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我以为他会沉默，身后传来的却是陌生冷笑，“他可以同时拥有的为什么我不可以？”
这样语调这样的话语，我在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觉得这场面无比的熟悉，因为每一次我与司徒睿横眉冷对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气氛。
狠狠的闭了下眼，我回头，看着他冷酷到近乎陌生的面孔，“因为你不是他，如果你觉得那样的存在也叫拥有的话，那么，我无话可说，明天一早我会离开这里，从此以后与你与他都再不相干！”
司徒睿，这么多年以来他看似拥有一切可事实上他什么也不曾拥有。
我举步回到屏风后司徒康却一把拉住我，他垂着头我看不到他的表情，“留下！”
“我不能！”我承认我是在给他施压，可是为了我的孩子，我不能留下。
“你可以生下这个孩子，我答应你我会善待他，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他咬咬牙，笑容也变得凄惨，可这笑容却不足以让我心软妥协。
“纸是包不住火的，迟早都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我扳开他的手指躲开他的注视兀自回到屋里整理衣物，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屏风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一道屏风终于将我与他隔离在两个世界之外。
“我不会放你走！”良久之后他冷涩的声音伴着一阵盘旋的风飘进来。
我的手一抖，继续无所谓的将东西收好，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么——你就将我打入冷宫吧，离开这里我什么也不是，可只要还在这里一天我都是司徒睿的皇后。”
“为了他你不惜与我对立？”司徒康不可置信的轻笑出声，看我的眼神里却是蒙上一层氤氲的水雾。
我抬头，愣愣的看了他好久，眼中泛起泪花，终于他变得跟司徒睿一样，终于这仇恨将他眼中最后的温存也一并吞噬。
我深吸一口气，压住眼中就要涌出的泪水，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我不是为他，我只是不想看你在仇恨的漩涡中越陷越深。”
“你为什么总是试图劝我？”司徒康不屑的冷笑，熟悉的面孔上已然是完全陌生的表情，“你为什么不去问他？问他当年为什么那么狠心的逼死我母妃？我这所有的痛苦跟仇恨都是他给我的。”
当年？对于当年我与他一样的无能为力，我垂下头纵是开口也觉得力不从心，“这么多年他已经在尽力补救了！”
“补救？”司徒康摇头，发出一声很久远的叹息，“有些东西是补救不回来的，比如鲜血比如生命，就像你——”他的目光移到我的腹部让我不禁打了个寒战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然后他嘴角就展开一抹早知如此的笑纹，“如果我杀了这个孩子你还会再原谅我吗？”
不会！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会不懂，只是我——
“所以要我淡化这仇恨就如同要你舍下你肚里的孩子一样，是不可能的！”他看着我，语调温柔的转身，就在那个瞬间我的世界就被烟雨笼罩，再看不到阳光。
我愣愣的看着他逐渐在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我与司徒康终于走到这一步，有些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真的到了这一天我居然没有绝望，反倒是有些轻松，大家终于可以坦诚相见，虽然走不到彼此身边，但努力过，至少不会有遗憾了。
嘴角不自觉的划过一丝冷笑，我走到厅中，唤了声，“珠儿！”珠儿没有出现，门外却意外的闪出冷寒冷酷的身影上更加冷酷的一个笑容。
“冷寒？”我诧异的看他。
冷寒不语，抱着剑一步步走了进来，映着屋子里的灯光，面孔上的疤痕就清晰可见。
他冷厉的眸光让我不自觉的后退了一小步，却还是故作镇定的看他，“你怎么在这？”
“属下只是给娘娘送个人过来！”冷寒嘴角微微一勾，我向门口看去，珠儿便垂首小步挪了进来，跪在面前，“奴婢有负娘娘所托！”
我一惊，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倒下，冷冷的看他，“你什么意思？”
“属下没别的意思！”冷寒无所谓的垂首，将剑一手提了，“人我给您送来了，宫外的人也替娘娘打发了，娘娘可以安心休息了！”
我倒抽一口凉气，一时无语只是看着他转身往外走，冷寒，我居然把他估算在外，我本来是打算送辰妃离开后自己也便离开，我自认为这件事做的很隐秘，却还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司徒康让你这么做的？”我冷静的开口。
冷寒脚步一顿却没回头，“这么小的事，属下觉得还是不要惊动王爷的好，娘娘您说是吗？”
“还是冷寒你想的周到！”我嘴角扯出一点笑意，开口却强忍着不让自己颤抖的看着他在门外消失。
