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我送你出宫！”我站在辰妃身后看着她纤秀的手指灵活的穿针引线。
辰妃的手一抖，一滴血就从如玉的指尖渗了出来浸在红色的锦缎中，湮没。
“我送你出宫！”我看着她诧异的眸子平静的重申，然后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外走，她错愕至深却没有拒绝。
我与她并肩坐在宽敞的轿子里神色木然。
“为什么要这么做？”辰妃终还是咬牙开口。
“因为亏欠，为了偿还！”我面无表情的回答，目光直直的盯着面前颤抖的轿帘。
“可是——”
“什么也不要说了，你说的对，他不是全然无情，便是对你也不是！”我终于明白，司徒睿在离开之前已经为每个人都做了最好的打算。
十三年前辰妃的父亲排除万难辅佐司徒睿登基并将自己的女儿嫁他为妃，他一直顺理成章的以为终有一天司徒睿会封辰妃为后，然后延续他们李家千秋万代的富贵，可偏偏司徒睿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这江山坐到底。
手握大权的李国丈立场很明确，他把自己的荣华富贵都压在司徒睿身上，所以他不可能看着司徒康承继江山毁了他荣华富贵的美梦，一旦司徒康承继江山，就算没有傲来的侵扰，李家也会激起一场内乱，而司徒睿不想看到这一幕。
刚好老爷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没有沉住气对我下了手，让司徒睿借由这个机会将李家的一干人等一并肃清。
他还是一个帝王，他要把江山交予司徒康却不容有失，所以他也为他将以后的路一并铺好，至于辰妃，他明知亏欠却只能将她打入冷宫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她生的机会，可是现在——
我要给她自由！
“慢！”宫门前侍卫的一声断喝让辰妃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我拨开一侧的轿帘露出一半冷酷的眸光，“开门！”
“皇后娘娘吉祥！”侍卫们慌忙俯身跪拜。
“把宫门打开，本宫要去进香！”
“这——”侍卫有些犹豫的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是不是——请示一下宣王爷？”
“怎么，本宫要出门还得宣王爷的旨意？是不是还要快马加鞭去边关也请示一下皇上？”我冷笑，厉声呵斥，看着他们犹豫的颤抖。
“开门！”
“是！”
终究还是没有人敢跟我叫板，宫门缓缓打开，轿子中迎来一种崭新的空气的味道。
我与辰妃都不再说话，颠颠簸簸的又走了好长的时间才算出了城门，轿子落地我们却是谁都没有动。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外面有一辆马车，里面有准备好的干粮和盘缠。”我扯出一个笑容却不想回头看她，因为不敢。
辰妃垂眸浅笑，“您让我去哪里呢？”
“随便在哪里都好过留在这皇宫，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去找他，我知道——你一直爱他！”她一直站在司徒睿身后，默默地为他做了很多。
她是最了解司徒睿的那个人，她甚至为了他的国家放弃自己的家庭，这样的牺牲如若是我，我是定然做不到的。
“可是他想见的人不是我！”辰妃抬眼，温婉目光落在我的脸上有一丝期待。
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是我不能，司徒睿与司徒康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不能火上浇油。
“那么随便去哪里吧！”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只要离开皇城离开帝都在哪里你都是自由的！”
我拉着她下轿，我明白便是司徒康知道了这件事他也不会拦我，他嫉恨的只是司徒睿，不会牵扯到辰妃，但就目前的形势还是快些送她离开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马车已经在一旁的路边等候，我笑笑，拍拍她的手，“走吧！”
辰妃看了我良久，最后目光落在我微微隆起的腹部微微的笑，“临行，娘娘就没有别的话要交代我吗？”
我看着她柔软的眼神心下有些动容，便是到了这一刻她心中所想所念的也只是司徒睿。
“你保重！”我别开目光，平静的开口，我什么承诺也给不了她。
辰妃的眼神黯淡了几分，又看了我片刻终于转身向马车走去，“你也一样，为他保重！”
为他？
我怔愣片刻抬头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让我心底一片潮湿，这就是分别，我已经好久没有过这种来自心底的感伤了。
