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浑浑噩噩的回到凤栖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珠儿正急得团团转，看见我，面上展开一点惊喜的笑容迎出来，“娘娘，这一天您都去哪儿了？担心死奴婢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才重新感觉到生命的存在，我茫然的抬头，怔怔的看她，“来不及了！”
珠儿一怔，面上神色不定，“娘娘您在说什么？”
我想我是把她吓到了，勉强挤出一点虚弱的微笑，绕开她往里走，“没什么！”
我绕进屋里，爬上床把自己紧紧地包裹在棉被里却还是觉得手脚冰凉，然后珠儿就跟进来，“娘娘您是不是病了？要不要请太医？”
我摇头，闭上眼靠在床柱上，“你出去吧，我想安静一会儿！”
珠儿犹豫着退了两步却还是开口，“娘娘您是不是在为皇上担心？皇上雄才伟略，又有上苍庇佑，他一定会平息战乱凯旋归来的！”
庇佑？连他自己都不要自己的命了，还有谁能庇佑的了他？
我在心底发出一声苦笑，却没有动，珠儿犹豫了一会儿终还是退了出去。
我睁开眼，右手却没有一刻敢离开自己的腹部，辰妃说这个孩子是能让司徒睿生存下去的唯一的希望，可是我的绝情将他最后的希望泯灭。
我告诉自己这是他们兄弟的事，这罪责不该由我来承担，可为什么这样的结局还是让我的心好痛？
或许多年前司徒睿就想到这一天，或许如果我不出现这一切也会按照这样的逻辑发展，可我的出现却分明推进了这个悲剧的进程，司徒睿要成全我跟司徒康，他以为他这么大义凛然的赴死之后这一切就真的可以烟消云散了吗？
他不是无情，他是太痴情也太多情，如果当年的他再狠一点，将司徒康这个弟弟也一起杀掉，今天谁都不会有这么多的困境，可偏偏冷酷如他也会心慈手软。
我居然会咒司徒康死掉，我一定是疯了，可偏偏我的意识清醒的那么可怕，记得辰妃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字眼。
睡不着，我想以后我都不会再睡着。
我起身，珠儿没敢离开，就守在门口，见我下地她忙过来扶我，“娘娘小心！”
“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说，拿过旁边的披风。
“天色很晚了！”珠儿垂眸，小声的说。
“我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皇宫还是这个皇宫，风景还是这个风景，人却变了，少了司徒睿，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在不久的将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呢？更加繁华还是没落？
珠儿扶着我两个人一路慢慢的走，绕过以前常去的湖边她就突然止步，恭谨的微微福身，“王爷！”
王爷？司徒康吗？我抬头，司徒康白色的飘逸身影就出现在视线里，眉头深锁，目光深刻。
“你不是带兵出征了吗？”我冷冷一笑，看他的眼神中也多了些讽刺。
司徒康不语，珠儿见状识趣的放开我的手，退到一边。
“谁跟你说我会带兵出征了？”司徒康上前一步，反问，音调跟表情一样的平静。
我低下头，无言以对，的确，没有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这一切又都是我想当然的以为，我总是自以为是！
我笑，笑容里有几分落寞，“又是我错了！”
“你没有错！”司徒康走到我面前，由上而下俯视我，“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他向我伸出手来，我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就在他抓住我的瞬间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他，抬眼凄惶的望他，却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的我只是逃避他，现在却是不敢接近，因为中间终于活生生的横出一个司徒睿，不再是一个形式上的存在，而是真实深刻的印刻在生命里。
司徒康一怔，有些失神的盯着自己落空的双手，“为什么这样？”
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司徒睿吧，但也或许是因为无法面对自己的心。
“司徒康！”我听到自己声音里不安的颤抖，“你恨他，对吗？”
司徒康看着我，久久无语，只是目光逐渐变的复杂难懂，然后他就在月色中展开一个他惯有的的笑容，“你都知道了？”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他还是他，眼前的所有的一切都让我看不出他与初见时的那个温良如玉的司徒康有任何的区别，可是他的心我却看不透。
见我不语，他嘴角扬了扬，转身看着远处已经被冰封的湖面，“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么你觉得我可以不恨他吗？”
我觉得？还是那三个字——不知道！
如果有人害死了我的母亲，我相信我也是没有办法放开这仇恨的，可偏偏那个人是一直这么纵容他的哥哥。
“最起码他一直对你很好！”我说，强压着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很好？”司徒康像是听了笑话，“你这算是在为他开脱吗？”
我一愣，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说辞就等同于在为司徒睿开脱，“我只是不想看你们骨肉相残！”
“我做了什么了吗？”司徒康回头，递给我一个清明如水的眼神。
我愕然，确实，他什么也没有做，这一切都是司徒睿在做，他只是看着，冷眼旁观，然后坐收这结局。
“司徒康，你不该如此冷漠的！”我别开目光，还是觉得荒凉。
司徒康摇头，“冷漠的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他的冷酷感染了我，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最是无情帝王家？”
“可是我认识的司徒康不是这样的！”我强忍着眼中涌动的泪水艰难的挤出这几个字，我认识的司徒康一直都是温暖的，他不该如此绝情跟冷漠，“难道我认识的你都是假的？难道你跟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吗？”
“不！”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坚定的目光再次移回我的脸上，“我跟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说过，我爱我母妃，但那并不影响我对你的感情！”
他灼热的目光再次将我的心温暖，我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我上前一步抓着他温热的大掌，“一定要维系这份仇恨吗？我记得离开曦裕的时候你曾说过，如果我不想回来，你会带我去流浪，现在还可以吗？我们离开这里，去那片有文心兰的山谷过平静的生活好不好？”
司徒康盯着我们交合在一起的双手发呆，可是他僵硬的眼神却让我忐忑不安，他的冰冷不肯融化，他——不想放弃这段仇恨。
“我等了十三年！”最后入耳的却只是这沧桑的一句话，将我仅存的希望打破。
我一个踉跄，后退一步，再抬头，泪已滂沱，“你母妃已经不在了，纵使司徒睿死了你也不过是再多失去一个亲人，为什么你还要坚持？既然十三年了你都可以装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为什不不能再继续伪装下去？”
“因为我亲眼看到了我母妃的血！”司徒康温和的面孔瞬间变得暴躁也癫狂，带着猩红的愤怒，“这份仇恨在我心中盘踞了整整十三年，你让我如何忘记？死去的那个人是我母妃！”
他的暴怒让我品出了他的绝望，却不知如何去面对，“这一切一定要用血去洗清吗？”
司徒康温柔的嘴角勾勒出一个残酷的笑纹，“这是他——欠我的！”
欠？
这真的是这世上最可怕的字眼，一旦谁欠了谁，这一世只要还活着就再不能撇清。
我抬眼悲凉的看他，“你们这一生究竟是谁欠了谁抑或是谁辜负了谁我分辨不清，可是我知道，如若他死了，那么来世甚至于以后的生生世世都是你欠他的！不管你承认与否，他都是你大哥，他的身上流着跟你一样血！”
亏欠？欠了就要偿还吗？那我欠了司徒睿那么多的人情也是该偿还的时候。
我最后看司徒康一眼转身奔进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