午后的阳光有些慵懒，我趁珠儿去取糕点的空当一个人走出亭子却怎么也走不出自己被围困的心。
转眼到了来年三月，不断的有战报从边境送来司徒康都始终保持那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漠然的等待一个理所应当的结局。
司徒睿与凌锦风，他们现在正映着这惨烈的日光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厮杀吗？我却无计可施。
至于司徒康，我们之间也终于陷入一种相顾无言的僵局，一个照面，一个错肩都倍感疼痛。
我护着自己隆起的肚子沿着宫墙慢慢的走，然后在织锦阁门前站定，这扇门一如数月前一样的破败，里面的光景却更加凄凉了吧。
锦妃，辰妃。
她们一一走过，可是除了遗憾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无法想象当年的赫连锦茹如果活着今天的司徒康会是怎样，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却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痛。
我犹豫良久终究还是伸手推开那扇门，门里风景依旧，只是更多了些由心底蔓延开来的荒凉。
“你？”正在埋头扫地的老妪抬起头，依旧是那个古怪的神情。
我轻轻扯动嘴角，“我可以进来看看吗？”
她黯淡的眸光在我身上打转，最后在隆起的腹部停留片刻，抬起头让到一边，“娘娘请进！”
我跨进门，径直进了屋里，一眼就看到摆在桌子上的那个针线框，居然还维持着上一次我带辰妃离开时的模样。
或许我又错了，如果不是我的自作主张，现在的她还可以在这里回头给我一个恬淡的笑容。
我走过去，伸手取了最上面的那方锦缎握在手里，上一次走的匆忙我没来的及看，这才发现自己握在手里的居然是一个婴孩的肚兜。
不自觉的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留下司徒睿的孩子，不管他是否会活着回来，这算是顺了辰妃的心意了吗？
辰妃，这一次她是真的为司徒睿奉献了所有了，而我现在能做的也仅是照顾好这个孩子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我回过神来拭干脸上的泪痕转身，那老妪已经颤颤巍巍的由门外进来，将一杯茶放到桌上。
她抬眼，浑浊的目光落在我手里的东西上愣了片刻，转身向里屋走去。
我看着她佝偻的背影正在狐疑她已经从里面抱了个小木箱出来，放在面前的桌上。
“辰妃娘娘留下的东西都在这个箱子里！”她用布满皱纹的手打开箱子，转身去到旁边的供桌前上了一炷香。
我怔怔的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发呆，那些色彩斑斓的花纹再一次逼出了我的泪水，颤抖着双手却终究也不敢伸手去碰触。
“娘娘喝杯茶吧！”老妪再次回到我面前，依旧面无表情。
她扶我坐下，将那杯茶水递到我手中。
“谢谢！”我接了，却只是愣愣的看着茶杯上古朴的花纹发呆，觉得心情无比的沉重。
经过上一次，我也一并欠了辰妃很多，司徒康总说司徒睿的这条命是欠他的，可真的如此深究下来我需要偿还的不是更多？
辰妃说的对，司徒睿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可身为帝王的使命让他不得不那么冰冷。
司徒康生来就是那么温和的人，可掩藏在内心深处十几年如一日的仇恨也逼迫着他变得这么绝情。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谁都不比谁过的轻松，原来活到最后大家所要的不过都是一个解脱。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不禁蹙了蹙眉，这味道有点特殊。
“陈年的茶叶，娘娘喝不惯吧？”老妪干涩的笑了笑，我抬眼看着她脸上堆叠的更加深刻的皱纹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居然打了个寒战。
莫名的心慌，我匆忙放下杯子起身，却突然觉得头脑发晕，一个踉跄，扶住旁边的桌子。
“娘娘您没事吧？”老妪上前扶了我一把。
她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刺进耳朵里却像是冰渣一样，又寒又疼。
我下意识的避开她的手，“没事，我先走了！”
我跌跌撞撞的迈开步子，却怎么也站不稳，脚下软软的又重新跌回椅子里，这是怎么了？
我使劲的甩甩头，头脑还是清醒的，只是觉得全身无力。
“娘娘您累了，还是喝了这杯茶休息一下再走吧！”老妪又开口，却是双手交叠在身前，一动没动。
茶？我一怔，莫不是——
我猛地抬头看着她，她慢慢的抬起头嘴角一咧展开一个骇人的笑纹，干涩的表情给我的是无尽的寒意。
“你给我喝了迷药？”我不可置信的开口，可是我根本就相当于没有喝？而且这又是为什么？我不认识她，更是跟她无冤无仇，她也是李家的人吗？
老妪看着我不慌不忙的露出一个笑容，脸上的皱纹都显得那么生硬，我看着就只觉得心里发凉，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不说话，转身走到旁边的供桌前端详片刻，“老奴是怕娘娘累着，所以点了些熏香给娘娘安安神！”