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我看一眼身后的椅子，俯身坐下，冷眼看着牢房内的绿绮，这一刻的她落魄的让人可怜，可她的眼神告诉我，她是至死不悔的，她——
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知道本宫为什么来看你吗？”我瞄她一眼，她眼中怨毒的仇恨让我心底寒意顿生，可是她为什么要恨我？她有今天的下场不过是她咎由自取，就算要怪，她也只能怪赫连蓬一个人。
“你不过是想看我的狼狈，你这个幸灾乐祸的贱人！”绿绮愤愤的盯着我。
“幸灾乐祸是吗？”我嘴角扯了扯，“就算是吧，可你来曦裕的时候难道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
“我是傲来的子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傲来，不管我落得什么下场，你这种人都没有资格来嘲笑我！”绿绮说的大义凛然，却没有人为她这境地感到痛心跟忧虑。
或许我是真的不明白国家的概念在一个人的心中会有多大的支持力，因为我是一个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可偏偏是我这样的一个人来看你的下场！”我看着她，为她的挣扎感到悲凉，“你就真的不后悔吗？”
绿绮的眼神一滞，多了些困惑，“你什么意思？”
我出一口气，起身走进牢门，抬头仰望窗口透进来的那一点阳光，“你一定不知道，如你们所愿，傲来与曦裕开战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消息带给她的震慑力过于强大，身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然后就是凄厉惨绝的一声长笑，“哈哈哈，终于开战了，终于迎来这一天了！”
绿绮笑的得意而疯狂，她后退一步开始上下打量着，不住的摇头，“怪不得你会来看我，你怕了吗？你以为有司徒睿给你撑腰你就真的变成凤凰了吗？你的下场注定不会比我好多少！”
“或许你看不到我的下场了！”我平静的看她，她已经被权利蒙蔽双眼到无可救药。
绿绮眼中闪过一点恐惧的光，却还是故作镇定，“你们要杀了我？”
“你怕吗？”我问。
绿绮一怔，似是陷入沉思，面对死亡有几个人是真的无所畏惧的？
“我不怕！”良久，她突然由黑暗中抬起头，目光坚毅，“从我来曦裕的那天起我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值得吗？”我向前一步，逼视她的面孔，“你为傲来做这么多真的值得吗？你的死不过是换来了更多无辜百姓给你陪葬，难道这就是大义凛然不顾一切赴死想要的最终结果吗？”
绿绮在我的逼视下一步步的后退，目光也瞬间变得迷离，我回转身更加悲凉的苦笑，“你是傲来人，可死于非命的难道就只有曦裕的百姓？你便是死了你又能得到什么？一个为国捐躯的勇士之名还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头衔？更或者，你什么也得不到！”
“你究竟想说什么？”绿绮抬头。
“我什么也不想说，只是有很多的事我看不透，所以想来问问你！”
“问我？”
“是！”我跨出牢房，一步步的往外走，“你也给不了我答案，我希望你最终也不要对你的国家你的君王失望。”
“凌雪澈你什么意思？”绿绮扑到栏杆前歇斯底里的大叫，“你给我说清楚！”
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对这世上的人心没有信心而已。
“关门吧！”
身后铁链的碰撞声再次将绿绮疯狂的叫嚷声封堵起来，再过几日，等到情势发展到不可控制的时候司徒睿就会把她送到赫连父子的面前，那一刻会是谁的剑划破她最后的希望？
烟儿跟着我慢慢的往回走，又下雪了，出了门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脚印。
我看着重新被粉刷一新的世界露出一点笑容。
晚饭过后珠儿她们就早早的退下了，我一个人倚在榻上看书，烟儿端了莲子羹进来。
她看我的眼神很犹豫，从天牢回来以后她就是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只是她不说，我也只能静心的等待。
“谢谢！”我放下书本，接过她手里的碗，一口一口的吃。
“你——都知道了？”她咬着唇，终究还是开口。
这句话我等了好久，终于听她说出却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只是觉得悲凉。
我出神的看着碗里的东西，也不抬头，只是痴痴的笑，“赫连蓬的四公主文武皆通，才貌双全，演戏的功夫更是一流。”
“我——”烟儿想说什么，却还是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再开口已经变成冷然，冷到让我刺骨的冰凉，“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怀疑？”我抬头，看着她苦笑，“你跟了我两年，连司徒睿都没有怀疑你，我怎么会怀疑到你？”
她已经不似前一刻的天真无邪，她本来就不是。
烟儿的神色很平静，目光却慢慢冷掉，我犹记得每一次她抱着我哭泣的样子，原来眼泪也可以是假的。
“那是为什么？我自幼便随师傅生活在关外，已有八年不曾回朝，除了我父皇跟二皇兄，没人认识我，我自信没有人能看穿我的身份！”她开口，语气中已经有了天之娇女的高傲。
四公主八年不曾回朝，所以没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便是司徒康，他知道她潜入曦裕，最终他们拿到的却也是一个替罪羔羊的绿绮。
可偏偏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传言中那么高傲无双的四公主会为了她的国家他父皇的野心委身于人，更何况，他们说她心有所属。
我起身，放下手里的碗，“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你，只是当元朗告诉我他并不曾给过你什么药粉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二哥他会对我的安全一点信心也没有，绿绮威胁不到他，而唯有你，这个时时刻刻跟在我身边的你才能让他如此恐惧！”
我本想平静的诉说这一切，可是我发现要控制自己的情绪真的很难，我不是她，我的眼泪都那么不争气的往下掉。
烟儿不说话，沉默半晌，却突然冷笑了一声，“你真的变了！我在你身边两年你都不曾怀疑过我，不过现在既然被你看穿，我也不想隐瞒，的确，我才是傲来的四公主，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你想怎样？把我交给司徒睿吗？”
她毫无感情不带温度的字字句句终于让我也只能冷笑着回应她，“我想怎样？该是我问你才对？烟儿，不，现在应该叫烟若公主才对，你纡尊降贵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你究竟想要怎样？”
“我？”赫连烟若冷笑，“你觉得呢？”
我不明白也想不通，可她却分明处心积虑为这一场曦裕之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她的目的是什么？
我狐疑的看她，半晌没有说出一句话，她却是嘴角一扬，“怪不得锦风会爱的如此辛苦！”
凌锦风？她语调中酸涩的味道让我的心猛然一震，是的，她喜欢凌锦风，如若不是为了赫连蓬，那么就只有凌锦风这一条理由能让她如此牺牲。
或者她的眼神也不都是假的，起码在谈到凌锦风的时候不是吧。
“你是为他？”我问，却是笃定了这样的原因，“可你为什么要来曦裕？”
她是堂堂的公主至尊，她喜欢凌锦风就该与他双宿双栖，为什么她会强忍相思，又委屈自己以这样的身份来到这里？
“因为你啊！”赫连烟若柔软的语气中多了凄楚，她瞬间变得癫狂的眼神让我心底寒意丛生，她向我一步步走来我却被她逼迫着步步后退，“事到如今我不妨告诉你，将你嫁到曦裕从一开始根本就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