我转身，拭了下眼角的泪痕，知道这是生离却也是死别，两个人走向截然相反的方向，从此再不相干。
“好好照顾她！”我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包银两塞进车夫的手中却没有勇气抬头，只是错过他身边向轿子走去。
周遭突然亮起的一道道冷厉的寒光刺痛双眸，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却感觉背心被人狠狠一拍，强烈的气流震得我五脏六腑迅速的膨胀，胸口一热，一股腥咸的液体就从口中喷出，同时身子一晃就向前一边栽去。
倒地的瞬间疼痛感袭来，我慌乱的抬头，对上斗笠下的那两道仇恨的目光的同时那人已经拔出掩藏在车厢里的短刀刺来。
“护驾！”
“抓刺客！”
随行的侍卫已经跟突然冒出来的刺激纠缠在一起，到处是一片混乱的恐慌。
我看着那明晃晃的利器逼近，想躲也来不及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小心！”尖叫声响起的同时，一道白色人影突然扑了过来，我猛地抬头却接住辰妃缓缓滑落的身子。
我惊恐的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尖锐的匕首犹闪着寒光刺进她的身体，在腰间留下大朵的血花迅速的蔓延。
纷扰凌乱的声音充斥着耳膜我却处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辰妃的血染上我的指尖让我止不住的颤抖，眼泪落下来，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心如刀绞。
“辰妃！”我按着她的伤口，粘稠的血液却透过我的指缝不断的奔涌，我听到她生命流逝的声音。
“我遇到他，这世上就再没有是属于自由的地方！”她笑，是释然的解脱，“现在——我终于自由了！”
“不，不可以！”我抱着她忍不住的颤抖，“你不要说这样的话，你还这么年轻，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快来人，快找大夫，快救救她！”
我悲切的叫嚷，可在这刀光剑影中却没人有时间顾及我的绝望。
“不用了！”辰妃颤抖着将我的手拉过来贴在她的胸口，嘴唇颤颤的却一直带着圣洁的微笑，“雪儿，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可以，可以，在我的心里早就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姐姐，可是你不能死！”我的手贴着她心脏的位置，可是那震颤声却变得那么微弱，微弱的让我心痛。
“好！”她虚弱的微笑，保持着她一贯的风度，“雪儿，我要走了，你——答应我，如果还有机会，不要再逃避他，他是个好男人，只是他一直都过的好辛苦——”
辰妃的胸口剧烈的起伏，我能感受到她强力支撑的意念，我闭上眼将她抱得更紧，“不要说了，你要好起来，你爱他，这些话你就要亲口对他说！”
辰妃摇头，这一个轻微的动作也似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声音微弱到让我听不到，“你过来，我还有句话想对你说——”
“好！”我强忍着眼泪俯身，耳朵贴近她的唇边，能感受到她嘴唇翁和的动静。
当我再次抬起头，错愕的看她带着期盼的苍白面孔时眼泪就砸下来落在她颤抖的睫毛上。
她攥着我的手紧了紧又紧了紧，终于在我的心脏收缩到极限的时候重重垂下。
我的心瞬间悬空，只是抱着她，茫然也错愕的看她安静祥和的睡容。
她走了吗？她去了哪里？
她沉睡的样子真的很美，她天生就是这么美丽也善良的人，只是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爱情。
我抱着她，将我的头靠在她逐渐冷掉的面孔上露出清浅的笑容。
笑着泪花就四散开来，开到绝望。
那刺客被制住，他充血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我狂放的大笑，“那昏君为你灭我李氏满门，妖后，你不得好死！”
可是我听不到他仇恨的声音，我只听到我的姐姐在我耳边偷偷的告诉我，“相信我，他是爱你的！
他是爱我的，我知道他爱我，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你来告诉我？难道你的心不痛吗？
“姐姐，我相信你！”我贴在她耳边说出我没来得及说出的话，可是我的话她听不到了，永远也听不到了，从今以后我再见不到这女子处变不惊的淡雅容颜，却只在心里留下她恒远的叹息。
司徒睿，你错过了一个如此爱你的女人，你会觉得遗憾吗？
痛，好痛，慢慢苏醒的感官将一种剧烈的疼痛感带着由胸腔浸染到全身，我咬着唇感觉脊背上开始有冷汗渗出来，突然胸口一热，又喷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