女子蜷缩在那里的惨淡身影,披头散发,灰头土脸。
看到她烟儿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步子。
“娘娘,就是她了!”守卫道。
角落里的女子缓缓睁开眼,呆滞的目光扫过来的瞬间突然恢复了神采,疯狂加愤恨的神采。
“凌雪澈!”黑暗中发出凄厉的一声惨叫,绿绮疯狂的向我扑来,手脚上的铁链发出乒乒乓乓的碰撞声,在这环境中就更显得凄清,她却被横在面前的栏杆挡住了去路,只是绝望的趴在那里无力的挣扎,指甲狠狠的刺进木质的栏杆里。
我知道,她恨不能抓着的是我的脖子。
“疯妇,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狱卒厉声呵斥。
“皇后?”绿绮发出一声惨笑,“她不过是个贱人!”
“大胆!”狱卒伸手抓过旁边的软鞭想要教训她,我伸手拦住了。
“开门!”我说。
“娘娘!”狱卒错愕的看我,“她已经疯了,奴才怕她伤到您!”
“开门!”我重复。
“是!”
狱卒去开门,绿绮却也瞬间安静下来,阴冷的目光狐疑的在我身上游走,直至锁链落地,那狱卒再次退了回来。
“你先出去,本宫有话要跟华宁夫人说!”
这一次他没有反驳,只是犹疑着退了出去,有人搬来一把椅子,然后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